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認真頭,舍不得放下手裏的碗筷,被四公主取笑一通。她嬌笑著不依,兩個女子你一句我一句鬥起口來。楊戩笑著搖頭,又陪了她們片刻,離開密室召來了哮天犬。


    確認了沉香的近況,笑意斂去,楊戩冷著臉越不滿,吩咐哮天犬道:“我要離開一段時日,密室的狐狸你多照應一二。此外隔三差五,你變化成我的模樣,去積雷山巡視一番,別讓人覺出了我真正的行蹤。”哮天犬牢牢記下,正欲退下,楊戩又叫住了他:“便是梅山兄弟,也不能讓他們覺察。”


    諸事安排完畢,楊戩換了一身黑袍,悄然潛出南天門,徑往劉家村而去。隔著窗,楊戩注視著耐心糊燈籠的沉香,怒氣薄生,眉頭緊緊鎖起。


    眾人看在眼裏,心頭都沉重了起來。近來難得的的溫馨,幾乎令人忘記了一切,可那時的沉香出現在眼前,無情地提醒著眾人,那渴求千年的溫暖,於楊戩而言,隻是短暫的插曲,已生的殘酷未來,終究還是避無可避。


    龍八不忍見好友一臉的痛苦內疚,出言安慰:“沉香,這一次你不必內疚。你沒有讓真君失望,到底是做到了……”沉香搖頭悲泣:“不,我情願讓他失望,我寧可他失望!”百花看了眼鏡外呆坐已久的劉彥昌,鄙夷地道:“不想他這次倒是能幹,讓沉香重新振作了。”


    鏡中楊戩注視良久,眾人就聽他罵了一句:“劉彥昌,你是怎麽教孩子的!”轉身去了村外,等劉彥昌回來。劉彥昌今日是去趕集,拎了買的物件匆匆往家趕。楊戩袖中手一彈,劉彥昌當即昏倒,沉香握緊了手:“難道……難道……”楊戩輕蔑地看著劉彥昌,提起他來到林中,眾人看著他用神目施法,給了劉彥昌一段虛假的記憶,看著他變成劉彥昌模樣,帶沉香出村,踏上前往峨眉的官道。嫦娥失神地低語:“神仙也不能完全控製人的思想,他一再用神目強行壓製記憶,是極傷身體的。”


    沉香完全愣了,他一直感激父親在關鍵時刻激勵他重新上進,卻不想,這竟也是舅舅的功勞。楊戩激勵沉香,沉香振作,然後……然後沉香打敗了二郎神,重傷了他,再收留了他……好博大的胸襟,好不記前嫌的沉香!


    他記得清楚,家中的錢不多,父親帶自己一步步走著,沒有雇車,也沒有什麽,任自己在後麵不停地問,隻是不答,直到自己也累了,沉默地跟著他。想是舅舅怕言多必失吧,所以開始時很少話。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不可能一直這樣,漸漸地,雖沒有回答什麽,但和自己的話,還是多了起來。


    已經到了這座鎮麽?沉香環顧四周,這是他們走到的第二個鎮,住的是前麵那家客棧。當然,為了省錢,兩人隻要了一間房。那時沒想到是舅舅,隻當在父親的身邊,自己睡得很香。


    而楊戩沒有睡,或者,他隻是假裝睡了。確定沉香已沉入了夢鄉,他才悄悄睜開眼,也不動,就這樣從側麵看著這孩子,微帶了笑意,然後將視線轉向窗外,靜等著這一夜過去。朝陽慢慢地染紅了窗紙,直到沉香翻著身要醒來時,他才又閉上眼,過一會掀被起身,似乎剛剛醒來的樣子。


    誰也不知他想些什麽,他們從來就猜不出他的心事,從來。也許是想起了和沉香很像的三妹,也許是想到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月光,也許是想到未來的日子,再也無法去期待……他的眼眸永遠是那樣的幽深,探不到底,連碰觸都是困難。


