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走後,破分的神像之上,就隻剩下一虛一實兩道身影。


    公孫棄看著戰場的方向,目光幽幽,如淵似海,始終未曾出現過動搖,哪怕薑離此刻已經趕往戰場。


    此時潺亭縣城正在遭受強攻,薑離自後方而來,當可叫太平教之人遭受兩麵夾攻,不說進退失據,但也絕對能夠讓局勢進一步惡化。


    如今的薑離,便是複數的四品都難擋住啊。


    太平教之內有實力和他交手的,也就隻有張指玄助力之下的道兵巨靈神以及雨師元君。並且,這兩者還隻是能和薑離交手,不保證能贏。


    他如今在四品之中的實力層次,就好比大尊、天君在三品中的層次。


    四品至強放在他頭上,一點都不誇張。


    “無敵是真無敵,但僅限於四品,”公孫棄悠悠道,“可如果三品在前,師侄啊,你又該如何應對呢?”


    “三品?”大尊目光微動,眼中似是有流光漣漪浮現,“蜀王?”


    公孫棄能夠聯絡的三品應該不少,至少那昆虛仙宮的仙後還有陰律司的土伯,是他能夠聯絡並請出手的。還有上清派,既然已經有四品長老插手,上清派掌門也未必會置身事外。


    但是仙後如今和廣乘道人對峙,不會輕易出手,而土伯則是不能出手。


    至於上清派掌門,倒是有相當之大的可能會出手,以普遍理性論,大尊也該第一時間想到他。


    奈何——


    大尊能偷看劇本。


    時光的漣漪在眼中閃過,梁州之境悉數都在眼中,大尊幾乎是瞬間就鎖定了三品的存在。


    除了公孫棄不可見之外,墨門矩子、張指玄皆在眼中,甚至連正在梁州以西遙遙觀望的文殊大士都逃不過大尊的視線。蜀王,自然也不例外。


    “大尊的感知比起上一次你我交手,強出不止一籌啊。”


    公孫棄也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大尊的異狀,意味深長地道:“都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看來大尊便是獲取了這部分的蒼天之力。”


    結合之前大尊來時一口道出公孫棄誹謗他的表現,公孫棄判斷大尊的感知之強,已是達到了能夠通過宙光神通來察知過去的地步。


    這等能力無疑是之前的大尊所不具備的,所以答案就隻有一個了


    ——那便是因蒼天之力所得到的精進。


    大尊將此方麵的精進和宙光神通結合,儼然是達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察知境界。配合他的洛書河圖,讓這位妖神之主的實力境界越發可怕。


    對此,大尊隻是哈哈一笑,道:“誰知道呢?倒是天君,當真好手段,連蜀王那等野心之輩也能收服。”


    “這還是借了薑師侄的力,”公孫棄微微一笑,道,“薑師侄以歿神戟重創了欲要蛻殼重生的蜀王,令其身中都天神煞。這種由兵主所創的蓋世凶煞可是威能無匹,加上蜀王本身是在晉升之關鍵時刻受的傷,以致於神煞根結,不可抹去。”


    “一開始,蜀王還打算靠自己恢複傷勢,可到後來,他越來越虛弱,就隻能求助於我了。”


    說話之間,公孫棄輕輕揮袖,演化出的場景進一步擴張,直到一座高峰顯現,一道淵渟嶽峙般的身影出現在二人眼中。


    正是蜀王。


    他此時已經到了潺亭縣外,距離縣城也不過是兩百多裏,卻不前往戰場,而是就這樣立於山峰之上。


    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即將到達的人——薑離。


    “有意思,竟然就這般將蜀王給暴露了出來。”


    大尊看著這道身影,眼中閃著捉摸不定的色彩,“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讓薑離出手,獨自前往潺亭縣吧?為此,你甚至不惜冒著可能被蒼天發現的風險。偏偏在即將事成之時,你卻主動暴露了蜀王。”


    “我不說,大尊就發現不了嗎?”公孫棄不置可否,淡淡道,“終究還是會被大尊發現的,還不如直接說出來。如此,也好讓我看清楚,大尊和我那師侄是否當真兄弟情深。”


    先前大尊和薑離各種做戲,公孫棄雖有些許相信,但也不會盲目下判斷。


    終究還是要以事實來進行輔證,才能做出最終的判斷。


    現在,公孫棄就直白地出招了。


    “大尊現在就可以追上我那師侄,告知他此事,也可以直接對蜀王出手,亦或者······”


    公孫棄始終臉色淡漠,聲音不疾不徐,“在薑離遭遇蜀王之後,甚至死在蜀王手中後,再行出手,與我搶奪薑離手上的那部分蒼天之力。大尊,你會如何選擇呢?”


