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就在西側殿內,是一組由銅管打造的暖氣片。早在七八年前,洪濤就嫌燒煤的爐子灰塵大,開始琢磨用土暖氣替代。


    雖然沒有現成的管路和暖氣片可用,卻可以用銅管代替。其實銅管的散熱、塑形和抗腐蝕能力比鐵管強很多,唯一的短板就是貴。


    但這個缺點放在皇宮裏就不算什麽了,說弄就弄,找來工匠三下五除二,用了不到一周時間就把養心殿裏幾間常待的房間全給置辦齊了。


    開火一試,嘿,效果不錯。把鑄鐵爐子放到回廊裏,熱水通過鑄鐵爐套和銅管在屋內循環往複,既省去了加煤時的灰塵襲擾,又能汲取足夠多的熱量。


    可好事多磨,用了不到兩個月,突然有一天西側殿發生了爆炸,銅管做的散熱片被炸開了花,熱水噴了半屋子。幸虧當時殿裏沒人,否則最輕也得燙一頭一臉大水泡。


    事後尋找原因,發現既不是質量問題也不是施工問題,而是放氣管被小鳥叼來的鬆油和碎石填滿,堵得死死的,造成管路裏壓力過大,不清楚小鳥們為啥要做這種荒唐事。


    經此一事,王承恩說什麽也不讓在養心殿裏弄土暖氣了,萬一把皇帝燙傷了他擔負不起這個責任,會被朝臣們千刀萬剮。


    洪濤也沒堅持,有些事情需要循序漸進,沒必要因此讓身邊的人特別難受。但也沒完全退讓,而是將土暖氣裝到了總參謀部辦公室,讓時間去檢驗。


    “怎麽樣,看清楚了?那些銅管就是被水蒸氣炸開的。由此推論,隻要空間足夠緊密,不讓水蒸氣泄露太多,力量還是很大的。


    這才是一個爐套一桶水產生的力量,如果把爐套做大些、水量放多些、火力燒猛些、水蒸氣弄多些,產生的力量沒準就能推動機器。


    當然了,我隻是突發奇想,具體該如何實施需要你們和學院裏的教授們一起琢磨。這裏是我畫的設想圖,你們可以拿去參考。笛卡爾先生,這個想法值不值200分?”


    當開普勒和笛卡爾跟著王承恩從西側殿返回時,不等開口,洪濤就從他們臉上的凝重表情知道這筆交易要成了。為了進一步證明觀點,還把蒸汽機的草圖給拿了出來。


    不用擔心,這份草圖距離真正的蒸汽機還有很遠,缺少了很多關鍵零部件。不是洪濤不會畫,而是故意的。


    對待工匠,圖紙畫得越仔細越好,他們不會問太深的理論問題,更不會去探討現象背後的規律,能按照圖紙不差分毫的做出來就是勝利。


    可是對待科學家們就不能了,如果把所有零部件全畫出來,誘惑力降低的同時,還會引發更多的疑問。所以隻需要提供一個方向和設想,剩下的全可以交給他們去完成,那樣才稱得上研究,而不是剽竊。


    “按照我和開普勒先生的意見,200分沒問題。但我們還需要得到其他人的授權,能不能把這些畫稿拿回去做為證據?”


    如果說笛卡爾10分鍾之前還不想太快離開皇宮,那現在就一秒鍾都不想多待了。雖然他對機械製造沒有伽利略那麽精通,可僅憑皇帝的設想和這幾幅圖畫,也能從中感覺到濃濃的興奮。


    假如真能把這件事做成,那對人類的影響確實很難估算。設想一下,千斤重物不需要騾馬拖拽、上百台紡織機不需要水輪驅動,隻需用木柴、煤炭燒一大鍋開水就能不停運轉,世界將會是個什麽樣子!


    “王承恩,代朕送送兩位先生!”


    洪濤絲毫不擔心學院裏那些家夥會提出反對意見,既然笛卡爾和開普勒已經看出點眉目了,伽利略和梅森等人也不會差太多。


    一想起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這些家夥都會被蒸汽機的研發牽扯大量精力,不會再頻繁進宮討教,心情那叫一個輕鬆,差點當麵笑出聲。


    這不光是一次僥幸勝利,而是一套解決辦法,期限會很長。以後誰再來找自己刨根問底,就可以把這套戲碼再演一次。


    蒸汽機後麵還有電呢,電後麵還有發電、存儲、利用呢。什麽發電機、電線、電燈、電話、電報,以及相關的材料都可以研究嘛。


    如果這些還不能耗幹他們的精力,那就再去琢磨琢磨內燃機。估計在他們的有生之年裏不會再有太多閑暇時光了,每一樣都是前所未有的,其中值得研究總結的規律太多了。


    “平頭,告訴周嘉慶,錦衣衛要做好皇家學院西番學者的保衛和監控工作,最好能單獨成立一個司,建立詳細檔案專門從事此務。”


    可惜笑容還沒綻放又被凝重給掩蓋了,做為帝國皇帝需要想的東西太多了,若有一絲一毫疏漏,沒準就會釀成大禍。


    讓歐洲學者參與研發蒸汽機固然是好事,肯定能大幅加快進度。但也多了不受控因素,萬一哪天他們中有人提出回國,總不能扣住不讓走。


    可要是帶走了關鍵數據,帝國耗費財力物力研發出來的高科技產品就會大打折扣,甚至反受其害。


    該怎麽最大可能杜絕此種情況呢?洪濤思量想去,最終還是兩個字,製度!必須盡快建立一套相應的管理製度,把誰能接觸到什麽程度的機密、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形成律法。


    這樣不光可以保證安全,還能進一步篩選人心向背,把自己從焦頭爛額、左右為難之中解脫出來。


    “萬歲爺、萬歲爺……金圭、金圭回來啦!”平頭哥前腳剛出門,王承恩就快步邁了進來,氣息很急。


    “哦?人在哪裏!”聽到這個名字洪濤也不禁動容,馬上把思緒從科研部門抽了回來,高聲追問。


    “此時正在宮外候旨,看樣子剛下船,渾身都是海腥味。”


    王承恩送開普勒和卡迪爾出宮,結果在宮門口碰上了奉命出海的金圭。做什麽去了不知道,但這小子一去就是一年多,且皇帝中途多次問過其是否回來,想必是有重要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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