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微一抬手,好容易壯膽圍來的天將便又駭退了回去,司法天神冷靜地開了口,“楊戩犯下欺君大罪,死而無憾,但敢問陛下,哪吒未經天廷許可,擅自將孫悟空引至淩霄寶殿外,隱瞞不報,是否也算罪犯欺君?”


    玉帝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卻不答話,王母等了一會,見他沒有再插手的意思,便冷然宣諭道:“來啊,將哪吒一並拿下了!”


    哪吒一驚,李靖也是神情微變,這個兒子雖然不肖,但卻與沉香交好,若出了什麽事情,老君要拉攏沉香的大計便要擱淺,卻又如何向他交待?急出列奏道:“娘娘,哪吒此舉也是為了審案……”


    王母森然道:“就算是審案,他也不該隱而不報吧?哪吒,你還有何話?”哪吒急道:“臣有話!孫悟空根本沒有在淩霄殿外,當時臣怕楊戩元神出竅去串口供,故才詐他一詐。”王母冷哼出聲,道:“哪吒,這可是你不打自招,如果剛才判你個欺君還算牽強的話,現在這個欺君之罪你賴不掉了吧?”


    玉帝轉身,道:“娘娘?”王母向他一笑,玉帝便不再多,由著她大聲下令:“來人,將楊戩、哮天犬、哪吒一並給我拿下,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永世不得生!”


    殿上群仙震動,太上老君垂頰的白眉下,狹長的雙眼裏閃過陰冷的光芒,他一直在盯著司法天神,楊戩的鎮定讓他極不為安。急不得,拿回金剛琢前便當殿逼反了他,那反而是意外之失,何況還要賠掉一個哪吒——老君默算著其中的得失,緩緩出列,拱手奏道:“陛下,娘娘,老臣鬥膽,請兩位收回成命!”


    頓了一頓,又道:“如今沉香尚未拿住,而哪吒和二郎神均是天廷難得的人才,若將他二人治罪,以後天廷若再經曆個什麽劫難,隻怕就無人能解了。”


    玉帝又向王母看去,分明有著促狹的笑意,道:“老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那麽,眾卿的意見如何呢?”


    他語氣已然鬆動,殿上群仙心中雪亮,齊聲附和道:“望陛下赦免楊戩和哪吒之罪。”玉帝微微一笑,道:“也好,鑒於天廷正是用人之際,二郎神和哪吒的罪責,就暫不追究了吧。”緩緩落座。


    楊戩低頭施禮,朗聲道:“謝陛下!”哪吒也跟著抱了抱拳,卻掩示不住臉上的不忿。王母看在眼中,突然道:“地府鬼看到哮天犬去見沉香之事,但畢竟難辨真假,不足為憑,二郎神屢次捉拿沉香失利,也的確難辭其咎。我看,不如將捉拿沉香的大任,交給李靖父子吧。”


    楊戩一震,玉帝已道:“也好。”王母提高聲音喝道:“李靖,哪吒,限你們一天之內將沉香捉拿歸案,若逾期抓不到沉香,李靖卸去天王之職,手下兵馬歸二郎神統領,哪吒麵壁一千年。”


    “謝陛下!”


    楊戩已明白過來,暗暗冷笑,方才拉了哪吒下水,老君出麵求情,王母已無形中將李靖歸入兜率一脈,自然不會給他便宜占——沉香那孩子再不成器,畢竟跟了孫猴子學了三年,想在一天裏緝拿歸案,斷無可能。


    這一番峰回路轉,沉香等人當時俱不在場,隻看得陣陣心驚。若是此前,隻會嘲弄楊戩的狼狽,憎恨他的狡詐,但現在卻一切倒轉了過來,三聖母靠近哥哥站著,直到玉帝開言赦免時才鬆了一口氣,卻已緊張得簌簌抖了。


    鏡外哪吒低下頭去,他是當事人,自然知道這事遠未有完結。果然,殿上的哪吒站在原地不肯退下,道:“捉拿沉香之前,臣還有一件驚天大案要稟奏陛下!”


