眼前隱約的浮現出微光。


    聲音漸漸的傳來。


    這裏是哪裏?


    是三途川?


    “你有一刻鍾的時間,抓緊吧……我就不打擾了,年紀大了,看不來這些。”


    “謝謝。”


    聲音從模糊變得清醒,佐藤崎清晰的聽到了耳畔傳來誰人的對話聲。


    緊接著是一張臉出現在眼前,用力的晃了晃他的身體。


    “爸!是我,你醒了麽?”


    佐藤崎聽到了熟悉的稱呼,一個激靈,頓時從招魂的迷糊狀態中蘇醒過來,睜開了眼。


    他錯愕的望著旁邊的少年,手指用力的抓住他的肩膀,但又擔心太用力弄疼少年,鬆開了手。


    “你叫我什麽?”


    佐藤大武張了張口,從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聲音,鼻子酸澀,低下頭輕聲喊道。


    “爸……我是大武。”


    佐藤崎呆住了。


    “我真的是大武,您可以問我,小時候的事,我都記得,我小時候調皮,摔壞了幾次杯子,還把手割破了,手裏都是血,偷偷跑到街上,如果不是你追過來,我險些被車撞……”


    佐藤大武飛快的說著話,想要立刻證明自己的身份。


    可下一刻,佐藤崎伸出手,用力的抱住了少年。


    他根本不是在懷疑,而是突如其來的這個事實,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太好了……”


    蒼老的父親哽咽著說:“你還活著……”


    佐藤大武也用力抱著父親,父子兩個相擁著哽咽流淚。


    在這時這刻,他們終於原諒了彼此,終於不再有任何的隔閡。


    六年多的苦等,一輩子的遺憾,頃刻間歸於煙消雲散。


    ……


    “嘶……呋……”


    白維點燃了香煙,吐出一口白霧,麵色平靜的站在宅子門口位置,神情平靜。


    他已經撥打了報警電話,大概二十分鍾後,警察就會到這兒進行最後的掃尾工作。


    這件事最後也很難有定論,大抵是歸於不了了之。


    瀛洲的警視廳極高的結案率背後是不到百分之十的解剖屍檢率。


    換而言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案子根本是懸而未決,沒人想查清楚,這種受害者就是凶手,凶手就是受害者的案子,根本沒辦法查的太清楚,隻能簡單做個記錄,然後草草結案,因為佐藤崎上無老下無小,查清楚不查清楚,結果也沒人在意。


    不遠處,少年失魂落魄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滿麵神傷。


    不過,相較於先前的遺憾愧疚,此時的他還算多了幾分生氣。


    “道別完了?”


    “是,父親他……走的很平靜,他說自己沒有遺憾了。”


    “你往後打算怎麽辦?”


    “我會留下來,警察也需要個報案人,父親的後事也需要人處理。”少年說:“已經給您添很多麻煩了,我不會說出關於您的事。”


    “我不是說接下來,我是說,往後。”白維叼著香煙,望著遠方。


    佐藤大武聲音很虛弱:“我爸走了,佐藤大武也徹底死了,從今往後,我隻是北條平太……我能做的,隻能每個月給父親母親掃一次墓。”


    白維說:“現在沒事做的話,給你父親多念幾遍往生經吧。”


    佐藤大武問:“這世界真的有來世嗎?”


    “有的,而且很多。”


    “……”少年看著地麵,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關於靈魂交換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也不清楚太多,隻是在靠近青木原樹海附近,會聽到奇妙的回響。”佐藤大武回憶道:“但時間越久,關於那段記憶都越發不清晰……”


    ……又是青木原樹海,自殺聖地,上次關鈴一家人也是旅遊時走過這附近。


    白維已經聽到了警笛聲,掐滅了香煙,運轉真氣,散去身上的煙草味:“警視廳的人到了。”


    佐藤大武遲緩的反應過來,抬起頭時,青年已經不見蹤影。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忘記問了對方叫什麽名字。


    ……


    他走了回去,坐在地麵上,輕輕整理著父親的遺容。


    他在想,小時候的父親是不是也曾經這樣摸過睡著的孩子的臉。


    他仿佛一瞬間成熟了許多,難以再回到少年時。


    嘟嘟嘟……


    突然間,屋子裏的老式電話坐機響起。


    他想著是不是警察的電話號碼,拿起聽筒,電話另一端傳來聲音。


    是他曾經聽到過的聲音。


    在青木原樹海。


    祂說:“想讓你的父親永遠陪著你嗎?”


