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這些黑點的位置,西海國的方向應該是往這邊……”


    王魃盤坐在散發著異味的大福肚子裏,將麵前的地圖鋪平。


    秦淩霄也精神振奮,不顧形象地跪在地圖旁,手指指向了一個方向。


    “我覺得可能要往這邊偏點。”


    一旁的掘穴海獺一臉好奇地伸過頭來,在地圖上張望了一番,鼻子在地圖上嗅來嗅去。


    隻是很快便失去了興趣,自顧自便往周圍的角落,嗅動鼻子。


    時不時從角落中掏出了一些沒來得及消化的貝類,頓時便掏出自己毛發裏的石頭,用力砸擊。


    很快便美滋滋吃了起來。


    眼睛都彎成了兩道弧線。


    模樣可愛之極。


    隻是王魃和秦淩霄此刻卻都沒有心思看它,而是對接下來要去的方向,進行認真的討論。


    從中勝洲修士臨時洞府裏獲得的這張地圖畢竟還是有些簡陋。


    兩人隻能靠著黑點和目前的海障進行對比,從而大概找到前進的方向。


    但地圖上的一個巴掌大的距離,換算成現實中,卻很可能差之千裏、萬裏。


    兩人對於前進方向,便有了少許的分歧。


    雖然大概率都能回到西海國,但能早一點回去,又何必走彎路。


    隻是兩人俱是修士,俱是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斷,故而遲遲沒能得到一個確定的結果。


    正在這時,四周忽然一震。


    兩人旋即便不受控地高高拋起,緊接著又極速下落!


    以築基之身,麵對這突然的晃動,一時之間竟也難以穩住身形!


    “牙!”


    劇烈的晃動顛簸中,掘穴海獺也被晃得七葷八素,混亂中摸到了王魃的大腿,立刻死死抱住,一下都不敢鬆手。


    好在沒多久,晃動終於漸漸平緩,王魃和秦淩霄也隨即站定。


    “剛才是怎麽回事?!”


    秦淩霄發髻淩亂,滿臉驚色。


    王魃麵色微動,腦海中不由得就浮起了慈無的身影。


    “是大晉的化神出手了?”


    王魃的心中,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


    畢竟慈無給他的感覺,即便是師父姚無敵都達不到,顯然便是一位化神層次的存在。


    能與其交手的,恐怕也隻有同層次的修士了。


    意識到這點,王魃卻不由得麵色微沉,立刻催促道:“大福,再快點!”


    同時給了一個方向。


    “嘶嗚!”


    沉悶的腔體中,頓時回響起大福回應的聲音。


    秦淩霄也不再和王魃爭執方向問題。


    她也意識到,附近肯定有變故發生,所以此刻方向正確與否已經不重要,最重要的便是第一時間離開此地。


    兩人一時也沒了討論方向的興趣,原本雀躍的心情也重歸平靜,王魃當即開始了修行。


    秦淩霄見王魃徑直便開始閉目修行,嘴唇微咬,旋即也氣惱地閉上了眼睛,開始再次梳理丹田起來。


    在令人心悸的寂靜中,大福飛快地在深海中縱情馳騁。


    也不知遊了多久。


    正在修行中的兩人,卻頓時被大福低沉的嗚咽聲吵醒。


    王魃睜眼一看,卻見掘穴海獺正拿著一隻貝殼,朝著大福的腔體肉壁上敲擊,似乎是想把貝殼給砸開。


    而伴隨著它的動作,大福低嗚不止。


    王魃哪還不明白,當即抬手一招,直接便將掘穴海獺給抓在了手上。


    大福的低嗚聲戛然而止。


    而被捏住了後脖子的掘穴海獺兩隻手抓著貝殼,一臉茫然地轉過頭看著王魃。


    旋即似乎想到了什麽,掙紮著跳了下來,一把抱住了王魃,同時朝王魃伸出了一隻小手,滿臉可憐兮兮:


    “牙——”


    一旁的秦淩霄都看出了它的意思,頓時樂了:


    “王魃,它在向你討要靈食吃呢!”


