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川繞道先去了現代美術部,淺間走進戀愛谘詢部時,二見也剛剛從四樓下來。


    看來她剛剛是去四手鋼琴部打招呼去了。


    樓上的鋼琴聲傳來,一條真澄正在演奏李斯特的《愛之夢》。


    主旋律被一條真澄單獨的拎出來,成為一條舒緩而清冷的河流。其他的音符如水麵上滑動的葉片,依附在主旋律之上,隨之奔流。


    淺間能夠聽出,一股悲傷的情緒糅在生動炙熱的旋律裏。


    “真澄同學也很辛苦呢”


    二見自然也聽出了旋律的悲傷,此刻的真澄,是在回憶曾經那份將自己辜負的愛嗎?


    二見並沒有將一條真澄初中時期的失敗戀情告訴淺間,這是屬於少女之間的秘密。


    和間島不同,一條真澄毫無防備的,把二見月海當做最好的傾訴對象。


    “這應該不是屬於她的感傷,她在演繹回首年少時愛戀的失意人。”


    淺間認為是一條被變相霸淩的經曆,增加了她對感傷的理解,但是剛剛的演繹,更像是從一個中年人手中彈出來的。


    淺間打開了燈和空調。


    二見幫忙拉開窗簾,回頭說道,


    “今天真澄和我說,中午又收到了2份告白信,也收到了幾封辱罵威脅的匿名信件。她在一年級女生間的惡劣風評好像正在擴大化。”


    “八阪前輩還沒有回複我。如果匿名信隻是辱罵,一條可以完全忽略這些東西,但如果寄信人還寄了一些極端的東西,就需要展開行動,防患於未然了。”


    “我也是這麽和她說的。那麽,靜水君,晚一點我們和真澄聊一下吧。”


    淺間點點頭。


    戀愛谘詢部代理部長與代理副部長,簡單做了一下部室的衛生,坐下看起書來。


    兩人獨處的時光中,一般是副部長為部長泡茶。


    二見選了一款古樹滇紅,雲南300年古樹大葉種的厚重,賦予了茶湯如蜜餞般的濃鬱香甜。


    室內的溫度還沒完全降下來,但這份色香味,可能抵消在盛夏喝熱茶的燥熱感。


    “靜水君,今天美術課上的表現,會不會太耀眼了呢?”


    淺間看著二見大明神,他認為今天階梯教室真正看的津津有味的,隻有眼前少女一人而已。


    “月海你沒發現在我回答問題時,至少有12個人打起了哈欠嗎?如果回答問題的人不值得注意,那麽他給出的答案,也不會有多少人在意。所以,認真答題並不會影響我不想高調做人的初衷,之前黑木、檜木讓我講題也是這樣。”


    “靜水君或許有些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哦。”


    二見端起茶水潤了潤喉嚨,用略顯癡迷的目光看著淺間,又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故意用很小的聲音說道,


    “在這樣下去,我可就單防不住了哦。”


    淺間用喝茶的姿勢,躲開了仿佛是一支帶著[biu~biu~biu~]音效的丘比特之箭的眼神,暗歎差點心髒中箭。


    二見大明神今天似乎又重整旗鼓了。


    但人的感情就像月亮引發的潮汐,漲潮之後,終將退潮。


    二見的這份愛意,需要多久才會消散呢?


    淺間望向窗外的浮雲,感慨道,


    “【擺脫一次幻覺,比發現一個真理,更使人明智】。”


    二見自然知道,淺間說的幻覺是指戀愛,但她不以為意,托腮看著淺間,笑道,


    “我發現,靜水君引用名言時說話的腔調會稍微壓低一點哦~很可愛哦~”


    咚咚咚!


    “打攪了!大老師”


    門外傳來三輪的聲音,感謝你,三輪!!!


    “請進。”


    英和學院年級排名120位,一年a班的秀才,直通東大的分數線守門員——三輪大輔,如約而來。


    二見帶著溫柔的笑意,盯得三輪有些發冷。


    他坐到淺間對麵,主動給淺間和二見續了紅茶,再給自己倒了一杯,才說道,


    “大老師這裏的冷氣是不是太足了點,哈哈。”


    淺間看著空調的溫度顯示——27度。


    “年紀輕輕就這麽怕冷,所以說鍛煉是必須的啊。三輪你體育祭準備的怎麽樣?”


    “還能怎麽辦,我就好奇這大數據是怎麽算的,幼兒園拿過跳馬第一名,所以11年後被要求參加【跳高】、【跳馬】還有【跳遠】?太離譜了。”


    三輪大輔也是一個不愛運動的高中生。


    因此,即使不調查也知道,他在小學一定不受歡迎。


    “你最多參加3項個人運動,就知足吧。”


    三輪大輔這時才想起,除了有馬和龍崎之外,淺間靜水的個人報名項目也達到6項,不由笑了起來,


    “但是我也有些相信大數據的判斷了。如果不是遊輪行,我都不知道,每節體育課都曠課的大老師,運動神經這麽好。”


    “請堅持你上一句[太離譜]的觀點。”


    “哈哈,如果不想出風頭,大老師在體育祭上摸魚不就可以了嗎?控分什麽的,應該對大老師而言很簡單吧。”


    三次都考120名的你,沒有資格說我控分!