    路還在腳下延伸,沉香走了幾天,失去法力的身體已經覺得累了,可是父親的背影還在前方堅定不移地行走著,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沉香站住喘著氣,手按在膝上叫道:“爹,我走不動了。”楊戩沒有回頭,連步子都沒有停滯,隻是丟下一句:“再走一段。”


    於是一段又一段,沉香無力地拖著步子,話已經累得不出了。楊戩卻停了下來,等他來到身邊。沉香抬起頭,看見父親眼中慈和的光芒,心中一暖,剛剛的抱怨也不翼而飛,傻乎乎地笑了,叫了聲爹。楊戩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笑了笑,用袖子為他擦去汗,俯身將他背在了背上。


    龍八不禁問:“沉香,你沒有懷疑過麽?你爹不過是個弱書生,怎麽能走這麽久,還有力氣去背你?”


    沉香一步一步跟在兩人後麵走著,無力地回答:“我沒有懷疑過,從來沒有過……我怎麽會想到是舅舅,他怎麽會來幫我?別人又好端端地冒充我爹幹什麽……我怎麽會懷疑?”


    沉香那時是累得狠了,在楊戩背上就打起了鼾,走了一陣才醒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掙紮著要下來。楊戩輕輕拍他一下:“累了就別亂動。”沉香怪不好意思地趴在他背上我還是自己走吧。”楊戩不答,隻管自己走著,又行出幾裏地,才問:“沉香,你最後一次走不動了,是什麽時候?”沉香在他背上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估算了一下:“大約半個時辰前吧。”


    “再上一次呢?”


    “一個時辰前……”


    “再上一次。”


    “嗯,三個時辰不到……”


    沉香著,自己的臉也有紅了。楊戩沒有笑他,隻是平穩地走著,慢慢地著:“你才喊著走不動時,想過還能堅持這麽久嗎?”


    “沒有……”


    “那麽,為什麽能堅持下來呢?”


    “我……我不知道,我覺得是走不動了,可是爹你又不停下來休息,我隻好跟著……”


    “你感覺自己不行時,潛力並沒有用上,所以才能支撐兩個時辰,直到真正走不動為止。沉香,你的性子,到現在還沒改變麽?總是這樣輕易就放棄。”


    聽出父親話中隱約的不滿和怒氣,沉香沒有回答,父親的話中似乎還有話,是要他不放棄麽?可是父親,不是一直不願他涉險,要他在家平安過日子麽?


    楊戩沒有逼著他回答什麽,路還長,並不用著急,這個孩子,是應該用自己腦子好好想想的時候了。


    太陽已經快落山,夕陽將兩人重合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慢慢向已知的終移去。


    在農家借宿了一夜,好客的主人讓出一間房,燒了熱水。沉香的腳起了泡,用熱水泡著,舒服地直咧嘴。楊戩借來了針,在燭火上過了過,讓他伸出腳來。沉香畏縮著:


    “挑了就不疼了。”楊戩不慍不火地,沒有半讓步的痕跡。


    沉香沒辦法,腳向前伸,身子向後縮,眼睛又要看又不敢地瞄著。楊戩微帶了笑意,作勢欲紮,沉香呀地一聲要抽回去,卻被拿得結實,動都動不了,隻得哭喪著臉道:“爹,你快一嘛!這樣懸著,不知啥時挨紮的滋味好難受……”楊戩不理,又停了會才正經一下挑破了水泡,擠淨了血水。沉香剛要叫,疼痛卻已過去,張大嘴欲叫不叫的樣子,更引得楊戩眼中笑意盈盈。


    “早和你過,挑了就不疼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隻能是自找苦吃。”