    王魃則是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答應了掘穴海獺,跨過海障之後便給它靈雞菁華的承諾似乎還未履行。


    他也不是食言而肥的性子,不過考慮到大福也遊了那麽久,他想了想,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少許的靈雞精華給了掘穴海獺,隨即對秦淩霄提議道:“咱們要不出去看看吧,也不知道現在到哪了。”


    秦淩霄自然不會拒絕,況且她本也覺得憋悶,氣味難聞。


    “好。”


    兩人當即便叫停了大福,朝外飛去。


    而吃完了靈雞精華,舔幹淨了手指的掘穴海獺眼見兩人離開,也‘牙’了一聲,蹦跳著,連忙跟了上去。


    嘩。


    大福浮出了水麵,張開了嘴巴。


    旋即兩道身影飛了出來。


    正是王魃和秦淩霄。


    王魃的腿上,則是抱著掘穴海獺。


    似乎是因為靈雞精華的緣故,掘穴海獺一直便跟在王魃身旁。


    看得秦淩霄羨慕無比。


    而兩人飛出,才看到這裏的天空雖然仍有些昏沉,可比之之前的海域,卻明顯要明亮了許多。


    也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兩人的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


    海風習習,吹在兩人的身上。


    衣袍微蕩,飄飄如仙。


    秦淩霄站在王魃的身側,看著王魃俊朗的側顏,心中不知為何,忽然湧起了一股衝動,猶如熱血上衝一般:


    “王、王魃,我聽說你們萬象宗有一萬多座峰,你是哪座的啊?”


    兩人之前從未聊過彼此,話題也僅隻局限於脫困,這個問題,可謂是她第一次主動詢問王魃。


    而王魃倒也沒有多想,環顧平靜的海麵,想到即將回到西海國,回到萬象宗,回到步蟬還有王易安的萬法峰,心頭便忍不住又歡喜了起來。


    當下隨口應道:“嗬嗬,一個不太知名的小峰,你應該沒聽過。”


    秦淩霄聽到這個回答,饒是早有準備,卻還是不由得被噎住。


    這回答,讓她怎麽接?


    不過話已經開口,她也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性子,強忍著心中的緊張,她還是忍不住道:


    “那……你們峰的人多麽?”


    聽到這個問題,王魃頓時難得笑了起來:


    “不多,我們峰就我一個弟子。”


    “就你一個弟子?”


    秦淩霄語氣詫異,心中卻是極速地轉動,旋即眼睛一亮,故作隨意道:


    “那你應該經常會去找其他修士吧?畢竟財侶法地,修士也需要多多交流修行心得才能有進步……”


    王魃聞言,卻是當即搖了搖頭。


    他在宗內熟人不多,靈食部內倒是大多認識,不過下了值之後,便也懶得外出,都窩在萬法峰上修行、培育靈獸。


    秦淩霄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她並未氣餒,妙目微轉,心中雖如鼓擂,可嘴上卻故作豪爽、隨意地調侃道:


    “那,你難道沒有固定交流修行的朋友?或者,宗內就沒有什麽看好的女修?”


    “宗內看好的女修?”


    王魃也沒有多疑,脫離險境在即,心情大好之下,倒也沒有像之前那樣自覺地保持距離,隨口笑道:


    “哪有什麽宗內女修會瞧上我……”


    秦淩霄聽到這個回答,心中卻猶如三伏天裏喝了口冰水一樣,瞬間通體舒泰。


    不過她還是強自鎮定,輕輕將被海風吹起的青絲捋到耳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振奮,安慰道:


    “這話說的,她們沒瞧上你,是不知道你的優點,若是真的懂你,肯定都爭著來搶……對了,我、我有很多姐妹,姿色都還不錯,修為天賦也都不差,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標準?要不,我介紹一個給你?”


