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了一天的許天衣,回到了通景街。


    拾階小院門口站崗的雪燕,一看到許天衣的身影,就不由分說立馬跑去了麵攤,開口就是:“老板兒,四碗麵!兩碗多加辣子,記得是多加!”


    攤主兒墨齊仁應了一聲,臥蠶眉小女孩已經飛奔出去抱辣椒去了。


    今天朱裕欣的問題有點多,許天衣給她講完再回來,時間已經有點晚了,麵攤的常客們都吃完走人了,隻剩下他們這剛來的一桌。


    他看了眼直接麵條下鍋的墨齊仁,眉毛微微一挑。


    水一直開著。


    等麵上來了,有人就直接手一伸,再一圈,把兩碗辣子賊多的麵弄到自己那邊,然後就是吸溜吸溜的聲音。


    許天衣瞧了眼這麵一來就埋頭幹飯的少女,對方完全不搭理他,就是吃麵。


    看來這是還記恨自己昨天教訓她的事了。


    從筷筒裏抽出一雙,許天衣也吃起麵來。


    “我看出來了,你這人平時壞得很,但隻要有人一做出圈兒的事,你就更壞。”雪燕終於擠出一句話來。


    “這算是誇我?”


    “別覺得我是在服軟,如果不是有師傅,如果不是那背棺材的女人保著你,我早就擰下你腦袋當球踢了,真以為腦子裏有點東西就頭鐵了?”


    雪燕嗤笑一聲,殺人這種事在她看來跟過家家、玩泥巴一樣簡單,不,比這兩樣都簡單。


    許天衣沒有跟這個丫頭片子一般見識,早年的經曆讓他深知扮豬吃虎的重要,祥雲金蓮的金剛之力,會是他不輕易使用的底牌。


    人前顯聖這種事,還是交給幽冥血蓮吧,畢竟幽冥血蓮的神異,有南方的巫術那塊大牌子擋著,解釋得通。


    出神之際,麵攤又來了一位客人,是個青年才俊,一身白衣,儀表堂堂。


    看到對方那身打扮,墨齊仁不敢說什麽打烊收攤之類的話,何況鍋也熱著,隻能笑問道:“客官,吃麵呐?”


    那位俊秀兒微笑道:“老板,耽誤你收攤,叨擾了。聽說這兒有家很好吃的麵攤,特地趕過來的,還望老板能再做一碗啊。”


    李而看了眼那人,又瞧瞧許天衣,似笑非笑了一下。


    意思是說,瞧瞧,人家多麽知書達禮,再看看你,整個兒一橫行街市的惡霸。


    然後,李而就見到許天衣還真是抬頭朝那邊瞅了瞅,好像真向楷模學習的覺悟。


    對方一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兒,都這樣說話了,墨齊仁哪裏還敢有半點兒脾氣,應聲後連忙又下了一把麵條。


    那俊秀兒在隔了許天衣兩三張桌子的位子坐下,見許天衣看來,還微笑著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來時我瞅見那燒餅店門口,小老板又在嗑瓜子,嘴裏還唱著曲兒。”許天衣說了一句。


    “有什麽可稀奇的,有兩天了。”李而回了一句。


    “裁縫鋪那邊,平日裏隻敢躲屋子裏的小娘子,我今天也看到露了個頭。”


    “這才是伱想說的重點吧。”李而斜了一眼。


    “沒發現最近小院附近幹淨了許多麽?”


    李而笑了一聲:“有什麽可稀奇的,整條街上的垃圾都少了,從前兩天吧,就有些人在打掃了,我還特意招呼了兩個過來,給掃了掃門口的瓜子……路人丟的垃圾,那些人,挺殷勤的。”


    許天衣仍低著頭吃麵:“上次我教訓過的混混兒,最近來街上鬧事沒。”


    “給你當門神都當夠了,還指望我給你看街啊?沒瞧見!”李而筷子使勁往碗上一砸,見許天衣看來,心虛地從嘴裏擠出一句,“那天看見被人打了,應該這些日子都不會出來了吧。”


    許天衣點點頭,不再說話。


    李而也不是什麽傻乎乎的丫頭,人在江湖,腦袋瓜是靈光的,瞧了眼那白衣俊秀兒,頓時明白過來,腦袋往桌子上湊了湊。


    “你是說打掃街道的人還有打了潑皮的人是他找來的?”


    不等許天衣說話,李而就自顧自點著頭分析。


    “沒錯,一定是了,這是技術活兒啊!那些想著討好你的狗官們,連街都進不來,更別說見你了。看看這家夥,你住這條街,就幫你打掃這條街,還維護這條街的治安,這阿諛奉承是不聲不響又恰到好處啊!”


    “難怪那膽小的燒餅店老板,膽兒更小的裁縫鋪小娘子,還有其他一個個街上住戶,比起以前的拘謹都放開了些。”


    許天衣意味深長地笑道:“你信不信,這些事壓根兒與旁邊那人沒半毛錢關係。”


    “難道是一毛錢關係?”


    許天衣敲了這小腦袋瓜子一下,少女後知後覺。


    如果真是這個俊秀兒做的這些,那對方也這個時候應該過來主動打招呼才對,而不是裝作陌路人,那樣隻會顯得虛偽和做作。


    “怎麽回事兒?”李而不懂了。


    許天衣搖搖頭:“當我神仙啊,什麽都知道。等著看吧,水落石出,水不降下去,怎麽看石頭?”


    李而一臉鄙夷:“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平常不是挺不可一世的嗎?”


    隨即,這隻江湖上的燕子就把腦袋扭向一邊兒,看著漸晚天色下,一群人朝這邊走過來,氣勢逼人,立刻會意過來:“水這就要降下來了?”


    許天衣聳聳肩。


    隻見那白衣公子哥兒剛吃上熱氣騰騰的蔥油潑麵,就被一群人給圍住了。


    全是家丁一樣的打扮,可這些家丁也太壯實了,一看就是練家子。


    到底是府邸家丁還是武館打手啊?


    “有幾個熟麵孔誒!”李而努努嘴,跟許天衣說,“瞧後麵那幾個,就是那天打潑皮的人,討好你的人要出場了啊。”


    許天衣把她腦袋撥向一旁:“我們不是今天的主角,吃你的麵。”


    “嘿,陳橋,本公子的地盤你也敢湊熱鬧,有幾個腦袋啊給我砍啊?”一個冷笑的聲音從人群後邊兒傳過來。


    李而朝許天衣看看:“這說話的語氣,那人嗓子該不會跟你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吧?你弟弟?”


    隻是剛說完,少女就怔住了,慢吞吞回頭,衝許天衣心虛笑笑:“我開玩笑的。”


    許天衣扭頭朝那邊看去,李而屁股離開板凳,人就要飛跑出去,結果被早有準備的許天衣一把抓住了後領。


    小山一樣的肥胖青年從後麵走了出來。


    許天衣眯眼看著少女:“誰弟弟?”


    李而笑容更心虛了:“我弟弟,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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