    “你這點就算錯了,為了不辜負出題人的苦心,我每一場考試和比賽都全力以赴。還是說正事吧,約會的事,你不是說前田同學已經答應了嗎?出問題了?”


    “不是。離下周約會還有十多天時間,我想準備的更充分一些,所以擬了這樣一個草稿地圖。大老師幫我看一下吧。”


    三輪從書包裏掏出了一張展開來有a2大小的手繪東京地圖。


    摔跤手和搞笑藝人常去的餐廳,


    摔跤比賽的場地和時間表,


    20多個劇場的主力團體、搞笑指數還有一張今年脫口秀、漫才、落語的演出時間表,


    40多家奶茶店的排隊時間、風味評級、爆款推薦。


    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手繪圖標,可以說是圍繞著前田杏的興趣製作的最強約會地圖了。


    [我希望能愛上,前田同學喜歡的一切東西。或者說,我已經充分感受到它們的魅力了。]


    這句話在地圖上的存在感也恰到好處。


    “三輪你的美工水準很不錯啊。”


    “比起被佐佐木老師看中的大老師,我還差遠了”


    “隻是點了一次名,你這種說法誇張了吧。”


    “那可是佐佐木啊。算了,當我沒說。”


    三輪看了一眼二見,聳了聳肩膀,問道,


    “大老師有什麽意見嗎?”


    淺間將地圖移到更靠近二見的地方,轉頭道,


    “月海,你覺得怎麽樣?”


    “三輪同學非常用心,如果說前田同學看到這個,一定會感到非常幸福吧.有這樣一個時時刻刻為自己考慮的男生,女孩子很難不心動吧,你說呢,部長大人?”


    三輪大輔聽到班級冰美人二見月海的誇獎,不由害羞地撓了撓臉,


    “大部分都是參考ins上的評價還有博客專欄的文章,畢竟,平時上補習班能夠打卡的地方也有限。”


    “這也很了不起了哦,為心中喜愛而努力的事情,做過頭也無可厚非的。”


    為什麽誇三輪的時候,要對著我笑啊,二見大明神。


    “月海說的沒錯。[真誠就是必殺技],從這份地圖上已經可以充分體現這點了。因為地圖的尺寸很大,這些留白處也要好好利用起來。它不僅是一張地圖,也是一份日記,你知道意思了嗎?”


    “將兩人約會的實際體驗記錄到這份地圖上嗎?”


    “是這個樣子,但是要警惕按部就班的約會日程規劃。”


    三輪拿出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若有所思道,


    “因為會違背【吊橋效應(轉場)】和【間歇性強化】理論嗎?”


    “嗯,不能為了這張地圖而約會,而是在約會的時候,利用好這張地圖。不要被你創造的物控製住了自己的行為。”


    “明白了。”


    三人聊了一下地圖優化的細節,增加了前田杏另外2個愛好維度的標識,預設了20多句特定場合可以觸發並記在地圖上的情話,初步篩選了10個適合在約會結束前送出的禮物。


    三輪連寫帶畫,時不時用思維導圖記錄著淺間說的戀愛理論。


    年級位列120名的秀才,速記能力不錯。


    他記滿了10頁紙後,露出身心通泰的愉悅表情,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離開了戀愛谘詢部。


    淺間將三輪留下的信封放進抽屜,看二見月海認真整理著今天的戀愛谘詢內容,並通過手機錄入進數據庫,滿意地笑了笑,又迅速收起了資本家看員工的嘴臉。


    可是二見不這麽覺得,反而露出向日葵一樣的笑容,問道,


    “不戀愛的部長大人,也喜歡盯著女孩子看嗎?”


    “誤會了,在我眼中,工作時不閑聊的員工才是好員工。”


    二見嘟起嘴,繼續著錄入工作。


    戀愛谘詢部一安靜下來,樓上的琴聲便開始入耳。


    淺間和二見討論了一下叔本華非理性哲學的幾個觀點——充分理由原理的四種形態、抽象表象、直覺表象、表象世界等等,他發現二見不僅確確實實看了叔本華的博士論文,也對《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附錄與補遺——人生的智慧》這些書有所涉獵。


    自己接觸較多的女孩子中,不死川偏向看那種具有反抗精神的,波奇最近專注於在看帶“金”字書名的,間島書桌上基本都是他推薦的心理學著作。她們或多或少,有著各自的喜好。


    唯有二見大明神,是最願意舍棄自己的喜好,鑽研艱深內容的女孩子。


    眼看坐得越來越近的大明神,淺間閉上眼睛,以叔本華那句【人可以做他想做的,但是不能要他所想要的】給她降溫。


    二見月海望著淺間,搖搖頭道,


    “可是,靜水君,無論想要什麽,感覺都可以得到哦,甚至是輕易讓別人得到他們渴望的東西。”


