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村的日子平淡如水,沒有天廷的波闌洶湧,更沒有窮不出窮的詭計陰謀。沉香隻記得夢裏母親的約定,成天掰著手計算時間,一個月見一次,還有十九天,十八天,十七天……


    一個月過去,又一個月過去,他再也沒有夢見過母親。


    劉彥昌忙於生計,沒時間管教兒子,更不知道如何開排兒子的心思。沉香對著寶蓮燈的時間越來越長,常常會在夢裏醒來,茫然四顧。三聖母看得心痛難挨,眾人不忿,自然又將楊戩一頓好罵。


    草木越繁盛,已是暮春時候。這天沉香突然主動提出,散學後要幫著父親看店。劉彥昌見這兒子難得勤快起來,心懷大慰,豈有不允之理?這些日子,見沉香思念著母親,他心中也頗不好受,現在隻當兒子想通了,鬆了口氣,尋思:近來生意不太好,有沉香在家幫忙,自己就有暇去集市上找找別的門路兒了。


    哪知他前腳剛走,沉香便是在家翻箱倒櫃。先用藍花布兒將寶蓮燈和洗換衣服裹成包袱,負在身後,又將找出的所有銀兩銅板,一分不留地塞入懷裏,鎖了門便大步離開。


    玉奇道:“你將家裏的錢全拿走了?”沉香臉一紅,道:“我想去找娘,可當時,連華山在哪兒都弄不清。不多帶幾文錢,心裏不踏實。”三聖母被金鎖引著,伴著沉香一路向村頭走去,心情突然便激動了起來。


    從這一刻起,沉香每邁出一步,她距苦盡甘來的日子便近了一步。但想到要親見到兒子一路的艱苦與磨難,又不禁憐惜心疼之至。


    “唉喲!”


    一聲痛呼,沉香突然跌了一跤,三聖母吃了一驚,另一個沉香卻不在意,笑道:“沒事的,娘,不知是哮天犬還是楊戩弄的鬼,村口被布下了屏障,隻有我走不出去。


    起身的沉香,伸手向前方按去,屏障無形卻如實質,推之不開,敲之逾硬。他想了一會,突然得意地一笑,順著附近的一株大樹爬了上去,再向前高高躍出——


    “啊,啊啊!”


    卻又是聲慘叫,叭地被屏障撞回村內,摔了個四仰八叉。沉香撇撇嘴,似是想哭,卻又忍住,一臉的不服氣。見不見娘倒在其次了,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他本就是個頑皮的孩子,在私塾讀書時,被先生了幾句,他便扔出一個馬蜂窩,蟄得先生十幾天不能見人。如今明知楊戩在作怪,他豈有不恨得牙癢的道理?


    幾個村民過去,想是下田做地,沉香看著他們扛著的鋤頭,突然靈機一動:上方不成,地下難道也會被封死?


    見他借了把鋤頭開始挖地,眾人明白過來,龍四讚道:“沉香,好靈光的腦子!”沉香得意地一笑,逃出村的這一幕,他記憶猶新。當時挖了一會,又累又熱,見路上絡繹不絕的村民,都投來好奇的目光,便突然有了主意。


    “銀子!真的有銀子啊?”


    挖了個淺坑的沉香大叫起來,又故作失言地掩住了自己的口。眾人看得清楚,他從袖裏扔了塊碎銀到坑中,堆了一臉的壞笑,再喜孜孜地撿回來。幾個路人看到了,開始指指。其中一人也扛著鋤頭,不禁問道:“兄弟,這裏能挖得出銀子?”


    啊,不是,不是!土裏哪會有銀子……”


    沉香佯作答錯,不住地否認著。路人們開始躍躍欲試了,拿鋤頭的那個挨著沉香便開始挖,沉香心中暗喜,口中卻道,“你們挖歸挖,不準挖到我這邊來!是我先現的,挖過來了,我可要報官告你們的!”


    日影西移,淺坑已變成深坑,直達村外。沉香歡呼一聲,從坑裏鑽了出去,果然是暢通無阻。他向遍身是汗的幾個路人一拱手,大笑道:“幾位叔伯,多謝你們的辟路之德啊!”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已放步狂奔離去。


    身後的喝罵聲漸漸聽不見了,和風拂在臉上,不出的愜意。十六歲的少年,第一次離開村子,高興得不知所以。再不用對著書卷,也不用被父親逼著糊燈籠,他張開雙臂,仰天叫了一聲,隻覺得海闊天高,自己便象那自由自在的鳥兒,從此隨心所欲。


    “等尋到了母親,母親也一定會誇我呢!”