    簡單的一句話,佐藤大武的臉色瞬間僵硬,神情凝滯。


    執念、愧疚、欲望、悲哀。


    多種情緒在他的表情上呈現。


    良久,良久。


    啪嗒……


    少年放下聽筒,跪倒在櫃子邊緣,流著淚,嘶吼無聲。


    ……


    警車行駛過街道,和人行道上的白維相距不到三米。


    黯淡的路燈下麵,白維的背後跟著另一道虛影,青年健步如飛,而背後虛影亦步亦趨。


    鬼魂問道:“我能不能,明天再去?”


    白維平淡的說:“招魂符籙的作用隻能持續三個小時,你的魂體撕裂,成不了地縛靈,便是僥幸成了孤魂野鬼,指不定就順手被誰給超度了,人死了可就沒人權了,老老實實跳進輪回井裏也好過在天地間灰飛煙滅。”


    “我不是說我不去,而是現在太晚了。”櫻井急忙解釋:“我女兒身體不好,現在去會吵到她的。”


    “最後一麵,愛見不見。”白維停下了步子。


    “我去,我去。”


    櫻井的魂魄虛影投入白維指尖夾著的一枚符紙中。


    白維招了招手,打了一輛計程車,前往新東京的一家私人醫院。


    給錢的時候,白維著實肉疼了一下,畢竟是掏自己的錢,最近這段時間用錢不少,存款快花光了。


    他有些後悔打怪的時候沒有搜屍體,不然總該掉落一些貨幣。


    “您沒錢嗎?”櫻井小心翼翼的問。


    白維惡狠狠的瞪了眼這個欺詐師:“我家境普通,倒是你自己,錢包裏除了名片就是欠條。”


    “都是為了生計奔波嘛。”櫻井幹笑著,他指著不遠處的樓層:“就是這棟樓,我女兒在五樓三室。”


    私人醫療機構對信息保密相對嚴格,白維深夜拜訪,被詢問了好幾次,不過當事人就在旁邊,自然對答如流,不可能出什麽紕漏。


    護士領著白維來到五樓三室,這裏的房間全部都是單獨的病房,享受的是最高規格的醫療待遇,自然價格也是相當的昂貴。


    來到門口位置,意外的是,屋子裏的燈居然亮著。


    護士臉色微變,推門進去,果然見到了小姑娘側臥在窗邊不斷咳嗽著,一旁的臉盆裏是殷紅的血色。


    “思小姐,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如果覺得不舒服疼痛,一定要按下警報鈴!”


    護士衝進去,急忙扶住了女孩的肩膀。


    “我,我沒事……真的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小女孩的聲音仿佛是從肺腑裏用力擠出來的。


    “哪裏像沒事了!我立刻找值班醫生過來!”


    “不用,不用……”


    女孩想要攔著,但咳嗽聲不斷,從手指縫隙裏溢出鮮血。


    她的生命在被不斷的磨損著。


    櫻井衝上去,焦急的幹抓腦袋,卻什麽都碰不到,說什麽旁人都聽不見。


    白維放緩了步子,走入病房,抬眼病床上的女孩,他站著的角度並不能很好的看見女孩的全貌,隻驚鴻一瞥,看見了她的肩膀和雙手。


    纖細,瘦弱。


    那是怎麽樣的一副虛弱的軀殼?


    血管在肌膚下清晰可見,皮膚蒼白,骨骼嶙峋,連最小型號的病服穿在身上都顯得鬆垮。


    猶如脆弱的火柴搭建而成的骨架,根本經不起生命之火的一次點燃,注定半生和病魔相伴。


    就像是在精致的肖像下胡亂的塗抹上色彩,草草勾勒成型,仿佛造物主耐心的畫出一張細膩生動的憐人麵孔卻因為心情煩躁而失去了耐心,於是隨手勾勒出與之截然不襯的潦草軀殼的抽象畫。


    護士快步跑出病房:“我去找值班醫生,她的症狀又惡化了。”


    病房裏隻剩下咳血的女孩和陌生的青年,以及一具捶胸頓足懊悔不已的孤魂。


    病床前的名字是櫻井思。


    頭頂詞條是【混沌魔女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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