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續下了幾天幾夜。


    拾階小院從前天開始,就在收拾東西了,其實也沒有費多少力氣收拾,需要拿的東西不多。


    沒錯,許天衣準備搬家了。


    原以為左侍府還要被查封一段時間,前幾天卻是有承天建的人給許天衣這位左侍大人送來消息,說是查封府邸的人已經全部撤走。


    隻是那些官員們送來的東西,都還封在單獨一棟側樓裏,也被承天建記錄在冊了。


    不過已經不影響入住。


    許天衣驚訝朱苡沫的“大發慈悲”,笑著說了句“那位沈大人得氣得吐血了”,然後就與李而說了收拾東西。


    隻是怪天氣說來就來,大雨連著下了好些天,滾熱的地龍把屋裏燒得暖烘烘,屋子外又冷得格外刺骨。


    大街上空無一人,許天衣站在門口看雨,李而披了一層厚衣服,覺得不夠,又回屋子多拿了一件。


    看著又披上一層衣服跟小山一樣的少女,許大人失望地撇撇嘴,說了句“沒良心的”。


    “你又不是我師傅,也不是我爹,憑什麽給你拿?”李而哼了一句。


    許天衣沒說什麽。


    知道這丫頭小時候跟著娘親長大,娘親又走得早,所以很小就成了孤兒流浪,不然也不會被李玄衣當東西一樣撿到。


    兩人沉默,空氣中隻有大雨傾盆的唰唰聲。


    忽然想到了什麽,許天衣回頭問道:“崔桀驁走了?”


    “嗯,往奉州去了,是要上樂山,教裏非常重視,師傅已經回山了。”李而點頭。


    練氣監司氣大監重傷了念塵尊者,使得不少教眾如今是杯弓蛇影,不過還好,暮燭教主和兩位女尊都在,四大護法長老也都在樂山之上,對方去了,好好說話就算了,不然必定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崔桀驁這個時候上山,必然是去興師問罪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奉教頂尖高手太多,教眾數量也達到了一個可怕之數,朝廷是如何也不會允許這樣一個幾乎不受管束的江湖勢力存在。


    沒辦法,這都怪當初那位魔教教主。


    其成為天下第一,慕名投靠的江湖人士不計其數,短短半年時間據說教眾就達到了上萬人之數,遍布中原南北。


    關鍵是那位魔教教主或是威脅或是利誘,籠絡了一群江湖高手,四大尊者、四大護法長老,還有三十六金麵使、七十二銀麵守。


    單論頂尖高手,一個奉教就已經不亞於一個江湖了。


    如此也就罷了,江湖高手再多,頂尖高手再強,麵對裝備精良且無窮無盡的裝備,硬拚也隻有筋疲力盡而死。


    可關鍵就在於那位魔教教主是天下第一,是睥睨天下不假,但人家又不傻,根本不與朝廷硬拚。


    直接放出話來,如果大承發兵樂山,奉教全員解散,以地方官員為目標,殺之而後快。


    而那些頂尖高手,目標更是直指京都,刺殺那些朝廷大員。


    那位魔教教主,則直接盯上皇宮,盯上那位大承天子。


    如此,朝廷還敢發兵樂山?天子還敢下令剿滅奉教?


    就算能皇宮中不乏頂尖高手,還有崔桀驁這天下第一練氣士,能保證天子安全,誰又願意被一位天下第一始終盯著,那是睡也睡不安穩的事。


    再者,奉教之中可是有著不少巫蠱兩派的高手,蠱術、巫術可都是能做到大麵積殺人的厲害手段,對付軍隊最是有效。


    朝廷不忌憚,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位魔教教主的聰明之處在於,威脅了朝廷之後,卻沒有讓奉教太過放肆,教眾多是活動在江湖之中,其本身,也鮮有理會過廟堂朝政,甚至在外人眼中,那位天下第一到死都沒有去過大承京都。


    這就是奉教與朝廷的微妙關係,是魔教教主與當朝天子的一點默契。


    不過盡管如此,奉教的膽大妄為,教眾的肆無忌憚,依舊背上了一個魔教的名頭,被中原百姓所唾棄。


    許天衣看著李而:“教裏很重視,你看起來倒是什麽都不在乎嘛,你師傅可是在京都放了大火,不擔心他被崔桀驁給抓住,然後……”


    許天衣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李而瞧了他一眼:“然後什麽?怕他嘎了?我師傅的輕功,除了前教主,還沒誰能追得上呢!就是暮燭教主都不行,他崔桀驁?差得遠呢!”


    說這話的少女,滿是自傲,甚而還挺了挺小胸脯。


    隻是這一挺,最外層的衣服就掉地上了,少女連忙撿起來,又打算再披上,想了想,還是用一種“今日我大發善心”的目光,給許天衣披身上。


    “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我從來不覺得是民間傳的大承皇宮,而是我們樂山嘛,試問前教主也好,暮燭教主也好,不論誰當教主,天下第一一直都是在樂山上的。”少女說道。


    “莫說他崔桀驁,就是把鄭所難、韓庭察他們都一起算進去,都上樂山,奉教也依舊無恙,樂山也依舊安穩。”


    許天衣點點頭:“你這個道理,說得通。”


    卻是聽到少女忽然歎了口氣,來了句:“不過我還是希望前教主也在的,倒不是暮燭教主壞,而是我總感覺,前教主才該是奉教教主的……嗯,精神支柱?”


    許天衣不說話。


    李而也沉默下來。


    小院門口,又隻剩下嘩嘩的大雨磅礴聲。


    不知過了多久,李而突然說道:“你是在等那小丫頭片子吧。”


    許天衣不說話,隻是看著那堆積到路邊的桌椅。


    “嘴上說著下大雨不適合搬,實際是等那小丫頭片子來跟伱告別。”少女哼哼道,“大雨都下好幾天了,沒看見人家攤子都沒出,還會來跟你告別?”


    “你是把要搬走的事告訴她了吧。”許天衣向她確定。


    “說了啊,對方也確實跟我說了要來與你告別,還說會再給你這位先生帶麵。”少女撇撇嘴,“還先生呢,你哪裏有點像先生的樣兒?”


    隨即,李而拍拍許天衣肩膀:“別著急,反正是下完雨才搬,說不定那時候那小丫頭片子就來了呢,畢竟是要跟著她爺爺出攤的嘛。”


    許天衣望著白條如林的大雨。


    真是因為下雨不來了?


    他覺得那是個冒雨也會第一時間來的小丫頭。


    李而見許天衣發呆,又準備挖苦他幾句,可她剛張開口,對方就說道:“你很閑?”


    心知再不走就遭殃的少女,立馬開溜,溜之前還一把抓走許天衣身上披的衣服。


    許天衣不在意。


    院門口,隻剩下一個清俊公子哥兒,看雨,看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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