    他在心中對自己了一句,笑容從臉上綻開。不認識路,也不在意,隻記得聽過華山在西方,看著日頭認準方向,哼著歌兒一路前行。


    頭幾日都是荒野,偶有些村鎮。沉香雖未出過遠門,但仗著聰明,甜言蜜語地向村鎮裏的人家借宿,倒也沒吃什麽苦頭。累了便歇,見到有趣的景物便停下玩耍胡鬧一番,也不覺得寂寞。眾人漸漸都好笑起來,龍八打趣道:“沉香,你這哪是去尋母,倒象遊山玩水耍樂子似的。”


    又走了十來天,漸漸到了江南地界。江南素來繁華,城鎮規模宏大,人煙稠密。不盡的朱樓綺戶,看不完的紅樓畫閣。一路上衣香鬢影,華服珠履,瞧得沉香眼都花了。開始幾天不敢投入大店住宿,隻撿巷裏的客棧打。但他人既伶俐,口又甜,每次投宿客棧,都能將二房客哄得開心之至,借之長了不少經驗閱曆。


    三聖母心懷大慰:“沉香果然有誌氣,有心數,才十六歲,孤身外出,竟能這般地井井有條。”


    但習慣了江南的繁華之後,沉香卻也習慣了大城裏的紙醉金迷。年紀,便不肯向便宜的店瞥上一眼,非上房不住,非酒樓不登。劉彥昌素來節省,十幾年來,存下的積蓄原自不少。這次被他席卷一空,揮霍了大半個月,居然還頗有剩餘。


    “我要鬆子蝦仁,清蒸猴腦,桂花鴨蹊,翡翠魚丸湯……等等,我再想想,你這裏還有什麽地方特色呀?”


    一個少年,高踞了酒樓上席,一個人,卻了一桌的上好酒菜。酒樓裏固然人人翹舌,連沉香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嚅喃地解釋道:“我從沒出過村子,更沒吃過雞腿之外的美食,突然到了江南,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口了。”三聖母怕兒子難堪,笑著幫他解圍:“話也不能這麽,沉香,一個鄉下孩子,這麽快便學會了一個人打生活,縱然奢侈了些,卻也沒什麽大妨。”


    這日他正在看一群江湖藝人演馬戲,幾條漢子牽著馬猴等獸,敲鑼打鼓,插科打諢,隻逗得他拍手叫好不絕,揚手便擲了一綻銀子過去。收錢的藝人樂得合不攏口,流水價的大爺叫將起來,沉香大是高興,挺胸凸腹,隻覺自己比村裏的員外,更加威風了十倍。


    一陣風吹來,隱約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過:“這麵兩文?……湯呢……”


    沉香的笑,突然便凝在臉上,縮著身子,恨不能躲到別人的影子裏去。他蹇到一處牆根,偷偷地向聲音傳來處張望,果然,劉彥昌背著包袱,正在一處大排擋上,苦著臉問麵價。


    “大排麵?兩文錢,淨麵?一文……啊,那個是牛肉麵,貴一,三文。什……什麽店的大排湯是不要錢的。”


    劉彥昌挨個著麵,在心裏盤算著,想了半晌,摸出一文錢,道:“我要一碗光麵吧。”攤主搖頭:“早不就得了?”盛了一碗給他,他卻不走,拿著麵,問:“湯呢?”攤主一呆什麽湯?”劉彥昌指著自己的碗,理直氣壯地道:“你不是,湯不要錢的嗎?為何隻給我淨麵,不肯為我加大排湯?”


    攤主目瞪口呆,:“你要的不是大排麵,怎能加大排湯……”但劉彥昌讀書人出身,攤主又哪裏辯得過他?隻氣得抄起大勺,將他的碗裏加得滿滿地:“算我倒黴,這位爺,一碗湯吃不窮我。您呀,也別大喊大叫地跌份兒了,我白送還不成麽!”


