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燈火通明的瑞安城裏,這是長沁公主婚後第一次回到家鄉的團聚,星哲回來得遲,但長沁堅持要吃一頓星哲下廚的晚餐,這頓團圓宴席延遲了一些時候。


    一桌菜齊了,長沁早已經按耐不住,等到夫人動筷後,長沁立即為利司王子用筷子夾了一片醬牛肉到他的餐碟上,自己也忙遞了一塊入口,細細品味,興奮歎道:“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果然牛肉還是要這麽做才好吃嘛!”


    見她狼吞虎咽,利司溫柔地囑咐她說:“慢點吃,別噎著了。”


    長沁連連點頭,見利司並不動筷,噗嗤一聲笑了說:“利子,你還是不會用筷子呀?”


    聽長沁這麽說,星哲忙確認了一下桌麵,的確是給利司王子準備了他們國家所用的餐具——刀叉,便問:“王子殿下,是菜色不合口味,還是?”


    利司王子忙動筷把牛肉送入口中,吃下後連連點頭稱讚,用萬亭話解釋道:“長沁說,吃萬亭菜就得用筷子,一直這麽要求我的,但……筷子的確不是那麽容易學會……”


    夫人捂嘴笑了起來:“這家夥還是這麽無理取鬧,王子大可不必理她,我們是自家人,你就直接用刀叉用餐吧。”


    得到了慶寧夫人的許可,利司看向了長沁,長沁塞了一口的食物,含糊地說:“今天就快吃吧!我回頭再教你怎麽用筷子。”


    獲得了長沁的“許可”,利司王子這才用起了刀叉,見長沁如此霸道,慶寧夫人搖了搖頭,與利司王子道歉:“長沁從小就被寵出了這一副野蠻的樣子,讓利司王子見笑了。”


    利司王子放下刀叉,說:“長沁的性子就是這樣可愛,在蘇羅伊卡,她的人氣不亞於我,國民也對她尊敬萬分。”


    “是麽?”夫人點點頭,客套地說著,“這也多虧了王子殿下對長沁的關心,長沁在蘇羅伊卡生活,我們自然是放了一百個心的,這回見她氣色如此好,便知王子費心照料了。”


    利司王子與夫人的聊天中,國與國的客套和一家人的日常穿插各半,一邊的長沁埋頭顧著吃那些自己日思夜想的美味,星哲與允深放慢了用餐的速度,注重禮儀地應和著夫人與利司王子的對話,而早已經餓得不行的瀾海也跟著長沁一般狼吞虎咽,坐在最次席位的泠天不怎麽用餐,一直用餘光注意著狼吞虎咽的姐姐長沁,生怕她噎著了自己。


    用過晚餐,時間已經不早,大家都很想再和長沁說說話,但畢竟利司王子在此,各種不便,隻好都作罷了。


    此時的瑞安城四處都有蘇羅伊卡來的仆從,傳話已然不便,當泠天回到房間,他的貼身侍女芳玉這才得以附耳告知他:“夜風少爺讓您盡快到矢雨城一趟。”


    “出什麽事了?”泠天很少接到夜風的急喚,忙問。


    侍女芳玉搖搖頭,泠天明白,此時的瑞安城四處都是耳目,夜風的親信自然選擇了謹慎,必然是有大事發生才會喚他冒險前去,他迅速換上了軍服,故作從容地走出安禮樓,特意與瑞安城的侍者們交代自己要去矢雨城執勤,隨後悠閑緩慢地駕車朝矢雨城而去。


    一下車,泠天匆忙趕到禦衛隊的屯所,卻不見夜風,在此等他許久的手下連忙上前對他說:“副官!那個陛下讓我們注意的女孩受傷了。”


    “……誰?”聽到這,泠天忙停下了腳步,急切地看著手下,問,“你說的是誰?!”


    “就……副官你上次在我們隊伍裏幫她換藥的那個女孩啊。“


    聽到羽陽受傷,泠天隻覺得腦袋一轟,忙環顧四周找著羽陽的身影,問:“她人呢?”


    “不在這啊副官,她被匕首傷了心口,還好偏了位置,否則小命就……”


    沒等手下說完,泠天一聲怒吼問:“我問你她在哪?!!”


    手下從不曾見泠天發脾氣,嚇得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旁邊的其他隊員見狀趕忙回答:“在葉歸殿。”


    “葉歸殿?”


    從製衣局二樓被抬上擔架後,禦衛等一眾人腳步匆匆地將她送往葉歸殿的偏殿。


    小心將她抬到了一張柔軟的床上後,幾名禦醫立即圍了上來,迷迷糊糊裏,她似乎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詞語——陛下。


    “陛下,請您往後站一點,禦醫們要準備拔刀了。”


    “可有危險?”


    “傷口的位置不致命,請陛下到一側等待,否則鮮血濺到陛下身上可是大不敬!”


    “有什麽可大不敬的,讓開!”