    “介紹給我?喜歡什麽標準?”


    王魃一愣,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見對方神態自然,似乎隻是隨口開玩笑。


    他也不由得放下了一些本能的戒心,加上兩人共同經曆了這麽多,也算是有了些交情,當下故作思考,旋即笑著道:


    “那就,照著我道侶找一個吧!”


    “照著道侶找那還不簡……照著道侶?!”


    前一息秦淩霄還笑容滿臉,然而這一刻,她的笑容卻瞬間滯住。


    王魃微微疑惑:“怎麽了?”


    “沒、沒什麽……你都有道侶了啊,嗬嗬,怎麽……好像也沒聽你提起……”


    秦淩霄頓時勉強維持住臉上的笑容,然而這一刻,她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就仿佛被人忽然一個悶棍,打中了腦袋,然後丟進了深海中。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隻覺得自己似乎忽然從整個世界裏抽離了出來。


    挽著青絲的手指,也下意識放下,縮在了袖中。


    指尖刺入了掌心。


    耳邊隻隱約鑽入了一些似是遙遠、又似乎很近的字句:


    “……一起……起於微末……她叫步蟬……是個男孩,叫易安,小名六兩……如今已經是七個月零五天了。”


    “……奇怪……不應該啊!”


    聲音陡然間清晰了起來。


    秦淩霄仿佛被這聲音從深海中撈起,下意識抬起了頭:


    “什、什麽?”


    此刻的王魃卻早已沒有了之前的輕鬆,目光凝重地指著海麵。


    “這裏,為何元磁之力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秦淩霄隱隱恍惚,然而在察覺到海麵上那濃鬱的元磁之力所帶來的壓力,她頓時清醒。


    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清晰,迅速思索起來:


    “元磁之力更多了?難道我們走的方向不對?”


    “不,除非我們走了回頭路,又回到了海障附近,不然按照地圖上的黑點標誌,咱們走的方向,再無海障阻礙,最多隻會有在西海國南部或是東南的位置登陸的區別,按說元磁之力也隻會隨著距離拉遠,而越來越少。”


    王魃麵色凝肅。


    盡管對自己記住的地圖並不懷疑,但還是第一時間又取出了地圖原本。


    仔細看了看,他忽然在黑點右上方的位置,點了點。


    “這裏,有一片群島,若是大福順著我們安排的方向前進,根據距離,最多兩日,咱們應該就會碰上。”


    秦淩霄看著王魃指著地圖皺眉思索的模樣,目光簡直無法挪開,可心中卻又忍不住傳來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隻是她驕傲慣了,卻不願被王魃看到自己的失態。


    強忍著心中的酸楚,她抿嘴點頭:“好。”


    王魃的目光全然集中在地圖與海天之間,並沒有注意到秦淩霄的變化。


    他隨口道:“咱們便坐在大福的背上吧,免得錯過那片群島。”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配合度一直以來都極高的秦淩霄,卻第一次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我……大福的肚子裏更安靜些,我想在裏麵梳理丹田。”


    王魃不由得回頭詫異地看了眼秦淩霄,不知道為何,他隱隱覺得秦淩霄似乎有些怪怪的。


    那種感覺,莫名有些似曾相識。


    不過他也沒有心思細想,再加上秦淩霄的理由也很充足,他隨即點點頭:


    “去吧,有情況我會叫你。”


    “嗯。”


    秦淩霄低頭應了聲,隨即便飛回了大福的口中。


    沒了秦淩霄在旁邊,王魃倒是難得有些輕鬆的感覺。


    他獨處慣了,即便是和步蟬在一起時,兩人很多時候也都是各忙各的,最多晚上在一起。


    這幾個月日日與秦淩霄在一起,他實在是感覺施展不開。


    雖然一個漂亮女修陪著,倒也賞心悅目,隻是年輕時,他或許還會心猿意馬,到了如今,卻大多已經看淡。


    況且人的底線,向來靈活,一旦有了開始,便很難收場,深知這點的他,這些日子始終恪守本份,不敢越心中雷池半步。


    修行亦是修心,人生之掛礙有步蟬、師父、易安、師兄等人便已足夠,再增添些,也隻是給自己徒增煩惱。


    時間匆匆。


    兩日時間如流水,王魃很快便看到了海天交接處的島嶼。


    他連忙從大福的背上飛起。


    居高臨下,遙遙俯瞰。


    一片蔓延數十裏的群島映入眼簾。


    “方向沒錯!”