    鏡外的劉彥昌向角落裏縮了縮,眾人也懶得看他,反倒是牆角的沉香臉都紅了,覺得父親這般狡辯,實在難看得緊。不料劉彥昌一碗麵吃完,拿了碗又要討湯,“你湯不要錢,自然該要多少有多少。”攤主氣得不出話來,僵持著死活不肯再添。


    沉香實在看不過眼了,摸摸懷中,還有好幾錠銀子。取出一塊,運起法力,向劉彥昌手裏送去。路上行人有的眼尖,想截下去,那銀子卻似有靈性一般,左躲右藏,隻認準劉彥昌一人。


    銀子入手,劉彥昌大喜,緊緊握住。繼而大奇,突然想起,叫了一聲:“沉香?”沉香在牆角下一哆嗦,隻當已被他看見,轉身就跑,連撞倒人都顧不上了。


    倒地行人大罵,街上一亂,劉彥昌注意力被引過去,連叫:“沉香,回來,回來!”他當日返回劉家村,現家中積蓄全無,沉香蹤影不見。一打聽,才知道兒子偷偷溜了。氣惱之下,想到沉香定是去華山找尋母親。畢竟血肉相聯,他老大不放心,拾掇了些物什便也追了出來。


    此時如何放過?急步狂追。沉香在前麵,開始心慌,什麽都忘了。跑了半晌,突然想起:用法力,飛開的話,爹不就追不上了麽?想到便做,提氣,想著騰空,果然一步步便離了地麵。他大喜,雙臂前撐,竟如劃水般地在半空中滑行起來。


    他沒學過駕雲馭空之術,這般亂來,隻能離地七八尺而已。沒飛多久,便被一株大樹杈卡住了身子。但他心慌之下,毫無所知,連叫:“飛……我飛……飛快一!”


    劉彥昌的大罵聲響起:“飛,飛什麽飛!沉香,你下來,你給我下來!”


    氣喘籲籲地拉下兒子,“你跟我回家。”沉香掙開,道:“我不回去!”劉彥昌叫道:“不回去?你要遇到了意外的話,我怎麽辦?”當年他被楊戩施了法,這個兒子,已被認定是他活著的唯一理由。想著沉香要做的事,他隻覺得腳上軟,差一就哭出聲來,“離開華山後,你就是爹的全部。沒有了你,沉香,爹真是一兒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呀!”


    沉香慌了,想安慰父親,卻怎麽也不出願意回家的話來。憶及被楊戩施法折磨時的心情,惱火之意竟油然而生別這樣行不行?娘是仙子,我作為她的兒子,怎麽能是一個沒有出息、懦弱無能的兒子呢?如果是的話,我不配!”劉彥昌怒道:“你以為我不想救你娘嗎?可那是辦不到的事情。沉香,你還是踏踏實實地,做一些你能做得到的事好嗎?”沉香道:“做得到的事?是糊燈籠還是看店?娘在受苦,不試一試,又怎麽知道能不能做得到呢?”


    劉彥昌罵道:“糊燈籠又怎麽了?”想到兒子拿走了多年積蓄,一陣心痛,“我辛辛苦苦糊了十幾年燈籠,攢下的一家業,就全被你給敗光了!除了離村,你試成了什麽?再不放棄,一貧如洗的日子,你以為好過?”


    沉香氣道:“二郎神在村口設了機關,我以為我走不出去——如果那時候我放棄的話,我現在,還在劉家村呢!”


    劉彥昌叫道:“走出去又怎麽樣呢?再多走兩步,連命都沒有了!”沉香卻嗤了一聲,:“二郎神雖然不是好人,可我畢竟是他的外甥,他怎麽可能下手殺我呢。”扭頭便走。


    劉彥昌一把拉住他:“他一直沒有殺你,是因為你還沒有對他構成威脅!”話音未落,一個聲音陰惻惻地接了口:“你爹得一也沒錯,如果你再不回頭,我馬上就能殺了你!”


    玉失聲道:“哮天犬?”沉香嗯了一聲,:“是啊,哮天犬追來了。”聽著劉彥昌剛才的話,他有些惆悵,心想:“不論爹做過什麽,對我還是關心的。可笑當時,我居然那麽天真,隻記得楊戩救過我的命,送過我金鎖,就一心當他是個好舅舅……”


    劉彥昌抬頭見到哮天犬,隻當他要殺沉香,駭了一大跳,急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帶他回去!”哮天犬蝙蝠般地從樹上倒掛著,一個翻身,飄落地麵,冷笑道:“他好象不太聽你的話啊,我要親眼看著他回到劉家村!”劉彥昌連連稱是。


