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甘雄的邀請,王魃心中微有遲疑。


    進入其他界內,除非有遠超此界的能耐,否則一旦此界主人心懷惡念,就要被困界內,難以脫身。


    這也是為何他之前和甘雄見麵之時,選擇在界外虛空,而不是在瀆聖界界內的原因。


    雙方其實都互有默契。


    然而感受到甘雄邀請中的誠懇,和其多次不明原由地釋放的善意,讓王魃少有地多了一絲糾結。


    同時也心中更加疑惑。


    甘雄肯定不可能見過餘禺,卻不知為何會對餘禺另眼相看。


    難道是……


    王魃驀地想起了一道身影。


    難道是重華?


    重華來了這裏?


    然而王魃心中略一思索,卻又覺得很難說得通。


    若是重華真的認識甘雄,並且還將他們的來曆告訴給了對方,那當初在大海市之時,甘雄便完全可以說出來,如此才更能保證王魃他們去瀆聖界。


    “所以,不是重華的話,那便隻能是仙人之血了。”


    想到這,王魃心中微作沉吟,看向目露期待的甘雄,正色道:


    “非是在下不願相信道友,隻是在下也著實有些好奇,不知道友為何對我的那位後輩弟子這般看重?”


    “若能告知,去一趟瀆聖界內,也算不得什麽。”


    甘雄聞言,又是一拍腦門,慚道:


    “是老頭子糊塗了……”


    隨後也微微正色,目光掃了眼周圍的瀆聖界修士,眾修士頓時識趣地紛紛落入了瀆聖界界內。


    虛空之中,重新隻剩下了王魃和甘雄二人。


    甘雄卻還是不放心,又施展了術法,將周圍盡數屏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即看向王魃,語帶深意道:


    “若是我猜的沒錯,道友應該不是界亂之海出身。”


    王魃心頭一凝,無數念頭在心中閃過,最終卻選擇了問出了一個問題:


    “甘道友何出此言?”


    甘雄笑了笑,指著這茫茫虛空道:


    “妙感境中的妙感二字,除去對規則有了認識之外,同樣也會對這界亂之海中的一些大事,隱隱有所感應……我、應元、長盈,我們三人都是妙感境修士,若有第四位妙感境出現,我們差不多都會有所察覺,但道友的出現,卻很奇怪,我們幾乎都沒有感應到,要麽是道友跨入妙感境早於我們三人,可奇怪的是,前代界主也不曾提起過,所以唯有一個可能,道友並非是出身界亂之海。”


    王魃微微一怔,萬沒想到是在這方麵被人看出了問題。


    心中暗覺疑惑。


    領悟規則、運用規則,按說這本是修行者自身的事情,何以達到所謂的‘妙感境’,便會被別人也察覺到?


    怎麽感覺這界亂之海的規則就像是一張封閉的網,這張網之上,一有風吹草動,便會被同在網上的別人所察覺?


    他也瞬間反應過來:


    “這麽說,應元道主也早就猜到了?”


    盡管推斷出王魃的跟腳,但聽到王魃的近似默認的話,甘雄還是不禁心頭一震,眼中閃過了一抹複雜之色,隨後點頭道:


    “我既然能猜到,應元道主和長盈道主自然也都能猜出。”


    聽到這話,王魃不禁再度想起了長盈道主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入此樊籠,這‘樊籠’……說的便是這界亂之海麽?”


    王魃心中思索的同時,甘雄也繼續道:


    “當然,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太一道友並非是界亂之海的修士,之所以對道友帶來的那位女娃子格外看重,是因為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超脫了我等所能窺望的血道層次,若我猜得沒錯,應該也與仙人有關……而在瀆聖界內,便藏了一樣與仙人有關的東西,我觀之,應該對這女娃子有不小的好處。”


    王魃微微一愣,心中更覺疑惑,他也不曾遮掩,幹脆問道:


    “既是仙人之物,珍藏還來不及,道友難道還要送給她不成?”