    然而王魃的麵色,卻反而更加沉重了。


    感受著下方海水中越發濃鬱的元磁之力,他的心頭充滿了困惑。


    “為何還會有那麽多元磁之力?難道是那些膜眼生發出來的元磁之力早已經擴散到整個海域了?”


    “可是不應該啊……西海國南岸線距離惡龍渚僅有百餘裏,那元磁之力也並未擴散到雲蕩,顯而易見,元磁之力的擴散並不是那麽容易……那又是為何?”


    王魃心頭不解。


    思來想去,他卻仍是不太明白。


    隻能重新回到大福的背上,繼續往地圖上顯示的方向前行。


    三日之後。


    他站在大福的身上,看著視線盡頭處,直通天穹,橫跨南北的巨大海障,沉默了。


    ……


    湍急的海障中。


    巨大的章魚此刻完全縮成了一團。


    在它的前方,一位位僧人和渾身畫滿了奇異色彩的修士,目光充滿了戒備地看向上空。


    那裏,兩道神色俱是淡漠的身影,俯瞰著下方。


    一個是麵容冷淡的白衣童子,另一個卻是容貌清冷的絕美宮裝女子。


    麵對如同山嶽,氣息浩瀚的黑色章魚,以及下方一位位元嬰、金丹層次的修士。


    兩人卻沒有半點情緒的波動。


    隻是這一刻,兩人似乎都察覺到了什麽,目光不約而同地透過下方的人群,探入了海障之中。


    湍急的水流、翻湧的白浪和幽黑的深海並沒有阻擋住兩人的視線。


    在海障下方,一尊麵容如水一般平靜祥和的僧人,同樣抬起頭,看向兩人。


    六目相對。


    四周的海浪陡然間變得越發激烈起來。


    白衣童子和絕美宮裝女子淡漠的眼眸中,第一次閃過了一抹凝重、警惕之色。


    下方。


    僧人神色平靜,並未張口,聲音卻是已經在兩人耳邊響起:


    “吾名慈無,二位檀越尾隨吾等半年,今日終於要動手了麽?”


    絕色宮裝女子不語。


    而白衣童子冷淡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波動,冷淡道:


    “本想先把這些人料理了,再去料理前麵那個什麽大頭領,倒是未曾想到,此處竟還藏了你這般的人物……化神層次,卻守著一群元嬰,看來三洲果然是人才輩出。”


    僧人卻微微搖頭:


    “慈無恰逢其會罷了,二位還請離去,慈無雖不生不殺,但想要困住二位卻並非難事,待後方的羽蛇部主力、蛛魔部、僧王真到來,二位想走怕也來不及了。”


    “不生不殺?”


    一旁,絕色宮裝女子忍不住冷嗤了一聲:


    “你這晚輩好生虛偽!因你而死,便不算麽?你們三洲修士在這辟海獸藏的東西,你莫非不知?”


    “一旦送至陸上,輕易便可屠盡一國,為了你三洲修士苟且,便不顧他洲修士生死麽?”


    僧人麵色悲憫地宣了一聲佛號,合掌垂目:


    “阿彌陀佛……二位檀越所言,罪皆在慈無一身,慈無願墮阿鼻地獄,曆萬萬年折磨……”


    兩人俱是沒有料到這僧人竟是如此態度,頓時互看了一眼,眼中微沉。


    旋即下一息。


    白衣童子身後,忽然浮起了一麵畫滿了神獸花紋的巨大戰鼓。


    鼓槌轟然砸下!