    那時的沉香還是第一次見到哮天犬化**形,奇道:“爹,他是什麽人?”劉彥昌壓低聲音道:“他就是二郎神身邊的那條狗,那個哮天犬呀!”沉香卻是大喜,一昂頭,大聲道:“哮天犬?你敢動我!動了我,看二郎神回去怎麽收拾你。”


    鏡外龍八好笑,叫道:“沉香,二郎神為你收拾哮天犬?太天真了吧,哈哈!”但聽哮天犬怪笑之聲不絕,道:“你也太把自個兒當棵蔥了吧,我可是奉主人密令來的。沉香,你要是現在回去呢,就什麽事也沒有,你要不回去,我就地處決。”


    劉彥昌嚇得一把抱住兒子,沉香氣極,:“我還有八十多年陽壽,他敢把我怎麽樣?”哮天犬先前現沉香溜出村子,已匆匆找到主人,稟報了詳情。雖然楊戩當時的神色變幻不定,交待的話,卻沒有半含混:“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孩子逼回村,必要時,你可以出手。”是以,哮天犬心中篤定,冷哼道:“陽壽?主人能隨手幫你加上二十年,也就能隨手給你劃去八十年!最後問你一句,你到底回不回去?”


    “我就不回去!”


    少年的聲音,倔強而衝動。畢竟太年輕,他不屑於哮天犬的威脅。隻是一條狗而已,還是舅舅養的一條狗,理所當然,他也不必懼怕。凶殘冷酷麽?被墨扇壓下時,他確是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但更多時候,被私塾的先生逼背書挨戒尺,被父親逼著糊燈籠罰跪,那種種行為,就是他能理解的冷酷的極限了。


    而他的聰明,往往能讓他逃脫開來,甚至報複得先生哭笑不得。


    現在,麵對著……一條狗,低頭?那會有多麽的可笑。


    哮天犬用白骨杖在手裏輕敲,這個孩,留著,隻怕會給主人帶來不少的麻煩。殺了他麽?主人隻可以出手,沒真的殺他。但他若執意不回去,就又是一回事了。心裏想著,口中便了出來:我也希望你呢,不回去,那我們便一了百了。”


    劉彥昌簌簌抖,想逃,卻反過來撲上前,叫道:“沉香,你快跑,爹來攔住他!”他心中叫苦不迭,偏偏行動全由不得自己,就如被冥冥中一股大力操縱了一般,拚死抱定哮天犬。鏡外百花奇道:“劉彥昌現在倒勇敢得緊啦。”嫦娥卻明白,歎道:“楊戩下的法咒,豈是一個凡夫能自行解了的?隻是,被法咒逼著來寵自己的孩子……”怕沉香難堪,便忍下話不再了。


    那時的沉香卻心痛感動,搶上前去,大叫:“你別打我爹,別打我爹!”和哮天犬扭打到一起。哮天犬又如何將他放在眼裏?冷笑聲中,振臂將他掀倒在地,一杖擊下。沉香下意識地縮身抱頭,卻聽得一聲驚呼,哮天犬倏忽被震上半空,跌得蹤影全無!


    沉香目瞪口呆,卻見肩上挎著的包袱正透出隱約的光華,頓時大喜:“是寶蓮燈。這就是法器的威力?這麽有用啊!”扶起劉彥昌,劉彥昌顫聲道:“離開這裏……快……我們回村子!”拉了兒子要走,卻聽得尖嘯之聲破空而至,哮天犬驀地飛回,半伏在地上,細眼裏全是怒意。


    “本事了?真敢和老子動手?”


    哮天犬陰惻惻地道,雖是人形,卻象極了一頭咧牙待噬的惡犬。沉香舉起包袱,大聲叫道:“爹,你先走,我用包袱將他打回去!”推開劉彥昌,用包袱向哮天犬虛砸過去。


    方才哮天犬一杖砸在其上,被光華震開,便已忐忑不安。隨了楊戩多年,他自然一眼認出,包裏放光的東西,必是寶蓮燈無疑。昔日在華山,這燈和主人鬥得旗鼓相當,自己豈是對手?但是,主人的命令……就這麽一猶豫,沉香也轉身狂奔逃去。


    三聖母等人被金鎖帶著,一路飛奔。早知沉香有驚無險,他們也不緊張,反而饒有趣味地議論起後麵的事來。沉香記得,狂奔中自己與父親先後踩到了一人的鼻子,正怔時,哮天犬也一足踏了上去。


