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麵無表情,但心中卻是知道,仇用這是要看看自己的斤兩。


    這也是官場慣用的手段了。


    提出一些請你相助的事情,但這些事情本身想要做到就需要一定的身份地位。


    而通過這些事情就能夠判斷一個人他的能力和身份。


    柳新心中明了,淡淡的點了點頭。


    “代大人那裏,我會去信。但錦衣衛是需要考核進入的。”


    仇用臉上原本沒有任何變化,聽到柳新的話,立即諂媚笑道:


    “隻要大人願意幫小公子修信一封。


    什麽條件,大人您都可以提。”


    “那就幫我把今日和那個木匣子牽扯到所有的相關物品都留起來。


    等到代大人的回信一到,你應該知道送去什麽地方。”


    仇用神色一動,立即答應了下來。


    “請大人放心。”


    柳新笑了笑,見對方應該沒有其他的事情了,便才不要走走到房門口,把房門打開,似是想到了什麽,轉身看著仇用說道:


    “記住,以後不要稱呼代大人為同知大人!”


    仇用臉色一變,立即惶恐的俯下身,連連應是。


    而當柳新腳步聲遠去之後,仇用才緩緩起身,臉上不負之前的諂媚和驚慌。


    反而是一臉的凝重和思索。


    從目前和柳新的交談中,仇用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破綻。


    離開了拍賣會,天光已經大亮。


    在獨孤月月和範思思的安慰下,鬼醫已經恢複了精神,隻是懷中緊緊抱著那個木匣子。


    柳新沒有去問,回到黃泉醫館後,便告知了眾人馬上要離開這裏的消息。


    鬼醫的眼中,明顯有著一絲...不舍。


    但當柳新看過來的時候,又慌亂地將目光轉移。


    柳新自是沒有發現什麽,他做的一切隻是純粹想要把這件事情解決。


    同時也是為了自己接下去的計劃。


    “我們,現在就要離開麽?”範思思貼心地替鬼醫問出了她心中想要開口,卻不敢開口的話。


    柳新直截了當地點點頭:“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似是看到了鬼醫眼中的失望之色,柳新繼續開口道:


    “我們這次是有正事要辦,辦完之後,回程的路上,還會來看你的。


    對了,有件事情提前告訴你一聲。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幾日,最多五六日吧,仇總管會把拍賣會上,所有和這木匣子有關的東西給你送過來。


    當然,這些算是下一次的報酬。


    下次如果是我自己,或者我送一些別人的人過來接續斷肢,可就不能收報酬咯!”


    柳新說的隨意,但鬼醫眼眶中卻突然紅了起來,並且有淚水積蓄,甚至整個人都開始發抖起來。


    獨孤月月和範思思見狀立即圍了上去開始安慰。


    柳新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


    什麽情況?


    為什麽就哭了?


    柳新看向六郎,結果後者回以一個同樣的眼神。


    他也不懂。


    說走就走,兩個女孩安慰著鬼醫,柳新和六郎則是收拾一番,背上行囊就要離開。


    臨走前,獨孤月月和範思思終於安慰好了鬼醫,隻不過鬼醫似乎因為之前的丟臉舉動,有點不敢相送。


    柳新隻好在門口對鬼醫道:


    “女孩子嘛,哭一哭沒什麽丟臉的,不用不好意思。


    嗯,我們就先走了哈,有事聯係,對了,我知道月月給你留了兩片金葉子,那玩意得到價值也就是兩百兩白銀,別讓人給騙了哈!”


    “走了!”


