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師兄!”


    “師伯!”


    漫天水霧在半空中緩緩落下。


    一眾循聲趕來的回風穀弟子受限於第二道禁空符,也不得不在地麵上奔行,此刻堪堪趕到。


    卻見中年圓臉修士孤身一人虛立在半空中,麵色怔然,周圍哪還有其他修士的身影。


    眾修士心中頓時疑惑不已。


    而中年圓臉修士也似乎如夢初醒,抬手一揮。


    眾修士隻覺得身上一鬆,身上壓著的無形力量瞬間消散。


    “馮師兄,方才那個散修呢?”


    長臉修士主動飛了上去,詢問道。


    “他走了。”


    中年圓臉修士麵色凝重,聽到長臉修士的話,微微搖頭道:


    “此人未必是散修,方才交手,若非他急於離去,恐怕我亦不是他的對手。其實力之強勁,術法之精湛,三大宗之中,能勝過他的,恐怕屈指可數。”


    “什麽?!”


    長臉修士頓時一驚。


    這位馮師兄已經是回風穀五位金丹真人之下,實力最為靠前的一批了。


    他敢這麽說,恐怕已經有八九成的把握。


    長臉修士頓時目露警惕和深思:


    “百丹會二階丹師失蹤的敏感時刻,此人卻蹊蹺出現在這附近,莫非他就是……”


    讓他意外的是,馮姓修士卻第一時間否定了他的想法:


    “此人氣息陌生,偏又實力驚人,多半隻是路過,碰巧遇上罷了。”


    “況且真要是此人做的,哪還敢大喇喇暴露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


    “這倒也是。”


    長臉修士微微思索,頓時點頭,旋即提議道:


    “那咱們將此人的情況匯報給長老們後,便繼續回去盤問吧,這些散修狡猾得很,審訊的弟子們還得好好審問一番才是。”


    然而讓長臉修士再度有些意外的是,馮姓修士卻又擺手道:


    “這倒不必了,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打攪長老。”


    “可是,此人畢竟是……”


    長臉修士麵露遲疑。


    馮姓修士見狀頓時麵色微沉,目光冷漠地看向長臉修士:


    “尹師弟是在教我做事?”


    長臉修士心中頓時一緊,連忙躬身行禮道:


    “不敢,是師弟僭越了。”


    馮姓修士這才收回了目光。


    旋即衣袖一振,駕馭著飛行法器,便往散修聚集地飛去。


    眾人緊隨其後。


    飛了一會,便見方才那個被雄壯修士打得狼狽逃竄的年輕弟子,英俊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從下方迎了上來:


    “師伯,那幾個散修招了,供出了幾個散修們經常聚集的地方……”


    馮姓修士聞言淡淡掃了他一眼,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年輕弟子卻不以為意,他素知這些師叔伯們的各自脾性,尹師叔性正護短,馮師伯孤傲殘忍。


    “帶我們去看看。”


    長臉修士見馮姓修士沒有說話,立刻在一旁低聲道。


    “是是是!”


    年輕弟子當下便在前麵引路。


    四周的散修們一個個站在兩邊,目光隱晦而充滿怨恨地盯著年輕弟子。


    年輕弟子察覺到周圍的目光,非但不怕,反而冷笑連連地瞪了回去。


    就這些陰溝裏的蟲子,就算是再厲害,隻要宗門內的師叔伯們一至,便立刻變成了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還不如方才的那個雄壯修士有骨氣。


    不過一想到方才的雄壯修士,年輕弟子心裏,便又忍不住升起了一絲惱恨和憤怒。


    這個該死的散修,害得他在師叔伯們以及同輩麵前丟了大臉!


    要不是方才被尹師叔擊傷之後沒多久就死了,他非得好好折磨一番。


    不過想到對方還留下了一個柔弱的道侶,一想到對方梨花帶雨的模樣,年輕弟子的下腹,便頓時又升起了一絲邪火。


    “不急,等過會忙完了……”


    他壓下了心裏的急迫。


    很快,眾人便來到了一座被臨時當做審訊處的散修屋舍前。


    這座散修屋舍的原主人想必對此花費了不少心思,屋舍的屋簷下懸掛著一串串若風鈴一般的白色鈴鐺,其上似乎被附上了小法術,一有人靠近,這些白色鈴鐺便在風中搖曳作響,清脆悅耳。


