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變成這樣!”


    迅速避開了從天空黑洞裏刮下來的劇烈罡風。


    極力收斂著自己的氣息。


    申服的心中,震蕩、混亂、茫然……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難分彼此。


    之前出手對陣萬神國香火道修士失利之後,他便立刻遠揚千裏,伺機尋找反擊和營救師兄化身的機會。


    然而大晉的潰敗,讓他不得不撤退遠離。


    而天裂的出現,更是讓他立刻便察覺到事態已經完全超出了原本的預料。


    不敢有任何的遲疑,立刻便遠遁萬裏。


    同時始終保持對外界變化的關注。


    然而接下來上官仁、韓太上的接連殞落,卻讓他心中難以置信。


    他身在魔宗內,自是聽聞過這位宗主和太上長老的種種事跡。


    這樣一個帶領著原始魔宗橫壓風臨洲三宗一氏的上官宗主。


    這樣一尊老謀深算、苟活了如此之久的老怪物。


    竟然……就這麽沒了?


    不光是魔宗的那些化神,便是大晉這邊的化神修士,也都接連隕落。


    “糟了!萬象宗的化神竟也隕落了……師兄那邊也不知道如何了。”


    申服心中焦急無比。


    卻在這時,一道金縷黑袍老者身影從他的體內飄出。


    正是器魔薑太陰。


    他神情凝重地抬頭看向天空中的一座座黑洞和裂縫。


    “薑老魔,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薑太陰麵色沉重:“隻怕是與皇極洲葉氏老祖打破了小倉界界膜有關……我能感覺到,這天地似是對我有所排斥。”


    “排斥?這是什麽意思?”


    申服有些疑惑。


    薑太陰麵色陰沉:


    “排斥,便是這天地要對咱們動手……”


    “修士取之於天地,卻未能用於天地,如今看來是要咱們吐回去了!”


    申服一驚。


    察覺到異常,迅速飛身躲開了一道天空中落下的巨大的火浪,隨後不由關心道:


    “那界膜,有什麽辦法彌補?”


    薑太陰麵色發暗:


    “彌補?還記得你在陳國時候,我說起過的眼子麽?”


    “這些……不就是大了許多倍的眼子麽?隻不過當初的眼子未有真正破開而已。”


    申服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你是說他們都是……”


    “不然呢。”


    薑太陰看著遠處一道道赴向天空黑洞的身影,眼中升起了一抹敬意。


    喟然歎道:


    “這些道友,慷慨悲歌,以身赴死,已可稱聖也!”


    “眾聖歸天,何其壯哉!”


    申服頓時默然。


    他修為有限,隻能看到天上一個個黑洞在消失,卻並不清楚緣由。


    然而這一刻,也不由得肅然起敬。


    但隨即便皺眉道:


    “天地容不下那些修士,元嬰也容不下了嗎?”


    薑太陰搖頭道:


    “放寬心吧,估計最多也就是容不下咱們這些化神了,據我所知,小倉界幾萬年前就已經發生過一次類似這樣的情況,原本小倉界內,還是允許有煉虛修士的,甚至有修士為了穩妥,熬到了合體境才飛升,如今不過是舊事重演。”


    申服頓時驚醒,看向薑太陰:


    “薑老魔,你不會也……”


    薑太陰的臉上卻變得淡然了許多:


    “既是修士,一死又有何懼之,魔宗太上、宗主盡皆身死,你那老師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你倒是不必擔心後麵被他煉成化身,老夫就算是走了,也算是安心上路。”


    申服霍然怔立。


    從陳國一路走來,他盡管無時不刻都在與這位亦師亦友的薑老魔鬥嘴。


    然而這些年也正是對方一路陪伴,手把手教他諸多的術法,帶他尋覓寶物、修行,才有了今日的他。


    若問他心中最為尊敬的人,無疑是師兄王魃。


    然而若問最為親近之人……


    “你也不必擔心……老夫如今元神勉強凝聚,就算是被雷劫劈死了,一點真靈不滅,落入此界輪回之中,說不準有朝一日還需要你來點醒老夫呢!”


