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的城池有問題?”


    王魃心內一驚。


    忍不住朝下方望去。


    這裏可是黎國鬼市所在,鬼市鎮守,無不是元嬰圓滿修士。


    而且更關鍵是黎國毗鄰大晉,此地距離萬象宗所在,甚至都不超過兩萬裏。


    這裏出了事,簡直難以想象。


    但他也並未懷疑李應輔的判斷。


    李應輔乃是元嬰中期修士,未必擅長鬥法,但是神識的敏銳程度,以及多年修行形成的靈覺,卻遠不是僅是金丹前期的自己所能比擬。


    是以王魃對李應輔的感知頗為重視。


    李應輔點點頭,麵色凝重地看向下方。


    正是晌午,繁鬧的黎都裏,人聲鼎沸。


    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何異常。


    李應輔的靈覺雖然察覺到哪裏不對,可一時之間,卻也難以說出具體的問題來。


    婁異、陶如意幾人麵麵相覷,也都不明所以。


    惟有一臉懵懂的王清揚忽然疑惑道:


    “不是說這裏有鬼市嗎?怎麽沒看到有修士?”


    “嗯?”


    李應輔和王魃、婁異等人俱是一怔,旋即都不禁霍然色變!


    李應輔恍然道:


    “沒錯!”


    “沒有修士!”


    “而且我也沒有感應到城內有修士存在!”


    “按理來說,黎都內即便是沒有鬼市在,也絕不會連一個修士都沒有!”


    “城內必然有變!”


    此話一出。


    王魃的麵色也遽然變得凝重起來。


    看向下方的城池。


    神識掃過,卻依舊看不出絲毫的異常。


    就仿佛這裏真的隻是一個人煙興旺、修士不曾涉足的凡間都城。


    “幻術?”


    他的腦海裏,第一個閃現出來的念頭便是這個。


    畢竟之前才遇到能夠蠱惑神智的翻明。


    但是感受了下靈台陰神府中的陰神之力,卻發現並未有什麽變化。


    “應該不是幻術……可鬼市既然在這裏,不可能那麽多修士都憑空消失吧?”


    王魃眉頭緊皺。


    李應輔則是第一時間看向了王魃:


    “右護法,咱們該怎麽辦?我要聯係一下黎國鬼市鎮守嗎?”


    王魃微一思忖,便斷然搖頭:


    “不,情況不明,貿然行事反倒是容易打草驚蛇,不如……”


    他低聲傳音過去。


    聽到王魃的話,李應輔先是麵露錯愕,不過很快便麵露欽佩之色:


    “還是右護法此策更穩妥!”


    說罷,王魃在他手中塞了一件物事,隨後李應輔便立刻孤身便繞過黎都,往遠處飛去。


    ……


    黎都。


    人來人往的街市,往來人群或笑或惱,或行或立,有坐在酒樓邊上朝下看著不遠處雜耍的酒客,有憑欄拈花呼客的娼妓,也有沿街挑著兩竹簍兜售小玩意的賣貨郎……


    吆喝聲、叫賣聲、娓娓道來的說書聲……


    整個城內,煙火味十足。


    茶樓裏。


    兩尊身影,一老一中,坐在沿街靠窗的位置,相對飲茶。


    老者麵容古樸,穿著一身略顯寒酸的青袍。


    那中年人一身黑色寬袍,雖然沒有什麽多餘的紋飾,布料卻顯得極有質感。


    兩人也不說話,隻是各自端著一杯清茶,一點點啜著。


    看起來與周圍的茶友無異。


    茶水飲下過半,中年人放下茶水,看向老者,欲言又止。


    老者頭都未抬,捧著茶杯,卻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中年人的糾結,笑嗬嗬道:


    “有問題就問嘛,咱們爺倆之間,啥都好說。”


    中年人遲疑了下,隨即點頭道:


    “有一事,學生不太明白。”


    “您閉關那麽久,為何剛一出關,便非要來這黎國?”


    老者聞言卻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滿臉笑容:


    “我出關了麽?嗬嗬,沒有吧?”


    中年人聞言微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立刻閉口不言。


    老者也不以為意,臉上浮起了一抹回憶,感歎道:


    “至於來黎國,嗬嗬,倒也沒什麽大事,我年輕時候在這裏養了一隻小家夥,如今歲數大了,這人一老啊,就會想起來以往的朋友、養過的貓啊狗啊什麽的……”


    “這不,就是過來瞧瞧來著。”


    中年人雖然心中一萬個不信,但是臉上卻也看不出任何的質疑表情。


    隻是目光掃過周圍的這些凡人,腦海中陡然間閃過一個令他不敢置信的念頭。


    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驚色:


    “老師您的意思是這裏的血……”


    “噓。”


    老者連忙豎指在嘴前,神神秘秘道:


    “別說。”


    “說了,它就知道啦!”