    到底是兄弟情深,還是更看重蒼天之力?


    公孫棄將選擇直接擺在台麵上,就看大尊是當真和薑離生出了嫌隙,還是之前都在演他。


    雲霧籠罩下,大尊的麵龐上露出一絲異色,隻覺這天君不愧是曾經和自己玩了多年捉迷藏的人,這心思城府還有應對手段,即便是他對上,也感到棘手。


    不過,大尊也沒有多加猶豫。


    隻聽他果斷開口,毅然決然地道:“你竟然在本尊麵前布下如此毒計,這可是本尊的手足兄弟啊——”


    公孫棄有些沉默。


    歲月帶來的寶貴智慧告訴他,此處必有轉折。


    果不其然,大尊話鋒一轉,“本尊定會為賢弟報仇的。”


    公孫棄:“·······”


    天下第一攪屎棍,果然夠不要臉。


    同時,公孫棄還察覺到了一個關鍵點。


    “看來,大尊有了應對天譴之法啊。”公孫棄試探道。


    見死不救,可是有違大尊和薑離所立下之誓約。大尊若是選擇對此不做反應,則必遭天譴。


    雖然這天譴未必有直接殺死薑離那般嚴重,但也絕對不輕了。


    “嗬,誰知道呢?”大尊輕飄飄地道。


    ······


    ······


    另一邊,薑離化風而行,轉眼間就出了數百裏,落到一處山崖上。


    他左眼中的八卦徐徐轉動,雙手變幻,打出一個個陰陽爻,形成了錯綜複雜的陣盤,演算諸般因果。


    但是——


    沒有。


    沒有結果。


    ‘殺機四起,還有天君在攪亂天機,甚至不排除大尊在暗中出手,梁州之地果然是一片迷糊,占算不得。’


    薑離很是遺憾地散去了陣盤。


    他將三墳合一,又得天眼,易道之境界已是突飛猛進,卻還是難以突破天君的手段。


    如今混亂的天機,即便是有洛書河圖在手的大尊,怕是也難以占算出結果吧。


    不過占算不行,推理還是能做的。


    修行易道之人每一次進行占算,實際上都是一次對因果線的觸摸和推導,試圖以直接或者間接的方式來得到一個答案。這其中,需要梳理因果,所以造詣越高,需要算力也就越強。


    久而久之,每一個易道高手都是精於計算,擅長梳理關係之人。


    哪怕是難以進行占算,也依舊能夠保持著對事態和關聯極為敏銳的洞察以及推理能力。


    而薑離在這方麵,更是極為擅長。


    雙目微闔,驚世智慧將現在的情況事無巨細地在腦海中羅列,八卦輔助,推演諸般可能。單純的計算可不會因天機混亂而無法進行,除非是氣數出現了動搖,以致於煞氣或者殺機、詛咒侵入,間接影響到精神,迷了心。


    ‘天君不會不知道我此去戰場所造成的結果,若我是他,定然會派人攔截,然而四品並不足以對付我,所以······’


    薑離徐徐睜眼,輕聲道:“最好的答案,往往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三品攔路,就是最好的答案,也是最能夠保證萬無一失的舉措。