    沉香有奇怪地看著父親,父親並沒有什麽特殊的神色,歸還主人家的針後,一如平常地整理著床鋪,收拾東西。“爹最近,真的有些奇怪呢。”沉香奇怪地想著,“的話有些高深莫測,卻又總像是無心之語。”隨即搖頭,不去想了。法力已經失去,再練成要什麽時候?想得再多也沒用,想得越多,越是煩惱。


    繼續上路,繼續一步步前行,終早已知道,過程卻總要經曆。


    沉香回想著往事,當時的確感到了父親的不同,卻也沒有半懷疑。除了對龍八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他覺得父親理該如此,值得依靠,又睿智剛毅。


    就在這座城裏,他不服惡霸欺辱弱,設計捉弄了那人,卻被父親看見。他以為又會象往常一樣,怕事的父親氣急敗壞地教訓著他,高舉手掌想打,卻又總落不下來。以前他以為是舍不得,現在知道由於舅舅的法咒,父親意誌薄弱,竟被牢牢地控製死了。爹爹呀,你當真是……是這般怯懦無用的弱者麽?連抗拒咒語打罵兒子都做不到……


    這一次,舅舅自然不會如此,淡定的笑容裏,有著隱約的欣賞之意。他吐吐舌頭:“爹,我看不過去,再我知道他一定會上當。”沒有責罵,父親微著頭:“沉香,謀定而後動,就算法力沒了,也能立於不敗之地。你記住,上兵伐謀,腦子永遠比武力管用。”他愣愣地看著父親,卻沒有了下文,隻有一句淡淡的“走吧”。


    又到了一座村莊,借宿的那家有個比他一些的少年,正在隨著村中的夫子讀書。攀談之下,引動了他仿佛十分遙遠的回憶。那時父親在做什麽?他沒有在意,隻是奇怪為什麽會任著他和人閑聊消磨時光。舅舅,你是歉疚麽?歉疚讓我走上了這條道路,歉疚讓我讀書胡鬧的少年時光輕易流過,走向沉重而艱難地救母之途,現在,又要我重新去麵對那些險阻……不,舅舅,這是我自己選的,你阻止過我,這不是你的錯。


    少年對先生的抱怨勾起了他的回憶,他又開始惡作劇了,讓那位嚴厲的老先生摔進了茅坑,而他和一幫學生,躲在外麵笑得肚痛。在享受了一幫少年對待英雄般崇拜的目光後,回到父親身邊,父親凜厲生威的目光掃過來,他頓時為之一陣心虛。


    “父親從沒打過我。”他正給自己壯膽時候,已被按在了板凳上,一頓好揍。從沒挨過父親打的他幾乎不能接受,咬著牙倔強地不肯認錯,不肯掉眼淚。舅舅並沒來安慰他,坐在一邊,隻管自己吃晚飯。他倔了一陣,肚子也餓了,蹭過去想盛飯吃,舅舅放下筷,問:“你這些聰明,都用在這裏了?”他低下頭,磨著牙不話。舅舅繼續:“為大事固然不拘節,但也不能無的放矢,肆意妄為。這般胡鬧,損人不利己,徒失人心徒增笑柄而已,你倒真是出息了?”語氣裏不出的失望。他一陣恐慌,抬起頭,父親的眼睛看不出什麽,讓他懷疑剛才是不是錯覺。其實他當時也後悔了,隻是麵子攸關,不肯承認罷了。


    舅舅沒有讓他吃飯,帶他去了那老先生家認錯。道完歉後,舅舅一邊往回走一邊陳述著事實:“**的盤纏,我賠了一半給人家。以後更要儉省了,一天就吃兩頓吧。”他苦著臉不敢回話,前麵平淡的語聲還在傳來:“沉香,行事前要想到後果,失策做錯,就一定會付出代價,沒有人能夠例外的。”這一句話又讓他不覺地看向父親,仍看不出什麽,隻留給自己更多的迷惘。