    鬼醫沒有任何動靜和回應,柳新能夠感知到鬼醫在裏麵,心跳好像有點快。


    不知道鬼醫是在搞什麽鬼,也怕鬼醫再出什麽幺蛾子,柳新催促眾人匆匆上路。


    結果被範思思一個白眼弄得莫名其妙。


    而在離開黑市之前,柳新路過寶器閣和神功坊,想了想,柳新敲開了神功坊的大門。


    那魁梧漢子也參加了拍賣會,一夜未睡,現在精神有些不好,本來還在假寐休息,結果被敲開門,心情本來是不爽的,臭著臉就準備給敢敲他房門的人一個教訓,結果開門看到了柳新,立即一臉諂媚地笑。


    柳新隻是伸出大拇指,朝後一指道:“那裏,是我罩的,我現在臨時有事,你幫我照看一下。”


    魁梧大漢立即點頭。


    而此時,隔壁寶器閣的嬌媚女子走出自家店鋪,看了一眼黃泉醫館的方向,然後笑著道:


    “您放心,隻要有我和這憨貨,這條街上,沒人敢惹黃泉醫館!”


    “那就先謝過了!”


    柳新抱拳,剛準備走,卻見街道口的酒樓走出來一個男子,正是於山方。


    他的錘子就那麽隨意掛在腰間,也不顯沉的慌,關鍵是錘子這樣的兵器要麽背在身後,掛在腰間,晃蕩來晃蕩去的,很麻煩。


    於山方看到了柳新微微一愣,然後微微一笑,打了個招呼。


    柳新頷首示意。


    於山方並沒有上前,而是轉身,朝著早點鋪子去了。


    柳新等人離開了黑市,在武昌城外的碼頭上登船。


    原來的船早就開走了,但洛神山莊在揚子江上,每兩日便有一艘貨船南下北上。


    這些船也早就按照吩咐,每次經過都會在這裏停留片刻,因此四人上船,船立即啟動。


    他們接下來要先去永州,在永州換船。


    不過那個時候可不是洛神山莊的船了,因此四人在船上商議,下了船就換成馬匹。


    可能速度更快一些,也更方便。


    .


    就在柳新等人南下永州的時候,廣州城外某座無名山脈之中。


    鶯啼鳥叫聲此起彼伏。


    小七,馬大奎走在人跡罕至的山林之中。


    馬大奎腳步匆匆,他回了廣州城後,便去找自己的弟弟,想要引薦小七認識。


    結果卻在廣州城內打探到自己弟弟被捕入獄的消息。


    而打探了兩日的消息,馬大奎已經把弟弟為何入獄的情況了解了七七八八。


    當即,馬大奎離開廣州城,準備召集手下,劫獄!


    而一路上,小七雖然心知劫獄是最不合理的舉動,但也沒有提出反對,隻是默默跟著。


    而小七帶來的人已經和馬大奎的人匯聚在一起,雙方都是山匪,那叫一個聊得來。


    而這處山脈之中,就是馬大奎的大本營。


    小七頓時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山路崎嶇,但對於兩人的修為來說並不算什麽事情,隻是花了一個時辰左右就已經來到了山脈深處。


    而此地尋常人就算知道想要進入,也要至少花上半日的時間。如果是軍隊的話,遇山開山,遇水填水。


    但也需要花上至少兩三個時辰,而且想要在如此廣袤的山脈之中打通一條道路需要的人力物力是巨大的。


    而且兩三個時辰也是在提前知道準確路徑的情況下。


    如果不知道的話,嗬嗬……


    恐怕走上好幾日都不一定能找準地方。


    山脈中某處,有一片巨大的古樹林,這一片樹林應該是整座山脈中的祖地,入目所見的所有樹木都是千年以上的古樹,四五個人都不一定能圍抱住。


    而此時的這些古樹中,有很大一部分被挖空,樹幹上一溜豎著足足七八個大洞,洞口處用巨大的芭蕉葉遮擋,這就算是一間‘屋子’了。


    馬大奎的老巢就在這裏,隻需要兩日就能挖出一個一人住甚至更多人擠一擠住的巢穴。


    小七帶來的山匪們花了兩天時間已經選好了自己心儀的古樹,挖好洞府,小七和馬大奎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群人正在裝飾自己的巢穴。


    有的人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一截樹樁,打磨平整後放在洞府入口處,又搞了一個小馬紮,用竹子做茶盞,煮一壺熱茶,在那古樹上熱氣騰騰竟然有些仙人意味。


    有的則是在自己的洞府內屯吃食,找擅長打洞的在自己的洞府內各處打上洞眼通風,然後燒上一團火,將捕獵來的肉放在柴火上熏。


    那黑氣呼呼往外湧,小七看的眼皮直跳,就感覺這家夥可能還沒把肉熏好,自己就被這毒氣給毒死了。


    小七仰著頭,扯著嗓子讓這家夥下來,可是這家夥整個人籠罩在黑煙之中,裂開嘴,那一口白牙格外顯眼。


    “七爺,我現在像不像黑刀?”