    而當馮姓修士等人走近了屋舍,伴隨著白色鈴鐺的悅耳聲音響起,屋舍內卻傳來了一聲聲痛苦的慘嚎。


    長臉修士麵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地掃了眼年輕弟子。


    回風穀的功法絕大部分都不計較於善惡之分,但也向來標榜自己乃是正道宗門。


    如此行徑,卻是憑白拉低了回風穀的臉麵。


    年輕弟子忙著巴結馮姓修士,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興衝衝地推開門。


    馮姓修士依舊是一臉冷淡地走了進去。


    入目,便是極度血腥的一幕。


    方才被他點中的幾個修士,如今肢體都被一一分開,甚至連十根手指,都被一一取下。


    然而由於修士生機強大,即便隻剩下了半截身子,未傷要害的情況下,反倒神智從未有過的清醒。


    而他們的法力被禁,也就無法隔斷五感,如此,痛苦遠甚於凡人所能感受到的痛苦的極限。


    殺人不過頭點頭,看到這一幕,即便是長臉修士也有些忍不住了,正要開口怒斥。


    卻忽然聽到馮姓修士微微頷首:


    “幹的不錯。”


    年輕弟子聞言一滯,旋即心中頓時狂喜。


    臉上卻連連謙虛道:


    “全靠師伯栽培。”


    旋即將散修們招供的一些信息全都說了出來,末了遺憾道:


    “可惜還是沒能知道到底是誰將那些二階丹師給劫走了。”


    “無妨。”


    馮姓修士卻顯得並不在意,反倒是難得地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長臉修士見狀,心中雖是不滿,卻也隻能壓了下來。


    在這位馮師兄麵前,他可不敢造次。


    而得到馮姓修士的誇讚,年輕弟子心中頓時雀躍無比。


    這位馮師伯在宗門之中地位極高,金丹之下,鮮少有人能及,且掌握著實權,若是能被其看重,不光是行事有諸多便利,恐怕好處也不會少。


    說不定,他也有希望嚐嚐那些築基女散修的味道……


    就在這時,卻忽聽馮姓修士冷淡道:


    “尹師弟,俞襲此人手段毒辣,心思不純,瞧之不似修行中人,就由你來廢去他的修為,將之逐出宗門吧。”


    俞襲?


    這、這不是我的名字麽?


    年輕弟子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抬頭,卻見這位馮師伯臉上的笑容猶在,看向他的眼中卻已經沒有半點溫度。


    刹那間,他如墜冰窟!


    而四周的回風穀弟子們也都一個個滿臉錯愕。


    你不是剛才還在誇人嗎?怎麽掉頭就要把人給廢了?


    長臉修士聞言同樣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連忙道:


    “師兄不可!俞襲不過是孩子心性,犯點小錯無足輕重,咱們當初不也都是這麽過來的……”


    “哼!師弟糊塗!此一時彼一時也!”


    “穀主來之前便說過,此次丹師被劫,多半是須離宗和澹龍門兩家中的一個出手,咱們回風穀實力不如兩宗,自當要聯合散修。”


    “聽說穀主都在聯絡兩位金丹散修,元問芝和張泰來,邀請其加入宗門。”


    馮姓修士麵沉如水,指著猶自懵著的年輕弟子,冷笑道:


    “此子卻在如此關頭,對散修施以辣手……莫非是害怕這些散修不恨我回風穀麽?”


    “此舉對我回風穀之傷害,其死一萬遍都不夠!”


    “隻是逐出宗門,廢去修為,已經是我看在曾是同門的份上,網開一麵了!”


    聽著馮姓修士的話,長臉修士心中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是他向來護短,還是有些不甘道:


    “俞襲縱有罪過,也當回到宗門之後再行處罰,師兄現在這麽做,會不會太著急了些。況且這本也是師兄授意……”


    “哼!著急?此刻卻是正好!”


    馮姓修士目光閃爍著精芒,直接打斷道:


    “別忘了,鎮靈宮那個老家夥多半快不行了,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咱們回風穀若不借助散修這股力量,想要從須離宗手裏搶下點肉,怎麽可能?”


    “可散修這些年都被咱們打怕了,散修中那些百藝修士,又豈敢和咱們接觸?”


    “咱們現在就廢了此人,回風穀對散修的態度,還需要懷疑麽?燕國之中,自然無人不知!”


    “到時候,什麽辛大師、金大師、申大師之流,還有別的選擇?”


    馮姓修士反問道:


    “以一個本就不堪的弟子,贏得如此機遇,師弟以為如何?即便穀主、長老們在,你覺得他們又會如何做?”