    砰!


    一聲沉悶的鼓聲,瞬間在四周爆開!


    而與此同時,海障中,巨大的黑色章魚頓時一個哆嗦,八隻腕足瞬間縮回,扭纏在一起。


    似是恐懼已極。


    而前方的那些僧人以及畫滿了奇特色彩的修士們,頓時如遭雷亟,瞬間猶如下餃子一般,一個個徑直跌落,墜向波濤起伏的深黑海麵。


    然而就在這一刻。


    海麵之上,陡然間有一道光芒亮起。


    旋即那亮光迅速衝破了黑色的海水,與劇烈的白浪黑海之間,無聲破開,迅速綻放!


    一道金色佛光從海麵之下杳杳升起。


    霎時間,海麵之上,猶如佛國降臨。


    無數隻金色的巨大手掌,穩穩接住了一個個墜落的修士。


    與此同時。


    海障之中,僧人慈無,緩緩浮出海麵。


    與之一起的,還有身後一尊通天徹地,幾乎凝為實質的巨大佛身,從深海之中浮起。


    水流從那金色琉璃般的佛身上滑落。


    佛光照耀著整個黑色海域。


    僧人麵容悲憫,仰頭看向天空之上的白衣童子和宮裝女子,合掌行禮:


    “阿彌陀佛,二位檀越既不願離去,慈無,得罪了。”


    而這一刻,白衣童子和宮裝女子兩人的臉上,卻第一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竟是化神圓滿!”


    ……


    西海國南岸線外。


    惡龍渚。


    伴隨著遠處海障重歸往日的秩序。


    惡龍渚的諸多島嶼,也重新露出了海麵。


    隻是許久之前的交戰,卻仍然能夠在其中看到一些痕跡。


    不少島上的山頭都被削平或是擊毀。


    而還有一些與昔日不太相同的是。


    往日死寂的惡龍渚島嶼上,如今卻是多了一些身影。


    在王魃等人跳入的地脈入口處,一尊五短身材,形如童子的修士,麵色沉重地收回了手掌。


    “胡師兄,怎麽樣,還能感受到地脈麽?”


    一旁,一個猶如老農一般,膚色微黑的修士忍不住開口問道。


    胡載熙微微搖頭:“還是不行,此地地脈原本被鎖住,不過之後的海水倒灌,引來了地脈的紊亂,如今我也察覺不到具體的入口位置……苗師弟,你那邊如何?”


    他看向不遠處。


    一道仿佛流動一般的身影以極為驚人而又詭異的速度,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他麵容普通,放在人群中絕不會有人能夠認出他來,正是千流峰峰主苗繼龍。


    聽到胡載熙的話,他微微搖頭:


    “還是老樣子,時間過去太久,即便是有蹤跡,也多半早已被地脈中的水流衝刷得一幹二淨……隔了這麽久,卻仍無消息,恐怕王師侄也早已經……”


    那形似老農的身影卻頓時怒道:


    “休得胡言!”


    胡載熙也不由得麵色一沉。


    苗繼龍倒也並未生氣,隻是無奈道:


    “馬師兄的心情,我能理解,王師侄救了我千流峰弟子,我自然也希望他能安全歸來,可是咱們三人,還有齊師弟幾位,這數月以來,都早就將這片海障附近翻了個遍,依然沒有他的蹤跡……”


    “人德殿內,王魃的魂燈未滅!”


    馬昇旭怒道。


    苗繼龍微微搖頭:


    “焉知……這不是殿主為了安撫姚師兄所為?”