    孰料甘雄點頭道:


    “正是如此!此物,你們若能取走,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王魃聞言,不由得滿心疑惑。


    實在是搞不懂對方對仙人之物,為何非但不在意,反倒是恨不能越早送走越好的樣子。


    見王魃疑惑,甘雄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無奈道:


    “有些東西,唯有道友親眼見過才會知曉,道友也不必擔心,你隨我去界內一觀便知。”


    王魃猶豫了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隨後心頭微動,抬手取出了之前甘雄在仙府時丟給他的那一顆碧玉色仙丹,拿給了甘雄。


    “這是道友之前托付於我的,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


    甘雄訝然地看向王魃,卻是沒想到王魃竟然如此大氣,舍得將到手的仙丹送回來。


    不過他接過手,留戀地看了眼,很快卻還是丟回給了王魃,在王魃驚愕的目光中,搖頭道:


    “仙人所留之物必有安排,瀆聖界沒這個氣運能夠承受,既然已經給了道友,便說明與道友有緣,還是送給道友罷,道友也莫要推辭。”


    他本對仙人之物還有所窺伺,可在仙府之中,聽到王魃對那陸河仙君遠隔無數萬年,卻依舊能夠算準後來者們的一舉一動,心中已然便有了放棄且避開的念頭。


    如今看到這仙丹,雖然一度心動,卻還是止住了心中的貪念。


    他自覺自己和瀆聖界都承受不住仙人的垂青,至於太一道主和原始魔山能不能承受住,那便要看他們自己了。


    當下也不多言,當先飛向如血月一般的界域中。


    王魃見狀,也隻得收起了那顆碧玉色仙丹,隨即衣袖一揮,渡劫寶筏便即再度飛出。


    傳音其中,很快餘禺和餘無恨便都飛了出來。


    餘無恨神色凝重,餘禺倒是頗有些興奮,看著那血月般的界域,欣喜道:


    “那就是瀆聖界麽?”


    王魃點點頭,三言兩語將情況說了一遍。


    “走吧,這金剛界主即便真的有心想要對付你,那也要考慮之後少了你,還能不能應付得了長盈道主。”


    餘無恨身在局外,倒是看得透徹。


    王魃點點頭,他也是這麽想的。


    當下三人便即一起朝著瀆聖界飛去。


    界域洞開,甘雄已經站在洞口處等待著。


    越過甘雄,隱隱能夠看到其中近半的天光都籠罩在血色之中。


    而看到餘禺的到來,甘雄的眼中隱隱充滿了期待之色,哈哈大笑,出聲歡迎。


    在甘雄的帶領下,三人一起飛入了界內。


    入目便是橫闊的巨大洲陸。


    而剛一入界內,王魃便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方界域的特殊之處。


    其中的規則,和小倉界明顯不同。


    最明顯的現象,便是混沌源質通過界膜之後衍生出來的靈氣,隻有一部分是常見的五行靈氣,還有一部分竟然是精元血氣和其他類別的靈氣。


    各種類型的靈氣混雜在天地間,使得除了少部分靈植能夠生存之外,整個界域內的靈植都少得可憐。


    並且這裏的規則,相比起小倉界而言,明顯要活躍了些。


    “不,準確說,更像是因為殘缺而使得規則出現了異動……”


    他下意識看向遠處的天邊,一半血紅,一半晴空。


    晴空的地方,和小倉界規則的相似度也很低,但相對還算正常,而血紅籠罩的地方,規則則是和小倉界完全不同。


    兩邊的規則極為撕裂,簡直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界域。


    仔細感受,更是隱隱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之處。


    “這裏的真靈規則……”


    他忍不住吃驚地看向甘雄。


    甘雄見王魃的反應,點頭無奈道:


    “看來道友也察覺到了,沒錯,瀆聖界多年來的人丁稀少,便是根源於此界界域規則被‘外物’所破壞,真靈無法輪回重演,亦不能輕易分離……據說,瀆聖界巔峰之時,人數是如今的數萬倍,人數越來越少,若再這麽下去,要不了幾萬年,不需要玉壺界出手,瀆聖界自己便會消失。”


    “當然,除此之外,也還有不少的問題,不過算起來,都是那件‘外物’的功勞。”


    王魃心中轉動,很快便意識到了所謂的‘外物’,便是甘雄之前所說的與仙人有關的東西。


    而他也明白了為何甘雄之前說餘禺若是能將此物帶走,便直接送給餘禺。


    因為很顯然,這件外物對瀆聖界來說,非但不是好處,反而是極大的負擔。


    也難怪甘雄在仙府中剛一見到餘禺,便迫不及待地邀請王魃帶著餘禺來瀆聖界一趟。


    想了想,王魃忍不住好奇問道:


    “不知這‘外物’到底是什麽?竟能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甘雄也不囉嗦,帶頭引路道:


    “幾位且隨我來。”