    羽陽躺在床上,粗重地呼吸著,迷迷糊糊聽著幾人的對話,卻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這是哪裏。突然,羽陽感受到她的右手被一雙寬闊溫暖的大手握住,她努力睜開眼睛,側過頭看向了那個握著她手的人,那是個一頭花白頭發,有著一雙和她一樣棕色眸子的男人,威嚴的眉目裏此刻透著擔憂和震驚。


    見羽陽看向了自己,他露出了笑容安慰道:“孩子,你別怕,他們馬上要幫你拔刀了,會有點疼,你得忍一忍,不過你放心,我用水靈術幫你護著傷口,會好許多。”


    羽陽緩慢吃力地點了下頭,閉上了眼睛,咬緊了牙關,做好了拔刀的準備。見羽陽已經做好準備,一旁的禦醫握緊了匕首的柄,深吸一口氣,用力從羽陽的胸口拔出了那把匕首。


    拔刀的過程仿佛再次被捅了一刀般痛苦,鮮血也瞬間噴湧到高處,濺向四周,但羽陽能明顯感覺到這樣的疼痛比起剛剛算得上是輕了許多。


    禦醫們手忙腳亂地為羽陽止血和縫合傷口,流了不少血的羽陽隻覺得昏昏沉沉,意識模糊,拔刀後也安心了一些,放下了緊張的心情,不知不覺就昏睡了過去。賀武仍然握著她的手,用水靈力不斷治愈她的傷口,直到禦醫需要侍女為她更衣包紮傷口,賀武被勸了幾回才三步兩回頭地離開了偏殿。


    他回到一旁的書房,忙詢問剛剛趕來的軍官:“夜風那邊還沒消息嗎?”


    軍官如實回答道:“抓到了一名侍女,已經認罪了。”


    “侍女?侍女怎麽會……”


    “製衣局主事羅藍已經在門外候著了,陛下是否傳她詢問?”


    “傳。”


    賀武坐回了書房的位置上,隻見羅藍一身簡單的瑤裝,腳步匆忙地走進了屋裏,走了兩步便要跪下,賀武忙阻止她:“不必行大禮,坐一旁吧。”


    羅藍俯首不敢看向賀武,輕聲答了句“是”,走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對賀武說:“昨日早上,製衣局裏的確起了不小的騷亂,一名製衣局幹雜活的侍女見到慶寧夫人的衣飾官後突然便發了瘋,言語無度,幸而有人出手阻止她繼續胡言亂語,把那侍女送去住處修養,後來就……”


    “後來,你們沒有再管她,她便發瘋起了殺意,是麽?”


    聽出了賀武的責備之意,羅藍十分惶恐,起身跪了下來,俯身請罪:“是臣領導無方,沒有命人看好那侍女,才讓夫人重要的官員受傷。”


    羅藍的額頭緊緊貼在地上,空氣中沉默了許久,賀武扶著額頭,好不容易才壓抑住自己急切又憤怒的心情,繼續問她:“你所說的言語無度,是否和那女官的長相有關係?”


    “長相?”羅藍來自赤域深山裏的小城,來到矢雨城不過十年,根本不知道紡煙王後的長相,她搖搖頭,說,“為的不是長相,而是那女官手頭上拿著的一把扇子,據說……那是……”


    說到了禁忌的話題,羅藍不敢隨意開口,隻得將話說到一半,希望陛下能明白她所說的。


    書房裏再次沉默了,賀武很難從羅藍的口中再獲取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他命道:“你先下去吧,對於這件事,本王隻一個要求,就是不許再有人討論,明白嗎?”


    聽賀武寬恕了她的失職,羅藍連忙受命,起身再次行禮後離開了葉歸殿的書房。


    賀武放心不下門內的女孩,又沒有夜風更多的消息,隻得在門外不安地走來走去,直到禦醫從屋內出來,他連忙迎上,急問:“怎麽樣了?”


    “陛下放心,這位大人運氣不錯,刀傷避開了要害,但刀傷貫穿身體,以後她的左手怕是沒那麽靈活了,也還要好好調養才能保證不落下其他的病根。”


    “貫穿的刀傷?”想到剛剛說的侍女,賀武覺得似乎不太合理,忙問禦醫,“按你的經驗,這樣深的刀傷,會是女人做的麽?”


    “女人?”禦醫搖搖頭,“不可能,按刀傷的情況來看,刺傷這個女官的應該是個力量不小的男人。”


    剛剛還以為已經初步了解事情的原委,禦醫這麽一說,又把他腦中的思路攪作了一團。不過此時的賀武更在意的是羽陽的傷勢,他往屋內望去,見眾人已經收拾妥當,忙走進了屋內。


    羽陽正昏昏沉沉睡著,看得出已經好了許多。賀武走到床邊,坐在了羽陽身旁,依然和剛剛一樣握住了她的手,用水靈術幫她治愈傷口,望著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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