    薑太陰笑哈哈道。


    申服卻難得沒有駁斥,隻是看向老者的目光,多了一抹黯然和柔和。


    薑太陰難得沒有被申服譏嘲反駁,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倒是有些不太適應,岔開了話題:


    “老夫之前便已經將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你了,你可還有什麽疑問,趕緊問,不然等老夫化成灰,這小倉界內,你可就找不著人問了。”


    申服正欲開口。


    然而話到嘴邊,他的嘴角卻忽然翹起,語氣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我的好徒兒,終於找到你了!”


    薑太陰麵色陡變:


    “梁丘語!”


    申服的臉上,悄然浮起了一張慈藹和善的蒼老麵孔虛影。


    赫然便是原始魔宗前任大長老,梁丘語!


    他看著飄懸在外的薑太陰,臉上卻沒有半點意外之色,反倒是麵帶笑意:


    “薑道友為我徒兒殫精竭慮,卻是比我這當老師的還要上心,多謝薑道友這些年的用心栽培了,不然……我也不會這麽快便收獲一具成長得如此極品的十方真魔化身!”


    薑太陰麵色難看:


    “你都知道?”


    申服的體表,梁丘語的身體虛影漸漸完整,似是要將申服完整吞並。


    同時輕笑了一聲:


    “嗬嗬,薑道友未免太小看我聖宗道法了。”


    薑太陰神色陰沉地掃過申服的肉身。


    隨後沒有半點遲疑,雙掌一抬,便朝著梁丘語虛影拍去。


    上空,烏雲迅速浮現!


    然而梁丘語卻似是早已有所預料,裹挾著申服的身軀,在薑太陰出手的一瞬間,迅速倒退飛去。


    目光中帶著一抹嗤笑:


    “道友太心急了,雷劫鎖定,道友還是想著如何活下去吧!放心,天地位格下降,老夫本體也快要堅持不住了,這具化身,老夫一定會比任何人都要愛護!”


    說話間,他的元神迅速侵入申服的元嬰靈台識海之中。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驀地神色一變:


    “這是什麽……”


    元神驀然一縮。


    一團隱沒在靈台識海外最隱蔽處的黑色物質,忽然撲了上來!


    這黑色物質充滿了陰毒、惡意、詭異……


    幾乎是在他侵入的一瞬間,便沾附在了他的元神之上。


    明明不算多強大,卻如附骨之疽,全然無法甩開。


    就如同一隻等待獵物許久的毒蜘蛛一般。


    一口便將毒素注入到了獵物的體內。


    無數負麵的狀態襲來!


    若在平時,他尚可以憑借修為一點點無傷祛除,然而此刻他根本沒有這樣的時間。


    “混賬!混賬!給老夫滾!給我滾!”


    梁丘語的麵容之上,方才的慈藹和善已經不複存在,隻餘下了一抹焦急、慌亂和狂躁。


    元神不斷地消磨,黑色物質迅速化作了一道道黑氣散溢出去……


    而在他的背後,一隻巨大的,足有十餘丈的漆黑千足蟲虛影似是感受到了梁丘語的極速消耗,悄然浮現。


    搓動著足肢,一點點靠近著他,隨後一點點攀附在他的身上,張開了口器,從頭部,一點點啃噬了下去,而梁丘語卻渾然不覺……


    薑太陰立在對麵,目光忌憚。


    “申小子的師兄到底教了什麽給他……這麽邪門!”


    他微作遲疑,便即咬牙準備出手。


    而卻在這時。


    梁丘語虛影忽然一陣扭曲,旋即迅速崩散!


    身後的漆黑千足蟲心滿意足地收回了足肢,消失在了虛空中。


    薑太陰忽地轉身,朝著遠處看去。


    那裏,一片血雨之中,隱隱能看到一尊巍冠博帶的老者虛影,緩緩消散……


    “梁丘語……隕落了?”