    然而這樣的嚴厲,卻沒有讓他抱怨,反而讓他覺得親切,每每見父親欲落不落的手,不解個中原由的他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哪有親生的父親不敢打兒子的,對,就是不敢,他早有感覺,後來才明白的事實。不能父親不疼他,畢竟是親生的獨子,但這種疼愛,由於受了法術的控製,總有著一份別扭,其實能夠被責打教訓,對身為人子的來,也是一種特殊的幸福啊。


    終於到了峨眉山,自己再也忍不住,問道:“走了三個月,您就是要帶我來這裏?”舅舅不答,隻顧向山上走,自己追著問,“來這裏幹什麽,就算孫悟空還能教我,那我得學到什麽年月去?”


    “來都來了,你不上去看看你師父?”


    想是被問得不耐煩了,舅舅一句話將自己堵了回去。勝佛還被關在神殿的囚室裏,這法明顯是敷衍,隻是當時的自己不知道而已。


    “對,來都來了。”眾人就聽沉香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想到一路走來的辛苦,又聽父親提到師父,他一閃而過的念頭,竟是孫悟空的筋鬥雲,不覺便出了口,“至少回去時能快,勝佛施法送我們回去,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楊戩沉了臉不答,一路行到勝佛洞前。沉香在洞口張望,有些失望:“洞口好重的積灰,看來勝佛很久沒回來過了。”楊戩在一邊喚他過去,手指地麵,沉聲道:“還記得這兒嗎?”


    順著父親的手指看去,沉香一時間竟是愣住了。那兒,那兩個深深的膝印,是當年被困在峨眉不能下山時,橫下心求勝佛授藝,在地上跪了整整一年,生硬硬跪出來的痕跡。但是,爹爹怎麽會知道這些?又怎麽想到要來這兒一趟?


    聲音象是在千山萬水之外傳來的:“爹帶你走了三個月,就是為了要讓你再親眼看看這兒。隻要有恒心,沒有辦不到的事。沉香,失敗一次,對你來未必是壞事。三……你娘以前常,遇事要冷靜,要思考,你有沒有思考過呢?如果一個人沒有了思想,就算他擁有再大的法力,也不過是匹夫之勇而已。”


    沉香在一邊呆呆地聽著,看著當時的自己,看著自己身形劇震,被舅舅的話,一句一句地觸動著心扉,由漫不經意,變得心事潮湧,臉色蒼白。


    “你再想想清楚,沉香,不要著急,有些事你不想明白,就算再擁有了先前的法力,終究還是會敗給天廷的。”


    話聲在耳邊回蕩著,沉香卻再也聽不下去了。這樣的一字一句,就象破除了千年暗室的燭火,無論迷失在暗室裏的孩子如何頑劣,它燃盡成灰之時,終究是無怨無悔。


    燭火在燃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將來的毀滅。這樣的代價換取來的光明,到底值不值得呢,隻為了那一生的信念,寧願獨自走向宿命的消亡……


    龍八見沉香雙目呆滯,聲凝一線喝道:“沉香,醒醒!”沉香回過神,這才現已不在勝佛洞前,而是來到山下一間陋屋中,那是楊戩尋來暫住的。


    “就在這裏,舅舅問我,救了娘後怎麽辦。我沒明白,舅舅,救了娘,也難免一生遭天廷追殺。除非逼天廷改天條。我恍然大悟,隻要天條改了,娘自然就能出來,我向舅舅保證,保證……”


    沉香喃喃地道。往事記得清楚,洞前的一番話,令自己驀然醒悟,舅舅便去山腳覓地住下,要等自己想通了,他才能安心回村子去。


    “爹,你放心回家等我吧,我保證我一定能做到!我要改天條,救娘,殺了二郎神!”斬釘截鐵的聲音重重敲在沉香心中,他捂著胸口,似乎喘不過氣來,那時的自己還在繼續地著話,“將來,再沒人可以拆散我們的家!”