    玉帝一奇,道:“驚天大案?”哪吒大聲道:“確是驚天大案——蘇州百花仙子於四年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玉帝大愕,道:“什麽?”連王母也吃了一驚。


    楊戩微震,不過此事也在意料之中,隻冷冷地等著他的下文。哪吒抱拳施禮道:“臣在緝拿沉香之前,鬥膽請命追查百花仙子一案!”玉帝道:“你有線索了?”哪吒奏道:“沉香手裏握有此案的線索,如果天廷願意赦免三聖母的話,他願意戴罪立功,營救百花仙子!並且重建十八層地獄,將放出的數十萬惡鬼盡數抓回。”


    王母冷笑出聲:“數十萬惡鬼盡數抓回?就憑他?此事司法天神已在處置,我堂堂天廷,難道還須借重他一個不人不妖的妖孽嗎?”玉帝卻哈哈一笑,似對哪吒的話極為好奇,道:“若他真能做到,那赦免三聖母麽,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母一凜,旋即明白過來,她的心事,又如何能瞞得過他?當下便不話。楊戩暗裏觀顏查色,見王母竟無異議,雖知沉香想立功幾無可能,心中還是一沉,看來,萬不得已之時,王母寧願失了麵子,也必會依仗那個法咒作殺手鐧了。哪吒卻又開口道:“謝陛下!臣還有一個的請求!”


    他還想做什麽?楊戩冷看了他一眼,暗自皺眉。幾百年的隔閡了,他這般步步緊逼,原也情有可原。但是,竟被老君當成了槍使,哪吒哪吒,你這家夥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一些?


    哪吒揚聲道:“在臣查出百花仙子下落之前,請陛下派人看住二郎神,絕不許他離開天廷半步!”玉帝一樂,道:“好,朕親自幫你看著他,你可放心了?”王母插口道:“哪吒,本宮再給你個時限,若蟠桃會之前查不出百花仙子下落,本宮就再給你增加一千年刑期!”


    眾仙俱知司法天神是王母心腹,今日被哪吒如此落了一番麵子,王母不挾私報複就真是怪事了,誰也不敢多,哪吒鐵青了臉,施禮領旨,到底忍不住憋出一句:“娘娘做事,真是公正無私啊!”


    王母聽如不聞,隻是冷笑,玉帝示意星官散朝,親自步下禦座,向楊戩道:“司法天神,你且隨朕去瑤池住些時日吧!朕終日倦於政事,難得有人伴著輕鬆一二,司法天神不知肯不肯為朕解憂?”隨即下令,擺駕瑤池。


    楊戩隨駕前往,心中暗自焦急。若真被困在這瑤池直到蟠桃會前,局勢瞬息萬變不,沒有自己看著,沉香現無人可救,十有**,又要闖出什麽事端來。更何況,不日之後,又必要為那四公主凝聚魂魄。若誤了時日,三年多的辛苦盡付東流,以後她能不能順利還陽,都是個極大的問題。


    到了瑤池,玉帝令人取出寒玉文楸,約楊戩對奕。十幾局棋下來,天色由旦達暮,由夜而明,玉帝興致不減,與他同赴朝會之後,歸來還要繼續。


    楊戩這十來局棋倒輸了大半,論棋力他倒未必便遜色太多,但心中有事,苦思對策,楸枰之上便難免失算。玉帝又斷了他一大片棋的活眼之後,忽然微笑,道:“下棋如做人,重要的就是本份。心謹慎,心無二用是最重要的。否則縱然得一時之利,終還是要失了長久。譬如司法天神你這一局棋,隨朕的落子亦步亦趨,因人成事,到底不免失了先手,一敗塗地。”


    楊戩微驚,隱約覺得他話中有話,暗自望去,見他帶笑輕拈棋子,沉吟局勢,意極悠閑,方才一席話,似乎隻是就事論事的無心之言。


    三界之中,皆道是玉帝懼內,天廷大事都決於王母之手。但楊戩卻清楚,在這表象之下,玉帝的權力斷不容輕辱。而且,從未有人看透過玉帝,就算在大怒大喜之時,玉帝也似能徹底遊離於喜怒之外,不同於王母鮮明的極端情緒。


    就象沉香上次假冒之事,這至尊酒醒後當真一無所知嗎?他卻隻是沉默,袖手旁觀種種的後果,冷看各方勢力收拾殘局。不過,酒醒……楊戩心中忽然一動,玉帝若有缺失,大約也隻在酒上了。當即隨手落下一子,佯作漫不經心地道:“瑤池盛會近在眼前,今年娘娘款客的佳釀,大約還是杜康的那些窖藏珍品。如果神沒有品錯,去年是三千年的陳釀,今年不知會不會依然如此?”