    “我跟你說,這小家夥雖然沒多大本事,但那脾氣可爆啦……”


    中年人連忙噤聲。


    隻是老者的作態,無疑也是證明了他方才的猜想。


    目光掃過眼前這個上了年紀,甚至有些絮絮叨叨的老者,中年人卻不由得心中凜然。


    他從未小覷過這位老師,可哪怕是無意中觸及到對方的邊角,他也有種如臨深淵、難以測度的無力感。


    正欲說話。


    隻是這一刻,那中年人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微微抬頭。


    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頂,清晰地看到一駕馬車徑直朝著都城飛來。


    “大晉的修士……”


    中年人麵色不變。


    老者自顧自又倒了一杯茶水,笑嗬嗬道:


    “多來點人也好,小家夥也能吃得多點。”


    中年人聞言,連忙道:


    “老師若需要的話,學生可令人把俘獲的三洲修士都押過來給它……”


    “不用不用,那三洲除了西陀洲的小和尚們還有點意思,其他都臭不可聞,尤其是塗毗洲,臭死了!”


    老者連連抬手在鼻子前扇動,滿眼嫌棄。


    似乎真的聞到了臭味一般。


    隻是就在這時,老者似是察覺到了什麽,驀然抬頭,目光微凝地看向上方。


    眼中劃過一絲意外。


    口中喃喃道:


    “夢主……”


    中年人察覺到老者的變化,連忙詢問道:


    “老師,怎麽了?”


    聽到中年人的話,老者似是才回過神來,臉上浮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沒事,看到一個與我有點關係的小家夥。”


    “小家夥?”


    中年人神色一動,以神識掃過那馬車上的幾人。


    卻並未發現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中年人稍稍沉吟,開口道:


    “老師,既然與您有關,那要不提點下他,讓他離去?”


    老者卻麵露詫異:


    “提點?為何要提點?”


    中年人不禁一愣:“您不是說,與您有關係……”


    “哦,”老者恍然,隨即笑眯眯道:


    “你誤會了,我說的關係……”


    “是不能兩立的關係。”


    “有我無他,有他……嗬嗬,也不可能有他。”


    語氣輕描淡寫,卻讓中年人不由得心中暗暗一驚。


    不能兩立?


    這麽大的仇?


    可是他看過了,這幾人中,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才元嬰中期。


    元嬰中期看起來已經境界頗高,但那也要和誰比,在這位老師麵前,便是尋常化神也……


    “您被此方天地限製不能出手,不如由學生出手了結他們的性命。”


    中年人連忙道。


    老者卻搖了搖頭:


    “那可不行!”


    中年人不由得麵露錯愕。


    提點不是,出手擊殺也不是,這位老師到底是什麽盤算?


    老者笑嗬嗬道:


    “這可是個意外之喜,用途不小,你可不能殺他,他還得先替我踩一個坑呢。”


    中年人不禁更加困惑起來。


    “意外之喜?踩坑?”


    照這麽說,不是應該出手將他們驅離麽?


    似是看出了中年人的想法,老者輕輕啜了口飄著一點茶葉星子的茶水,微微閉目,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隨後悠然道:


    “若是連眼前這點小小的坑都應付不過去,便沒有資格替我踩那個更大的坑。”


    “死了,也就死了。”


    “接下來,就看他的表現了。”


    中年人聞言,不禁再次以神識掃過幾人。


    卻終究還是沒能看出什麽特異之處來。


    隻能搖頭道:“這些人若是闖進來,恐怕難以幸免,這城內如今已經盡數……”


    正說著。


    卻有些訝異地發現,馬車竟停在了城池上方,沒有再落下來。


    “看來是已經察覺到了問題。”


    中年人輕輕點頭,眼中生出了一絲好奇:


    “也不知道他們會如何應對?”


    老者卻並未開口理會,一杯茶水飲下,又意猶未盡地倒了一杯。


    似乎渾不在意那幾人。


    中年人則是完全將注意力放在了這幾人身上。


    他特意沒有以目光或是神識關注對方,而是借助附近的靈氣變動反向推演,以防被這些人察覺到。


    他對老者所言的與他有關係的人,實在是有些好奇。


    而就在這時,他卻忽然發現那位元嬰修士徑直獨自飛遠了。


    “嗯?這是要做什麽?”


    中年人有些疑惑。


    馬車並未飛走,也沒有落下,而是往上方又抬高了些。


    便不再動彈。


    看到這一幕。


    中年人卻是越發疑惑:


    “奇怪,既然察覺到了不對,要麽走,要麽下來打探才是,這是在做什麽?”