    恰好,天君手上是有可能出現一個三品戰力的。


    先前薑離突襲,勝在來勢迅猛,事發突然,讓對方難以調度三品戰力。可現在,薑離和公孫棄來了場論英雄,順便還看了場攻城戰,這時間完全足夠了。


    心中出現最有可能的結果,薑離看向身後懸浮的軍神五兵。


    射天弓、戮亡戈、滅生矛,淡淡的煞氣從內中浮現。


    滅生矛之內的神煞呈現出漆黑之色,神煞之前,生機不存。戮亡戈則是灰白色,帶著純粹的死意,和滅生矛可謂是一天兩麵。


    至於射天弓,則是殷紅,如同黃昏殘陽時那種如血的殷紅,見之如同天空在淌血,和歿神戟的血紅相似而不同。


    軍神五兵之內的煞氣皆為都天神煞,又不是完整的都天神煞,而是進行了分化,讓薑離沒能見識到兵主蚩尤那滅天絕地的絕世魔功。


    並且,得自呂天蓬手上的三件凶兵已是不複全盛,內中神煞遠弱於歿神戟。


    薑離估計,這些被抽取的都天神煞都化作當日那射天的一箭,用來殺傷蒼天了。也正是因此,此前呂天蓬沒能展現出當日那射天之威,同時,也讓薑離少了一些對上三品的勝算。


    ‘還是謹慎點比較好。’


    考慮到軍神五兵的情況,薑離心中一動,伸手捋過臉側的發絲,三根黑發自動斷裂,落在掌中。


    然後,薑離向著掌心輕輕吹氣,三根黑發飄飄蕩蕩地飛起,落到前方的地麵上,化作三道人影。


    一者身形魁梧,麵上隱現雷痕。


    一者朱衣白褲,眉似閃電。


    還有一人,身高近丈,甲胄罩身。


    正是雷神、電母還有巨靈神。


    太平教的三位四品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各自眉宇間皆帶著和原主一模一樣的氣質,完全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分不出真假。


    隻有在三人對視之時,露出了詭秘一笑,才證明了這三者的虛假。


    薑離本人仔細打量了三道化身一會兒,又是截斷一根長發,輕輕一吹。


    “一次用一根,還好能再生,否則我遲早變禿子。”


    薑離一邊說著,一邊運用玄功變化,讓這根長發落地化作另一個自己。


    之後,他凝神聚氣,輕喝一聲:“變!”


    淡淡的白煙出現,身體在刹那間分解一般,化作了白煙,又突然匯聚,收縮,最終出現的是一個精致的鐲子。


    【第一次施展八九玄功變化成非生物,身體完全變成了金屬,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因果集適時地記錄著情況,總結著信息,而鐲子則是飛到“電母”的手腕上,取代了原來的手鐲。


    之後,另一個薑離呆在原地,而“太平三神”則是駕著霹靂電光,向著目的地進發。


    遁法迅疾,越過重重山巒,不出片刻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潺亭縣外,已是能聽到震天的喊殺聲。


    也就在這時,威淩天下的氣勢降臨,如同一座座大山,壓在“三神”身上,竟是險些讓這三具化身崩潰。


    一種如星辰般顯眼的存在感拉扯著三具化身的感知,讓他們同時看向了不遠處的山峰,視線聚焦在一道英偉的身影上。


    一襲黃色錦袍上繡著龍紋,臉盆寬長,額角高廣,帶著雄渾之感,相貌和薑離記憶中的蜀王十分相似,隻是略微蒼老了些,大概年長了十歲。


    但他的身份絕對錯不了,就是蜀王。


    ‘果然是三品啊。’暫時的鐲子精心中暗道。


    三品攔路,氣勢如山似嶽,鎮壓一方,無論是有形還是無形,都在這股氣勢前止步,難越雷池半步。


    巍然的氣勢令得“三神”不約而同地露出凝重之色,同時盯著蜀王,但蜀王卻隻是看了一眼三人,就垂下目光。


    前方戰場中的情況,都已經被公孫棄現場播報,雷神等人還未到戰場。


    而蜀王,並未發現這三具化身的虛假。


    但是——


    “薑離來之前,不可前行。”蜀王道。


    威淩天下的氣勢如同無形的天埑,蔓延不知多少裏,截斷了前路,且蜀王相當之謹慎,不見薑離便不撤去氣勢。


    這就有點不好辦了。


    不過,好在薑某人算無遺策。


    薑離套在“電母”的手腕上,心念一動,預備的化身開始接近。


    然而,也就在這時,霹靂電光從另一個方向劃空而來,內中隱約可見三道人影。


    三個······和蜀王眼前三人一模一樣的人影。


    “嗯?”


    蜀王眼皮一抬,滔天的氣勢向前傾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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