    當下便帶著王魃、餘無恨和餘禺三人,徑直飛向了血紅色天空的盡頭。


    瀆聖界疆域廣闊,比起如今巔峰狀態的小倉界,尚還要更大上不少。


    不過四人境界極高,幾乎是數息時間,便已經橫貫大半個瀆聖界,隨後四人落在了血光最為濃鬱之處。


    隻是到了這盡頭處,血光之中反倒是多了不少金色。


    而看到這血光源頭處的東西,王魃神色一凝。


    那裏,赫然便是一顆巨大的金紅血球。


    其上金紅血焰升騰,隱隱散發著玄妙的波動。


    無數的黑白絲線便沿著金紅血球所在的虛空,一點點消失,如同被燃斷一般。


    而這金紅血焰,與重華、餘禺出手之際展露出來的金紅之色,竟是一般無二!


    “這裏麵,也有仙人之血?”


    王魃心頭一驚,迅速傳音詢問餘禺。


    卻隻得到了餘禺似是而非的回答:


    “我、我也不知道,應該是……”


    王魃微微皺眉。


    目光掃過餘禺,卻見餘禺緊盯著金紅血球,神色惘然。


    而甘雄這邊抬手指著這顆金紅血球無奈道:


    “此物對瀆聖界來說,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根據界內先輩們的記載,當初兩大仙人交手,波及了無數界域,瀆聖界當初也差點被毀去,隻不過也是在那個時候,這件東西落入了界內,竟是補足了瀆聖界被毀去的部分,使得先輩們免去淪為界外修士的命運。”


    “但也正是因為這件東西的存在,使得界內生靈的數量一代不如一代……若非這裏的規則顯化,讓我們瀆聖界修士即便人數遠遜於玉壺界和雙身界,卻還是能夠始終維持妙感境修士的存在,瀆聖界或許也早就沒了。”


    王魃點點頭,這裏的規則的確比其他地方要活躍許多,若是長久生活在這裏,對修士領悟規則肯定是有不小好處的。


    甚至即便是他,在察覺到此界規則和小倉界的不同時,都有明顯的收獲。


    不過甘雄的話,卻還是引來了他的注意。


    “兩位仙人大戰之際,這東西落入了界內……難道又是陸河仙君的暗手?”


    王魃忍不住想到了這個可能。


    甘雄也感歎道:


    “我們之前一直想著此物到底是何來曆,這次去了一趟仙府,我才知道,此物應該便是那位陸河仙君的……也托仙君的福,瀆聖界內的資源不算多,這件仙人之物內蘊血道玄妙,倒是助益了部分人修行血道,有所成就。”


    他隨即想到了什麽,看向餘禺道:


    “我看這女娃子也修行血道,不過似乎和咱們有不小的出入,若是有興趣,倒是可以看看咱們瀆聖界的《血輪經》,兩相對照,說不定也能……咦?”


    甘雄麵色微怔,隨後似乎看出了什麽,又驚又喜地盯著餘禺,連忙噤聲。


    王魃和餘無恨也幾乎是同時察覺到了餘禺的異常。


    她怔怔立在原處,緊緊盯著那金紅血球,眼中的金色重瞳無聲旋轉起來。


    而更讓甘雄驚喜的是,他立刻又注意到,對麵,原本沉寂高懸的那顆金紅血球,這一刻,竟也緩緩旋轉起來。


    旋轉的速度,不快不慢,竟和餘禺的那雙金色重瞳,一模一樣!


    他猜對了!


    仙人之物,和疑似與仙人有關係的女娃子,竟真的出現了共鳴似的異動!


    金紅血球之上,血焰前所未有地升騰!


    而餘禺神情仿似忘我一般,盯著那金紅血球,仿佛這金紅血球有著無窮的魅力。


    身上的偽裝,竟不知不覺間緩緩消退,露出了與餘無恨有幾分酷似的冷豔,盤坐在虛空之中,眼中那雙金色重瞳,左眼之中,竟是忽地射出了一道幽暗光華。


    映照於上空,仿似一道大門敞開,通往了神秘的未知之地。


    看到這動靜,王魃神色一怔:


    “這是……重瞳寶術?”


    隨即又是一怔,因為他赫然發現,這重瞳寶術打開的幽暗大門深處,波濤怒浪,死氣彌漫,分明是大海深處,其中更是隱隱看到其中似有一尊驚人的身軀靜靜躺在深海之底!


    那赫然便是以六指屍身來蘊養神屍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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