    “搬救兵?”


    “可是黎國鬼市鎮守如今自身難保……他們又能找誰?”


    他不由得看向老者,卻發現老者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這些人身上,反而一直端著茶水,目光直直看向窗外下方。


    似乎注意力全然被另一件事牽住。


    “是他方才說的那個‘小家夥’麽?”


    中年人心中微凝。


    察覺到氣氛微有些沉寂,中年人略覺有些不太舒服,找起了話題:


    “嗬嗬,老師,您說這幾人待會是直接落下來探查,還是先逃走?”


    老者目光卻依舊盯著下方,口中隨意道:


    “落下來必死,逃走倒是個好辦法,形勢不如人,也沒什麽丟臉的。”


    中年人笑道:


    “學生倒是覺得這幾個大晉修士到現在還沒走,說不定是想下來查探一番。”


    “那也正好,給我的小家夥多吃點。”


    老者樂嗬嗬道。


    然而就在這一刻。


    老者忽然麵露異色,詫異道:


    “咱們倒是都猜錯了。”


    中年人先是一愣,隨即察覺到了什麽,也不由得驚詫抬頭,錯愕之後,微微苦笑搖頭:


    “倒是沒想到這幾人這般謹慎,竟然直接把化神修士給找來了。”


    “老師,看來你說的那人,應該有資格替您踩踩坑了。”


    老者這次卻沒有說話,隻是眼眸中,多了一絲若有所思。


    天空中。


    一尊長須冉冉的黃袍修士麵沉如水,須臾之間出現在城池上空。


    距離他不遠處,一直停著的馬車中,幾道身影連忙飛出。


    為首一人麵貌並不出奇,看起來卻沉穩純粹,頗有堂皇之氣。


    朝著黃袍修士躬身一禮,不卑不亢道:


    “地物殿右護法王魃,見過太和宮汲長老。”


    黃袍修士目光掃過王魃,眼神中卻是多了一抹親近,和聲道:


    “不必客氣,你修行我厚土峰的《真陽戊土經》,便是一家人……”


    王魃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示好,抬手抱拳,順勢改口:


    “弟子王魃,見過師叔祖。”


    對方乃是師叔胡載熙的師尊,自己叫一聲師叔祖,自是合情合理。


    黃袍修士似乎也經常聽到自己的弟子提起王魃,捋須含笑點頭,隨即正色道:


    “你方才讓李應輔傳訊給宗門,我恰好未曾閉關,就立刻趕來了。”


    說話間,他神識仔細地掃過下方,隱隱察覺到了一絲精深之極的血氣波動,不由得麵色一凝。


    不待王魃說話,他便沉聲道:


    “你們退後!”


    王魃聞言,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凝重,不敢有絲毫怠慢:


    “師叔祖小心!”


    “婁異、如意、綠萼,清揚……咱們先走。”


    幾人連忙跟上了王魃,迅速朝著遠處飛去。


    “老師,需要抓住他們嗎?”


    下方,黎都。


    茶樓中。


    中年人猶豫了下,看向老者。


    老者猶自捏著手中的茶盞,笑容滿麵:


    “抓什麽,打打殺殺的,不好。”


    “不過,這小朋友的進度,有些慢了啊。”


    中年人微微遲疑:“那,這個汲嬰,學生是殺了他,還是……”


    “仁兒啊,我一直都是那句話,你啊,就是太喜歡打打殺殺了。”


    老者連連搖頭:


    “我的小家夥,還差最一點就能凝聚真身了。”


    中年人心中一凝,忍不住暗罵虛偽,臉上卻是露出了恭敬之色:


    “是,學生這就把他抓來。”


    說話間,一道容貌與他一般無二,卻身著純白衣袍的身影從他的身上走了出來。


    隻是相比於中年人的謙恭溫和,這個白袍‘中年人’的麵容之上卻盡是煞氣。


    然而對於這詭異的一幕,四周的茶友們卻好似完全看不見一般。


    白袍中年人旁若無人地徑直從茶樓走出。


    仰頭看向天空。


    天空之上,一隻蒼黃大手猶如握住了天地一般,轟然壓來!


    白袍中年人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抹凶厲。


    直接抬手。


    霎時間,自他的身後,一尊身著金白之色、頭戴十二旒冕的帝皇虛影驀然凝出,旋即迎風見漲,隻是轉眼間,便參天立地,衣袖輕輕一卷,渾厚法力直接便拍碎了那蒼黃大手!


    散落的蒼黃法力後方。


    黃袍修士衣袍淩亂,倒飛而去,目露驚怒:


    “竟然是你!”


    “原始魔宗宗主!”


    “上官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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