    玉帝應了他一手,咦了一聲,笑道:“藏了多久你也能分得出?”楊戩微笑道:“獨斟之樂,神也酷愛領略,自問分辨酒品,尚略有心得。”玉帝頓時有了興趣,一聲吩咐,早有星官取了數種不同的美酒來,他命人各酌一碗,好奇地道:“司法天神,這是朕禦酒司的秘藏,左右閑來無事,你就當著朕的麵前,分辨一二,如何?”


    楊戩並不嗜飲,酒齡未必能分辯得出。但梅山兄弟個個好酒,各種酒的異同高下,耳聞目睹,早已聽得熟了。此時避重就輕,拈來些任意道出,隻逗得玉帝撫掌大笑不已。鏡外梅山兄弟不由為之出神,想起眾兄弟大呼暢飲時的自在,不禁泛起絲絲的辛酸悵然。


    他連飲數十杯,佯作不支,又運功將酒氣逼現出來,越醉意可掬。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玉帝一拱手,道:“陛下,您這酒好固然是好,可惜……可惜年頭不足,未免欠了些醇度。”玉帝奇道:“還欠了醇度?司法天神也有私藏的珍品麽?”楊戩笑奏道:“神殿裏有長達萬年的陳釀,雖不足為珍,但入口醇厚,回味無窮。”


    玉帝大喜,道:“萬年之釀,要的就是一個醇字……”突然醒悟過來,笑著搖,“還是算了,算了,朕總不能陪你回神殿去取酒吧?君無戲言,還是算了。”


    楊戩道:“那個當然不必,神豈敢勞陛下玉趾?那萬年之釀,梅山兄弟中的老四也知道具體收藏的地方,隻要神修書一封,著禦前的星官辛苦一趟便可取來。”


    便有當值仙吏奉來筆墨,楊戩草草書了幾行字:“惡者飲而不節,人鬼之途於此分矣。知弟建意殷切,戩之納言也久。然日伴於禦駕之側,手談楸枰之前,終思以陳釀同此君臣歡好也。”


    正文書訖,楊戩一笑,又道,“我那四弟深信酒為誤事之源,每每苦諫,他為人又極方正,是以才會將酒藏了起來不教我知道。”口中話,隨手又在落款處加了“封神定交,至今兩千年矣,唯弟知我至深,未嚐一拂逆餘意,弟其勉焉。”等字樣,也不封折,直接交給了候著的星官。


    沉香在一邊看著,猜想舅舅要傳出什麽訊息,卻是看得一頭霧水,茫然不知,鏡外康老大知他疑惑,道:“他落款時不是寫了封神定交幾字麽?那便是在醒老四,要用周商軍中隱密的傳訊之法去讀此箋。你且將各行對應的字數一氣連將起來,第一行取第一字,第二行取第二字,餘以類推。”


    他這麽一,哪吒明白過來,道:“難怪!我請勝佛去瑤池看著楊戩大哥,可沒多久勝佛便醉醺醺地轉了回來,楊戩大哥使詐,在他去之前,便已溜出了瑤池,又下界上奏緊迫,要盡快捉回惡鬼才能幫到沉香。下界的那些奏章,全是你們梅山兄弟搗的鬼吧?”老四頭道:“惡鬼建言禦前,有了這封書信的示意,梅山兄弟再不知應對,那就是榆木腦袋了。”話中頗有些自豪,但想到被楊戩出賣的後事,旋即黯然。


    眾人論議聲裏,玉帝已催著星官去了。棋不欲再下,隻顧評美酒,連帶飲,片刻後楊戩便伏案沉沉睡去。玉帝隻當他不勝酒力,拈須微笑,不疑有他,不久萬年陳釀取了回來,他品賞之餘,就更顧不得酣醉的司法天神了。


    但藉了伏羲水鏡之力,眾人都清楚看到,楊戩伏案時便已遁出元神,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瑤池。龍四身子一顫,想起那時的事情,輕聲道:“原來他千方百計地離開瑤池,是為了回神殿救我。就是那一日,他耗費法力,助我做好後來還陽的準備。當時我還奇怪,他為何竟是用元神潛回密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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