    而那個人,雙角高聳,黑麵洪髯,正是三界中赫赫有名的牛魔王。


    哮天犬自不知惹上了這麽個大麻煩,得意地逼近劉氏父子:“跑啊,怎麽不跑了?跑不動了吧,害怕了吧?寶蓮燈是不是在包袱裏?拿來罷——”渾沒注意牛魔王撫著鼻子,正怒氣衝衝地湊了過來。


    一隻手搭上肩,哮天犬信手推開,還要向沉香訓話,牛魔王一聲大喝:“滾吧!”手如蒲扇般地扇出,隻聽得狗兒悲嘶,哮天犬已被他一掌扇得沒了影兒了。


    沉香和劉彥昌駭了一跳,轉身便逃,牛魔王一聲冷笑:“還想跑?”雙手向空虛抓,已將二人攝回,“連聲歉都不道,就想跑?”


    他與妾玉麵狐狸爭了幾句,被趕出積雷山,無處可去,隻得想著回元配鐵扇公主的洞裏暫住些時日。但自從三百年前,孫悟空路過火焰山強借芭蕉扇後,他私娶玉麵的事被捅了開來,便一直與鐵扇公主避而不見,這一趟回去,心中委實沒底。此時,見這兩人一迭聲地求饒,念頭一動:“有手不打送禮人,俺老牛帶**食回去,權當見麵禮,老妻再彪悍善妒,也不好當場就作了罷?”


    難題得解,不禁哈哈一笑,打量了通劉彥昌,搖搖頭:“這個太老,不要。”抖手扔了出去。再看看沉香,“這個還可以,細皮嫩肉的,啊,回去給我老婆煮著吃!”大笑聲中,便要離去。


    哮天犬氣急敗壞地趕回,見狀,也顧不得思索對方來頭,厲聲喝道:“哪裏來的妖魔?快將那孩子放下!”牛魔王一楞,冷哼:“虧你還是個學法力的,連我平天大聖都不認識?”哮天犬一時沒想起來,也是冷哼一聲:“平天大聖?看人家孫悟空齊天大聖出名了,你也學著叫大聖?”


    此言一出,牛魔王臉色大變。當年孫悟空西行,將他愛子紅孩兒收服,強送去觀音處拜師,一直是他心中大痛,又如何肯容人起這個昔日結拜兄弟的名字?怒喝道:“你再敢和我起那個死猴子,心老子我生吞了你!”


    哮天犬一呆,想起一個人來,奇道:“你莫非就是那猴子的結拜兄長牛魔王?”牛魔王怒道:“叫你別提你便提,找打!”一跺腳,大地震動欲裂,哮天犬站立不住,險些跌倒。


    他頓知自己與這老牛相差太遠,隻得詘笑道:都離得不遠……牛魔王,咱們本來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想和你過不去。不過呢,你手中的那個孩子得給我放下……”牛魔王冷笑道:“我老牛幾百年沒見老婆了,今天給她送上一頓美餐,你休想壞了我的好事!”


    哮天犬暗暗叫苦,回想著來時主人神態,應是不願要這外甥性命的,隻得和老牛好孬,想先救了人再,實在不行,那寶蓮燈是三聖母法器,無論如何也得先拿了回來。誰知他不提二郎顯聖真君的名號還好,一提出來,牛魔王反倒是騎虎難下。


    牛魔王自也沒想到,隨手捉到的少年有著這麽個神通廣大的舅舅。但是,彼此都是三界中數一數二的好手,若聽了對方來曆,就忙不迭地放了到手的美餐,傳將出去,這張臉卻要往哪裏擱?他也沒什麽心機,打量了下沉香,隨口便了出來:“這下可讓我作難了。我若不放,那二郎神的確有兩下子。你,要是我放了他吧,這不明擺著,是我老牛怕了他二郎神麽?”


    哮天犬以己心度他腹,:“怕我家主人,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啊。”此言一出,眾人頓知牛魔王是怎麽也不能善作罷休了。


    果然牛魔王怒喝一聲,厲聲道:“擱你那不丟人,擱我這兒,這人可就丟大了!所以,是你害了二郎神的外甥——你不,我興許還會放過他,現在,你將出來,我卻隻有非吃不可了!”哮天犬大驚,隻有退而求其次,想:先拿回寶蓮燈,再讓主人去設法降伏這老牛。


    但剛才那句話,卻已惱了牛魔王。老牛蠻性一,兩言兩語便按捺不住,又是一掌將他扇飛,自己騰雲而起,狂笑著向芭蕉洞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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