    楊戩卻沒有什麽反應,聽了沉香誓般的保證,甚至有一抹符合劉彥昌心情的欣慰的微笑。手有些遲疑地撫上沉香的臉頰,他微笑著,輕輕地道:“是啊,將來……”


    眾人一陣恍惚,將來,將來,一個帶了多少希望多少美好的詞,仿佛一提到將來,一切都會解決。可又有誰能想到將來,誰能想到這挺拔傲立的身影,會在眾人淩辱嘲笑中動彈不得地躺了近四年,會被他心中愛著念著關懷著的人,在他傷口上狠狠刺了一刀又一刀……


    “爹,你手怎麽這麽涼?”沉香有擔心,爹是不是病了?楊戩移開視線,放下手,“沒什麽,可能山間比較冷。”沉香不太放心,勸道:“爹,我就回山上重新練功去,你別等我了,先回劉家村吧。”楊戩頭,又抬眼深深地看他,有些含糊地問:“沉香,我能……抱抱你嗎?”沉香奇怪,又有不好意思:“爹,我都二十多了,還要你抱……”楊戩低下頭輕笑:“是我想太多了。沉香,你回山上好好練功吧,我就走。”沉香答應一聲去了。


    楊戩仍坐在椅上,沒有變回原形,然而隨著沉香離去,眉宇間一一露出隻屬於楊戩的憂傷和溫柔。沉香哽咽著,靠近摟住了他的身子,緊緊地摟住:“舅舅,我在這裏,我抱住你了,你知道嗎?你感覺到了嗎?”


    自然,楊戩不會知道,所以,他隻是癡癡坐著,看著撫過沉香的手,直到夕陽將餘暉灑在他身上,才驚醒似地站起來,麵目漸起變化。玄衣黑扇,不變的孤寂。


    “沉香,不能讓你重蹈我的覆轍。現在這樣很好……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殺了我,救出你娘,還有……你外婆。”


    他喃喃地低語,苦澀的笑意,拂之不去。楊戩,原來你心中還是有些不舍啊。為狐狸的話?但三妹怎麽辦呢,還有娘,等娘出來,知道害死爹爹大哥的那個孽子,又親手將妹妹逼上絕路——你怎麽去麵對她老人家?幾千年前就該死了的啊,為了三妹才偷生到今日。那麽,何必讓沉香去麵對這些罪惡呢。十惡不赦的,隻能是你不是嗎?


    眾人聽得見他的低語,猜不出他心中的掙紮。但人人都知道最後一戰的結果,其實現在就已經注定。可為什麽呢,明明還有別的路可走。三聖母痛苦地閉上眼,黯然地想:“是不是因為我,二哥。我傷透了你的心,才讓你寧願一死以求解脫?”


    楊戩回了神殿,望著下界,神情不知是喜是憂,輕輕吐出一句:“一切就要結束了。”結束?是結束還是開始,他不知道,可是別人知道,想到將要生的一切,沉香蹲下身子,捂住眼睛,卻擋不住那一幅幅畫麵。玉自己仍是恍恍惚惚,三聖母看著二哥呆,鏡前梅山兄弟和哪吒百感交集,四公主和嫦娥互相依偎,除了楊戩,眼中已沒了別人。


    隻有龍八和百花仙子最算是局外人,看不得沉香痛苦,想安慰又無從下口。龍八看了眼百花,百花清清嗓子張了幾次口,最後:“沉香,別難過。你舅舅做這麽多也是為你,聽他的話,他自己並無不樂意,你也無須如此自責。”卻連自己也無法服。


    沉香一拳擊在地上:“舅舅是準備一死,可是他也沒想到,我沒能殺了他,卻自以為是的留了他性命。舅舅這般性子,如何過的那三年多,如何過的!我倒情願那日殺了他,今日我將性命陪給他。可是如今、如今,叫我如何償還,如何還得起!可為什麽他不出來?難道我就這麽讓他失望,連將真相出來都不肯嗎?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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