    “這……”


    長臉修士聞言,頓時怔住了。


    心中也不得不承認,馮姓修士所言恐怕確實沒錯。


    以一個心性不堪的弟子為代價,即便損失了些許宗門的威嚴,卻能獲得一次對散修們收心的機會,這樣的代價,別說是穀主他們了,即便是他都心動無比。


    想到這裏,在年輕弟子俞襲驚恐的目光中,長臉修士終於咬牙看向了俞襲。


    “師叔!師叔!不!不要……不!!!”


    很快。


    回風穀弟子們在馮姓修士的帶領下,破空而去。


    原地,隻剩下了被怒火和怨恨驅使著的散修們,將法力盡廢的俞襲團團包圍。


    俞襲的眼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不!”


    慘嚎聲,驚起了四方無數飛鳥。


    ……


    王魃駕馭著飛行法器,悄然落在了一處山澗。


    一邊以神識對身體進行著檢查,防止被人暗中動手腳,比如留下什麽用來追蹤的東西。


    一邊忍不住回憶起了方才,他以陰神之力對那個中年圓臉修士植入念頭後的所得。


    “回風穀果然是按捺不住了。”


    王魃麵露凝重。


    “一方麵招攬精擅百藝類的散修,積蓄力量,一方麵又暗中對另外兩宗摸底……”


    “恐怕須離宗和澹龍門也是這般做法。”


    “燕國恐怕真的要亂了!”


    盡管心中早有預計,可真的從回風穀修士口中得知這樣的消息,王魃還是不免歎息。


    燕國大亂,最倒黴的還是底層的修士,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宗門弟子畢竟還有背後的金丹真人做支撐,不到最後,輕易不會下場,最終的結果便是散修們被驅策在第一線,為四大宗之間的鬥爭打生打死。


    不過讓他稍稍心情放鬆了一點的是,他在中年圓臉修士那裏,還得到了一份名單。


    名單之上,都是燕國內有名的散修。


    王魃雖然來燕國時間不久,對名單上的人,卻也都是如雷貫耳,極為熟悉。


    這些人,或是精擅鬥法,或是精擅百藝類。


    其中甚至有獲得了玲瓏鬼市第三層資格的築基修士。


    知道這個的時候,王魃也不由得心中凜然。


    能夠獲得玲瓏鬼市三層資格的築基修士,要麽實力出眾,要麽在百藝類有著驚人的造詣。


    他是經曆過百問樓考驗的,深知其中的難度。


    能通過百問樓考驗的人,王魃也自愧不如。


    而這樣的人,自然都在回風穀重點關照的範圍內,當然,針對這些人,回風穀穀主給中年圓臉修士的要求也和以往截然不同,要求和和氣氣地邀請回來。


    實在不行,確認無人知道的情況下,務必也要劫走,哪怕是擊殺,也要避免被其他兩家知曉和得到。


    讓王魃感到略有些欣慰的是,自己的化名,申服,也赫然位列其中。


    “溫永說的沒錯,最好還是將自己置於所有人的目光之下,雖然稍微失去了些許的主動權,但是至少在塵埃落定之前,還是無人敢動的。”


    “而真的等到塵埃落定,我多半也已經培育出三階靈獸……”


    他也思考過離開燕國。


    可萬神國香火道的極速擴張之下,周圍諸國實際上也都受到了擠壓,每個國家都有不少外來修士,爭奪著本便不多的資源。


    實際上,這些年的經曆,讓王魃早就清楚了一點,隻要有修士的地方,就必然會有爭鬥。


    魔修、宗門修士……


    散修之間,也同樣你爭我奪。


    哪怕你不爭,也會有人主動來爭搶你。


    就如方才那些散修們,躲在靈脈貧瘠的山壑間,恐怕未必多富有,卻還是被宗門修士盯上。


    修行界,從來都沒有什麽清淨之地。


    與其逃離燕國,去往自己並不熟悉的地方重頭開始,和其他修士一起爭搶,還不如利用好自己在燕國的名氣,獲得一處勉強安穩的地方,暗暗提升自己。


    心中的思緒浮起又沉下,王魃檢查完了周身,確定沒有被跟蹤的標記後,取出了一張傳送符。


    消失在了原地。


    再睜眼時,已經是在散修聚集地的家中,屋舍裏。


    王魃走出了屋舍,看了眼草地上自在的靈獸們,倒是有些羨慕這些家夥的無憂無慮。


    步蟬似乎不在,王魃也便幹脆走出了屋子,前往蟲豸坊市去打聽打聽消息。


    散修們的消息未必準確,但有的時候卻又極為靈通。


    在茶館中坐下,照例要了一壺一階的靈茶。


    正喝了沒幾口,王魃便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聽說了麽?鎮靈宮的現任宮主前兩天親自出麵辟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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