    聽到這話,馬昇旭和胡載熙,都不由得沉默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姚無敵如今正在前線抵禦僧王信,若是驟然聽聞唯一的弟子因外出執行宗門委派的任務而身隕,會發生什麽情況,委實難以預料。


    畢竟姚無敵常常出人意表,誰都不敢保證其不會有過激行徑。


    若是以一盞還亮著的魂燈吊著,即便是緩兵之計,也能勉強安撫住姚無敵。


    易地而處,他們若是人德殿殿主,哪怕是王魃魂燈已滅,對外卻也絕不會這麽說,隻會說王魃魂燈明亮,仍在人世。


    “那到底是亮著還是沒亮著?”


    馬昇旭忍不住惱怒道。


    苗繼龍微微搖頭。


    胡載熙也同樣麵露無奈。


    這種事,除了人德殿主外,誰能說得準?


    一時之間,氣氛頓時沉鬱,三人也都有些氣餒。


    不過旋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馬昇旭很快便振作了起來。


    看向胡載熙和苗繼龍:


    “我還是不太相信,王魃這小子會就這麽死了……崔大器曾和我說過,這小子是從一個小國宗門的雜役一路成長到現在,能有如此造化,必是氣運上佳之人,這種人,命硬!胡師兄、苗師弟,我想再去一趟這道海障之外!”


    “再去海障之外?”


    胡載熙隻是思索了一息之後,便當即點頭:“算我一個,隻是還需要喊上齊師弟他們,不然咱們想要橫渡海障,還是有點難度的,這和光隻是進入海障不一樣……可惜神秀峰和天亟峰的兩位都不在這裏。”


    進入海障容易,想要脫身卻很難。


    能夠從容進出的,要麽不受元磁之力的克製,要麽便是速度夠快,或是功法有奇特效果等等。


    幾人在元嬰之中,雖然皆是各自領域的頂尖,但想要橫渡海障,卻也有些力有未逮。


    一旁的千流峰苗繼龍聞言,微微皺眉後,還是開口道:“也算我一個吧,隻是若是此次仍無收獲,二位師兄還請恕師弟無法繼續奉陪了,宗內還有一些事情要去處理。”


    聽到這話,馬昇旭卻不由得嗤了一聲:“嗬,你難道還能有我忙?”


    身為一部之長,且是最為忙碌的靈植部,馬昇旭的事情的確是數不勝數。


    所以苗繼龍聞言,也隻是無奈苦笑。


    很快,他們便等來了數道身影。


    ……


    “這裏,為何還會有海障?!”


    王魃雙手抓著地圖,難以理解地看向遠處的巨大海障。


    盡管這些海障從外表看幾乎沒什麽區別,可王魃還是能肯定,這絕不是他遇到過的任何一個海障。


    也不是惡龍渚附近的那一道。


    畢竟按照地圖的記載,盡管惡龍渚與他此刻前進的方向一致,可此地距離西海國南岸線的位置,明顯還有一段不近的路程。


    而惡龍渚距離西海國南岸線卻僅有一百餘裏。


    隻要簡單做個比較,就能推斷出這個結論。


    “難道是……這裏的海障是在這張地圖繪製之後才出現的?”


    王魃幾番思索,最終也隻能得到這個猜測。


    沉吟了片刻,他還是將秦淩霄喊了出來,將海障的事情告知給了對方。


    隻是讓他有些奇怪的是,不知為何,對方卻似是比之前要冷淡了許多。


    不過王魃對於這些並不關心,他直接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打算讓掘穴海獺繼續帶著我們,穿過此處海障。”


    “王道友安排便好。”


    秦淩霄麵色平淡道。


    王魃雖有些奇怪,不過聞言還是點了點頭。


    隨即便掐著掘穴海獺的後頸,拎了起來。


    直接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一瓶完整的二階靈雞精華,特意將完整的凍狀物展現在掘穴海獺的麵前。


    “牙!牙牙!”


    掘穴海獺頓時就激動了!


    大善人呐!


    就見王魃指了指靈雞精華,又指了指遠處的海障:


    “這個……穿過那邊……有……不然……沒有!”


    掘穴海獺:?!


    舉起小手臂,憤怒地捏成了拳頭!


    “牙!牙!”


