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對你,對淳穎,都不是。”


    這個英氣不凡的男人,這個從來都是目光如炬的男人,雙眼第一次變得暗淡。


    “是我害死的淳穎,我對不起慶王,對不起你。”男人自責地說道。


    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成長為情竇初開的少女,最好的年紀,卻因為普通風寒,生了一場大病,本就體弱多病的少女,沒能在那場大病中撐下來,最終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一直沒有敢告訴你,淳穎她在最後一刻,還說了你的名字,她最後是想見你的。”黎王聲音沉重卻又無力。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害死淳穎!為什麽要掉換我們!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們!為什麽!”朱裕欣歇斯底裏,憤恨地注視著自己這親生父親。


    英氣男人不言,隻是承受著女兒的怒吼質問。


    “我來告訴伱為什麽。”一個聲音從後麵響起。


    朱裕欣回頭,看到了許天衣。


    走進這蓉環郡主當年生活的寢宮,許天衣語氣平淡無波地告訴她:“黎王以練氣天賦卓絕無雙聞名王朝,所有人都覺得他將全部精力放在了皇權上,練氣術被舍棄了。”


    “可殊不知,就算隻分出一小部分精力來練氣,這位天資聰穎的一品親王,依舊在練氣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他以練氣術,輔以道教的夜觀星象之術,看到了黎王府注定破敗的結局。”


    “全府抄斬,黎王府的人都不會活,他這位一品親王活不了,他的女兒,不,假女兒才對,蓉環郡主朱淳穎,一樣活不了。”


    “與其女兒被砍頭,落個淒慘下場,倒不如自己親手來了斷,也好讓其少受點痛苦。”


    許天衣幸災樂禍地看向男人,笑道:“黎王,你當真是個好父親啊。”


    朱裕欣怒視中年男人:“他說的,都是真的?!”


    麵對女兒含怒的雙眼,當年風光無限的男人,神色落寞,點頭承認道:“是真的,是我害死了淳穎。”


    “你是個壞父親!更是個劊子手!你不該掉換我們,該死的人是我!是我!”早已失態的朱裕欣,怒吼道。


    許天衣火上澆油道:“當初為什麽掉換兩位郡主?那時候的黎王、慶王,還有當今的皇帝,都還是皇子呢,可見我們黎王的遠見已經遠到什麽地步了。”


    朱裕欣對男人的恨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許天衣淡淡說道:“朱瑜,相比起朱頊,你當初的遠見、卓識,還有抱負和能力,都遠在他之上。可你知道,你為什麽最終還是失敗了?”


    叫做朱瑜的中年男人不答話。


    許天衣則是繼續說道:“因為你事事都過於追求完美了,既想功成名就,做天下的皇帝,又想練氣術大成,以自身實力笑傲江湖,還想著,就算是失敗了,也能保全自己的女兒。”


    “你考慮的,不隻這麽多,還有很多很多,甚至連當初那場的青黎兵變,你都細致掌握了所有將領的把柄,不擔心他們對你有任何背叛!”


    “你野心勃勃!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人心!也忘記了自負的代價!”


    朱瑜霍然起身,怒色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場兵變真正的內情!”


    許天衣臉色比他更為冷厲:“我當然知道,我不但知道是朱頊逼你造反,逼你發起兵變,還知道那時你其實已經放棄了兵變的念頭!”


    朱瑜雙眼中充滿了震驚:“你怎麽知道?!”


    “逼他造反?”朱裕欣同樣怔住。


    許天衣神色淡然。


    自半年前發現了無名書冊的秘密,心中有了思路方向,他就開始謀劃布局一切。


    除了讓那讀書人以他的容貌去往西域丘南國,他還以魔教教主的身份,給李玄衣下達了一個教中四大尊者都不知道的命令,讓奉字諜眼開始滲透大城王朝的廟堂。


    以往的中原情報,奉字諜眼的實力多是在江湖上,廟堂則是朱眼的地盤。


    他許天衣想要在假死後以新的身份,如魚得水般混跡於廟堂,就必須掌握廟堂上的情報。


    是以,這半年來,除了他與李玄衣,誰也不會知道奉字諜眼的損失之大,為了滲透廟堂,為了策反廟堂中人,奉字諜眼幾乎每天都在死人。


    不然,那位以往對奉字諜眼心存芥蒂的大承皇帝,為何這半年來對朱眼打擊奉字諜眼的工作都少有再關注關心了?


    也就是這一次擠兌風波,奉字諜眼才又重新進入了那年輕皇帝的視線。


    “那天子朱頊,能同意我選址選在黎王府,除了因為我所謂的受寵,更多還不是因為對你這位黎王心存一些愧疚?”許天衣說道。


    黎王深深注視著許天衣,半晌後他開口道:“我真的小看你了,你準備後手的能力,不見得在我之下。”


    “沒錯,兩年前發生在青龍大街的那場兵變,是朱頊逼我的,他知道了我的謀劃,不但早做了準備,更主動逼我,逼我不得不造反。可他根本不知道,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放棄了發起兵變的念頭。”


    許天衣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他知道!他自始至終都知道!隻是你,自負地認為對方還不清楚這些罷了。”


    “他知道?”黎王一愣。


    “不然你覺得以朱頊的性格,僅僅是因為逼你造反,就會心生愧疚,就會同意拿你這座黎王府來賭大承未來的經濟?”


    黎王沉默了幾秒,自嘲一笑:“難怪我會輸,輸得一敗塗地。”


    “不全是,至少你保下了你的女兒,用你弟弟的女兒。我想這件事,不要說朱頊,就是慶王朱瀝都蒙在鼓裏。”


    黎王看向朱裕欣,看向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管你信不信,後來我就已經後悔了,尤其是看到你與淳穎都非常懂事,我真的後悔了,但……”


    這個就是死時都無比堅強無畏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膽怯恐懼的表情:“但一切都晚了,我救不了淳穎,救不了她。”


    “隻能,隻能讓她……少受點痛苦了。”


    朱裕欣望著這個一瞬間好似老了的男人,心中的痛苦減輕了稍許。


    她痛恨他為了野心所做的這一切,毀了家庭,毀了他自己,也毀了其他無辜的人。


    但她也於心不忍,他為自己做了那麽多。


    為了保下自己,不惜忍痛將弟弟的女兒,自己的侄女換來,割舍了兄弟情,割舍了叔侄情。


    就算身在皇室,情感廉價,他承受的痛苦,也應該更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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