    “像你奶奶個腿,趕緊給老子滾下來,你丫這棵樹的另一麵已經燒起來了,你要死了你個混球!”


    那人選擇的樹洞開在了樹幹的最上方,離地足有十幾丈,小七能聽到他的喊話是因為修為高,大成境,而上麵那人不過小成境,小七的聲音被風吹散,傳到上麵就已經有些聽不真切。


    小七氣極,剛準備想用內力傳音上去,卻見遠處有一人已經彎弓搭箭,直指上方那黑煙中的人影。


    “!!!”


    嗖!


    原本還在看熱鬧的附近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眼前滑過,順著感覺追去,隻見一道虛幻的人影幾乎是橫移般來到了大當家身前,一腳把大當家手中的長弓踢飛,然後那人影漸漸凝實,露出了小七的身影。


    小七單手持槍,槍尖抵在了那人的胸口。


    小七眼神冰冷,道:“你幹什麽?”


    那人眼中沒有絲毫慌亂,也不說話,小七剛準備動手,卻聽到身後傳來馬大奎的聲音。


    “七爺,誤會,這是我家大當家的。”


    馬大奎本來還在思考如何說服孫占山派人手給他,畢竟劫獄可不是什麽小事,他一個人,很難。


    回過神的時候,卻已經看到小七用槍點在了孫占山的身上。


    小七是沒見過孫占山的,他們那次來隻住了一晚上就匆匆離開,而孫占山則是帶人出去幹活了,沒想到第一次見麵竟然會是這樣的場麵。


    “小兄弟,誤會,你的兄弟把樹點了,那樹冠上的一些東西都被熏出來了,我沒有要對你的兄弟下手。”


    孫占山擺了擺手道。


    小七長槍依舊點在孫占山胸口,自己卻抬頭看去,雖然視力沒有大師兄的好,但也能看到,那樹冠上不知多少毒蛇正在朝著樹下落。


    這些古樹樹冠龐大無比,而且不知多少古樹的樹冠連接在了一處,最終形成了另外一片土地,這些毒物就喜歡居住在那樹冠上。


    小七果斷收槍,因為那些毒蛇已經靠近那樹洞巢穴。


    孫占山眼中出現了驚容,因為小七的身影在他身前扭曲了一下,然後如同泡影一般轟然碎裂,而順著馬大奎的目光,他隻能看到一道近乎虛幻的人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來到那顆古樹下,然後轟的一聲,那古樹下的地麵炸裂,泥土四濺!


    而小七的身影則是化作一道黑影衝天而起,在樹幹上借力數次,以一種近乎不可能的奔跑方式來到那洞口,小七也是氣機,搶尾一掃就把那人掃出了洞,來了一個自由落體!


    而小七竟然比自由落體的這人速度還要快,這人在空中暢快地大喊大叫,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被摔死,這個高度,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隻能說一瞬間就能去投胎了,絕對不會晚一瞬!


    小七率先落地,然後長槍甩起,一下砸在了正好落下那人的身上,這人直接被打飛出去。


    不過修為高深的人都能看的出,小七這一下用的是巧勁,這人最多狼狽一些,卻不會受傷。


    孫占山有些無言看著這一幕,偏過頭對馬大奎道:


    “馬哥,這次出去,外麵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吧。”


    “嗯,見到了很多人,都是高手。像隆昌鏢局,以前就是我們的天,這輩子好像都隻能活在它的籠罩下。


    隻有離開,出去看看,才知道這天下有多麽廣袤!”


    “那這人這麽厲害,你是怎麽忽悠回來的。這兩日我看了,他帶來的這些人,可都是高手,一等一的那種高手!