    “反對無效。”


    王魃直接便將其丟進了海裏。


    掘穴海獺氣惱地在海麵上仰泳,蹬著後肢,四處亂竄。


    然而在看到王魃拿在手中,再度揮了揮的白瓷瓶。


    最終還是揮拳‘牙’了一聲,隨後無奈地朝王魃兩人招手,隨即潛入海中。


    一旁,刻意維持著冷淡表情的秦淩霄看到這一幕,嘴角頓時忍不住微微翹起,不過麵容旋即便又繃了起來。


    隻是眼中,卻悄然閃過一抹黯然。


    王魃收起了白瓷瓶,對著秦淩霄道:


    “咱們走吧。”


    說罷,兩人便鑽入了大福的口中。


    大福卻並沒有第一時間便潛入海底,而是在海麵上嗅了嗅,眼中閃過一絲雀躍。


    隻是它還記著王魃的安排,當即忍耐住心中的渴望,隨即沉入了海中。


    遊著遊著,它似是感覺到了什麽,眼中的渴望,變得越發濃鬱,旋即下意識便朝一處幽黑處遊去。


    掘穴海獺原本還在一處等著,在看到大福竟是朝另一個方向遊過去之後,頓時著急地揮動著手臂。


    “牙!”


    無數氣泡從它的口中升起。


    大福卻是完全沒有聽見。


    掘穴海獺無奈,隻能也迅速遊了過去。


    同時輕輕嗅動鼻子。


    海水之中,隱隱有血色蔓延……


    小半日後。


    王魃手握青黑色令牌,和秦淩霄、大福,以及掘穴海獺,再度開始了在海底的挖掘。


    當然,基本都是大福和掘穴海獺在幹活。


    秦淩霄則是神遊物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王魃卻是有些困惑地看向了不遠處。


    “奇怪……這裏的凶獸,怎麽好像不太多的樣子……”


    準確的說,這根本不是不太多,而是幾乎都沒有。


    似乎這處海障中隱藏著什麽恐怖的存在一樣,令得這些凶獸都不敢來此。


    而反之,王魃縱目望去,除去這一段之外,倒是有不少凶獸在海障中盤旋。


    王魃遲疑了下,見掘穴海獺和大福飛快地往深處挖掘,眼看著便要挖到海障的下方,心中稍稍鎮定了一些。


    掘穴海獺有了上次挖掘經驗,這次倒是更快了不少。


    依舊是沿著岩層一點點朝下方挖掘。


    王魃和秦淩霄則是並肩而立,緊貼著掘穴海獺。


    隨時準備擠進掘穴海獺挖出來的通道裏。


    大福已經被他收了起來。


    這裏已經是岩層,大福體型太大,已經沒什麽作用了。


    “按照上次的經驗,上麵的土層、岩層會被吸走,這次……”


    王魃心中默念著倒計時。


    果然,就在王魃倒數了三個數之後。


    轟!


    水流陡然間湍急起來!


    砂石迅速上揚!


    就在這危急關頭,王魃立刻推著秦淩霄鑽入了通道,自己也旋即立刻鑽了進去。


    而直到進去之後,他才驀然發現自己的身上竟是再度包裹上了上一次的寶光。


    “謝了。”


    王魃衝秦淩霄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這一刻。


    王魃忽然看向了自己的手掌……不,不是手掌,而是手中的青黑色令牌!


    古樸的令牌之上,此刻竟是光芒大放!


    王魃還未來得及反應,令牌嗡鳴一聲,竟是直接拽著王魃,往通道之外飛去。


    危機時刻,王魃隻來得及抓住了秦淩霄。


    旋即艱難地將其置於上方。


    無數砂石撞擊在了他後背的寶光上,光芒迅速黯淡。


    一陣地轉天搖之後。


    王魃終於睜開了眼睛。


    卻見四周水流激蕩,白浪渾濁。


    而在這渾濁的水流中,他看到了一尊身影,孤獨地盤坐在他的麵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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