    “我可不是那種反人性的存在。”


    “在我心中,靜水君就是比神還要厲害的存在哦。”


    “沒聽說過這麽弱的神。”


    淺間將三輪未喝完的茶杯清理幹淨,放到了置杯架上晾幹。


    心底卻在想——你在我眼中才是神啊,二見。


    在一切理性之上,超越表象世界的存在,正不斷地降下專屬於一人的沉重神恩。


    一向以理性自我標榜的淺間,讀克爾凱郭爾、叔本華與尼采這些非理性哲學大師的著作,或者福柯、德裏達這些解構主義大師的著作,都沒能真正撼動淺間靜水【邏各斯中心主義】的立場。


    因為赫拉克利特口中的【邏各斯】,無盡接近於華夏人追尋千百年的【道】。


    畢達哥拉斯的【數】,巴門尼德的【存在】,柏拉圖的【理】,亞裏士多德的【形而上】,王陽明的【心】,都離不開這個中心點。


    二見的無償賜予,讓淺間內心的理性,或者說傲慢出現了漏洞。


    真的有能力的人,誰願意承認自己吃軟飯呢?


    可自己在這一個月裏,已經作出了無數功利性的打臉行為。


    所以,二見給自己的壓力,遠遠不止於愛。


    自己能給她什麽回饋,以換回影之實力者的自尊呢?


    敲門聲再次響起,一條真澄來訪戀愛谘詢部。


    由於今天八阪旅十郎還沒有給出回複,淺間三人也隻能研究起那幾封匿名的辱罵信件來。


    從幾封信的信紙選用、遣詞造句、筆跡幾個方麵分析,大概率可判斷,投信到一條鞋櫃裏的,是那些嫉妒一條真澄的女孩子們。淺間曾經在洗手間聽過那些女孩類似內容的議論。


    但是有一封信卻完全不同,看不出來曆的牛皮紙信封和白紙,用裁剪報紙和雜誌得來的字拚湊的話語。


    [你確實該死。厄運馬上就要降到你的頭上。你既然是一個婊子,就不應該故作清高。你的惡臭和汙穢,早就人盡皆知。拜托你,能不能早點去死。]


    淺間將這封信和其他信一起丟進了垃圾桶。


    “那些消耗你的人和事,多看一眼都是你的不對。收到這種信,代表著,你確實很受男生們的歡迎。”


    一條真澄鬱悶道,


    “真想看到你收到一堆詛咒信,是個什麽表情。”


    “你的推特、ins、學校論壇賬戶上,有這些汙言穢語嗎?”


    “從來不點開私信社交媒體上的話語比這些信要髒十倍。另外,我也很少去用這些東西了。”


    “挺好的。”


    一條真澄笑了起來,


    “你不記得了?你不是說【不要浪費時間活在別人的生命中】嗎?另外,我也會持續地,追逐那片有獅子的海灘。”


    “早日釣到大魚哦~聖地亞哥·一條桑~”


    二見笑著調侃著一條真澄。


    她在數據庫裏知道淺間與她關於《被討厭的勇氣》《老人與海》的討論內容,也花了3小時看完了《老人與海》,自然知道獅子海灘是什麽梗。


    但是她如果知道,這些對話,並不是手機上的谘詢,而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討論,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時光飛逝,轉眼到了4點45。


    二見與一條一同離開戀愛谘詢部。


    淺間的壓力開始消退,從垃圾桶裏將信件都撿出來,留作證據。


    如果不是一條下來,或許今晚又要非常感性了。


    淺間繼續翻看著現代語言學之父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


    讀書就是這樣,總有一個又一個新的名字,從書裏麵蹦出來,告訴你還有更多的書需要讀。


    讀了福柯就會了解德裏達和喬姆斯基,了解後麵兩人,就會知道索緒爾。


    雖然已經看過很多書評,了解到這部結構主義的語言學著作,在符號認識上的局限性。


    但如果不親自讀過一遍,自己也無法評價這本書的好壞。


    不知怎的,讀這本書感覺西方人對於發音有著極端的迷信。


    淺間看了40頁,腦海裏不斷浮現著[fusrodah]、[joorzahfrul]等上古卷軸天際裏龍吼發音。


    明明做遊戲的人都知道,語音和文字同等重要,西方哲學卻把文字當做語言的附屬品。


    不理解。


    咚咚咚。


    “請進。”


    今天最後一個戀愛谘詢的客人到來。


    如果不出意外,也是這一周最後一個。


    看著一頭長發,戴著假睫毛,將女式校服的裙擺提高了5cm左右的女孩,正用不好意思的眼神看著自己。


    淺間愣了愣,問道,


    “你是,富穀同學?”


    感謝【robotech】【朔望月】老板的打賞。


    感謝靚仔靚女們的支持。感謝追定月票和推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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