    雖然他們人少,但是真要打起來,我們的人不是對手!”


    “為什麽要打起來,七爺可不是跟著我的,他有自己的山頭。”


    “那他跟著你來是幹嘛的,而且他的這些人看著就是要落腳在這。”孫占山看向小七手下開辟的那些樹洞道。


    “你可別被騙了!”


    聽著孫占山的話,馬大奎有點想笑,但還是認真解釋道:


    “不會的,你想的那些是不會發生的。他們,可還瞧不上我們。七爺隻是他們中,最弱的一個。洛神山莊知道吧?”


    聽到馬大奎這麽說,孫占山心中的擔憂更甚。


    馬大奎心思簡單,非常容易被騙,他臉上的疤就是被騙的代價。


    這還是好的,有的人被騙之後,付出的代價是性命。


    不過馬大奎問起,孫占山還是點了點頭道:


    “江湖頂級勢力之一,你這次去,不就是去見識見識的麽。”


    孫占山可不知道馬大奎北上真正的目的,不過既然沒有把弟媳婦帶回來,馬大奎也就不準備把他的目的說給孫占山聽。


    “七爺的一個師兄,找的媳婦就是洛神山莊的,還是姓獨孤的。”


    馬大奎眼中有些羨慕地道。


    他本來北上的目的,就是這個獨孤小姐,可是後來才知道,洛神山莊的比武招親甚至都沒和當事人說,當事人都不同意。


    馬大奎從來不是強人所難的人,既然沒戲,那就走。


    原本他也想把搞事情讓他白跑一趟的人付出一些代價,後來才知道那些人都死了。


    當時馬大奎就嘀咕,還真有人比他還狠。


    馬大奎自己隻想著找機會罵兩句,沒想到別人竟然直接就把他們全家給殺了。


    孫占山心中不知道有多吃驚。


    獨孤啊,洛神山莊就是姓獨孤的啊。


    對於他們這些山匪而言,獨孤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姓了。


    小七的師兄竟然能找一個獨孤家的姑娘做媳婦,已經足以說明對方的層次。


    不過驚訝過後,孫占山心中的擔憂更加濃鬱。


    “對了,你不是去找你弟弟了麽,怎麽出去一次,你的臉就這麽臭了。”


    作為和馬大奎朝夕相處了幾年的兄弟,孫占山對於馬大奎極為了解。


    馬大奎的一切都寫在了臉上,開心也是,仇恨也是,痛苦也是。


    如今帶著一張苦哈哈的臉回來,肯定是出事了。


    不過馬大奎的臉上又寫滿了糾結。


    孫占山一猜就知道,馬大奎是有什麽話想說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孫占山太了解對方了,於是主動開口。


    作為山匪,有一點特質是必須要具備的。


    心大。


    孫占山前一瞬還在因為小七的來曆擔心,但後一瞬已經開始關心起自家兄弟來。


    可能對於江湖中的一些小勢力,他們心中既想著讓大勢力接近他們,提拔他們,給他們一些好處,但同時也會擔心,忌憚,這些大勢力會不會是另有所圖。


    但山匪不會。


    山匪出了名的就是什麽都沒有,就隻有一條命。


    孫占山也是如此。


    對於小七的忌憚在他這裏也就那麽一息兩息的事情,多了就沒了。


    而小七用得著他們,想要利用他們,孫占山也不會有太多的意見。


    隻要好處給到位,給錢辦事,這就是孫占山心中,山匪的另外一條謀生之路。


    隻不過,作為江湖中最底層的存在,山匪一直都是沒有話語權的。


    一直都是被當成炮灰來用的。


    現在馬大奎如此糾結,孫占山估計很大概率和小七有關。


    小七借馬大奎的口說出他的意圖。


    嗯,一定是如此的!


    孫占山心中篤定。


    而接下來,馬大奎的一句話卻讓孫占山差點沒背過氣去。


    “老孫,你能不能,讓我帶兄弟們,去廣州城,劫獄...”


    馬大奎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斷斷續續的,而聽完之後,孫占山感覺自己的心髒也在斷斷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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