    薑太陰驚愕地愣在了原地。


    而申服也渾身一震,眼中恢複了清明:


    “方才我……”


    他隻覺腦海中,忽地多了無數殘缺的記憶和一股渾厚無比,甚至讓他震撼的神魂之力……


    但他來不及消化,就看到麵前的金線黑袍老者,麵露欣慰之色地看著他,隨即輕輕轉身,飛向了天空。


    “與其被這雷劫劈死。”


    “老夫,也做一回正派吧!”


    “薑老魔……”


    申服抬頭怔怔看著那道身影。


    ……


    “蠢貨!”


    北海,靠近北海洲的位置。


    雷光歇止。


    一具具圖騰獸的屍身,漂浮在冰寒的黑色海洋之上。


    海麵上,還漂浮這一張張人皮、斷裂的權杖、破損的獸皮衣物……


    一尊尊麵無表情的傀儡,正在海麵上打掃著戰場,分割著戰利品。


    上空,一座座微有些破損的懸空城之間。


    一尊尊道嵊洲修士的聲音正迅速交談著。


    “這西陀洲的慈無就是個蠢貨!”


    “風臨洲內亂,他們的頂尖修士死得越多,對咱們便越是有利,竟然會做出這般愚蠢的事情,若是方才直接和已經隕落的幾位前輩一同聯手掃清風臨洲……”


    “塗毗洲的那些也是蠢貨!把天外的魔物當做了供奉的對象!如今被那些魔物吞空了肉身也是活該!隻可恨也損失了咱們的人手,還好他們手裏藏的那些東西,正適合咱們利用!”


    “風臨洲已經廢了。他們的化神隻怕都沒了……咱們不同,咱們本就是靠著傀儡征戰!”


    “如今西陀洲的那些禿驢剩得也不多了,塗毗洲的那些蠻子更是幾乎都被清空了……”


    “咱們也損失了不少人,隻是比起他們來說,卻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天地傾覆,正該是我道嵊洲大興之時!”


    正在這時。


    有傀儡忽然稟告道:“有力士王旭求見,言方才打掃戰場,找到了一件特殊的寶物,欲要呈給諸位大修。”


    “王旭……是安寧城那邊培養的那個什麽真武者?”


    “似乎是。”


    “呈給我等……他有說是什麽寶物麽?”


    傀儡無有情緒,回複道:


    “一件六階海珠……”


    懸空城內,瞬間一靜!


    隨後最大的那座懸空城中,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聲音:


    “你、你說什麽?六階海珠?!”


    隨即另一個聲音立刻迫不及待道:


    “快!快傳!快讓他進來!”


    “等等!”


    又有聲音響了起來:


    “這王旭號稱是真武之祖,實力凶悍……如今咱們這邊的化神修士隻剩下寥寥幾位,且已經處於休眠之中,無法動手,萬一……”


    “嗬嗬,一個區區凡人罷了,即便有點本事在身,但連法力都沒有,又能如何,我等這麽多元嬰修士,周圍又有那麽多傀儡,況且他的身上必然被下了禁製,無妨,速速帶他上來。”


    很快。


    傀儡便帶著一尊須發虯結、衣服濕漉漉貼在強壯肉身,露出堅硬輪廓的白首老者,迅速升空。


    飛到了諸多懸空城之間。


    “王旭,你要貢獻的寶物呢?”


    懸空城內,傳來了一道威嚴的聲音。


    白首老者聞言,驀然掏出了一把短匕。


    四周空氣,瞬間一凝。


    白首老者卻似是渾然不覺,抬手便將短匕刺入了下腹右側。


    生生劃開了一道血縫,血水四溢,隨後麵不改色地伸手塞了進去。


    再掏出來時,已經握著一顆沾滿了血跡的小石珠子。


    “這就是六階海珠?!”


    懸空城內,響起了一道道驚喜、好奇的聲音。


    “將海珠取過來!”


    那道威嚴的聲音充滿了迫不及待的味道。


    傀儡當即探手朝白首老者手中的小石珠子抓去。


    白首老者麵色沉靜不動。


    就在這時。


    卻忽聽到一道聲音響起:


    “此物,咱們都未曾見過,我等也是十分好奇,不如一起觀瞻一番,廣前輩,您覺得呢?”


    四周頓時再度沉默了起來。


    無聲之中,又似乎隱藏著看不見的交鋒。


    半晌,那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也罷,那就一起看看吧。”


    說罷,一座最大的懸空城中,飛出了一尊身形頎長、雍容尊貴的黃衣中年修士。


    而很快,似是害怕慢了一步。


    周圍的諸多懸空城內,也迅速飛出了一道道修士的身影。


    朝著白首老者處飛來。


    隻是一轉眼的時間,近百尊容貌衣著各異的道嵊洲修士們落在了白首老者的上空。


    為首的那尊黃衣中年修士輕輕一招。


    白首老者手中的小石珠子便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落在了黃衣中年修士的手中。


    “這便是六階海珠麽?”


    黃衣中年修士目光緊緊盯著海珠,小心地以法力包裹,仔細把玩著。


    “聽說此珠千古罕見,每一顆皆是稀世奇珍!能助修士推演大千變化,玄妙非常……神識倒是的確進不去,不過怎麽感覺很是尋常……”


    “神物自晦,也極為正常,廣前輩不妨予我等一觀。”


    有修士忍不住道。


    黃衣中年人卻微微一笑:


    “不急,且先問問這位真武之祖,如何得來此物?”


    說著,看向了下方的白首老者。


    老者神色平靜:


    “回上師,此物乃是賤民年幼時所得,能有這身本領,便是從這珠子中得來。”


    “哦?”


    黃衣中年修士的眼中閃過了一抹驚異。


    周圍修士聞言,也不禁眼中閃過了一抹貪婪之色。


    立時便有人低聲道:


    “此物最好是大家互相傳閱……”


    黃衣中年修士卻是充耳不聞,再次低下頭看向手中的珠子,隨後法力注入其中,卻在外麵被擋下,半點也無反應,不由地微微皺眉:


    “此物,如何使用?”


    白首老者遲疑了下,看了眼周圍的傀儡。


    黃衣中年修士微微抬手。


    那尊傀儡立刻便將白首老者帶到了眾修士麵前。


    足下一道飛行法器飛出,將白首老者承載住。


    不過這一次,傀儡並未離開,而是緊緊站在老者的身側,做出了防禦狀。


    白首老者似是未覺,恭敬地走到了黃衣中年修士的麵前。


    跪倒在地,雙手舉過頭頂。


    “請上師賜寶珠。”


    黃衣中年修士這才將手中的小石珠子,放到了白首老者的手中。


    在眾人緊張的關注下,白首老者抬起頭,將石珠攤在掌心。


    隨後驀然張口,氣沉丹田,奮力一吼!


    聲如雷鳴,轟震在海域之上!


    與此同時,他猛然捏住了石珠,用力一搓!


    石珠上霍然裂開,露出了其中一圈一圈的紋路。


    看到珠子上的紋路,黃衣中年人以及周圍修士勃然變色:


    “天雷子!”


    隻是明白過來已經是遲了!


    白首老者的這一聲吼嘯,就仿佛是一個通知的信號。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


    石珠瞬間在白首老者的手上爆開!


    巨大的爆炸,瞬間將周圍淹沒。


    白首老者身上的血肉瞬息被爆炸轟得消失不見,唯有骨頭卻仍舊還在,血肉也迅速滋生。


    然而他卻渾然不在意這些,虎目緊緊盯著前方,充滿了期待。


    塵埃散去。


    一道道寶光悄然凝立,照耀四周殘損的懸空城。


    白首老者眼中的期待,化作了一抹驚容。


    寶光之後。


    黃衣中年修士麵色陰沉,咬牙切齒:


    “賤民!膽敢戲弄襲殺我等!”


    “給我拿下!”


    “嘩!”


    一尊尊道嵊州修士們飛速撤退。


    隻餘下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尊尊麵無表情的傀儡們,迅速朝著白首老者圍來。


    白首老者麵沉如水,心中卻沉到了穀底。


    “連這樣,都無法殺掉他們麽?”


    而就在這一刻。


    忽地有人忍不住驚聲道:“那是什麽……”


    白首老者微微一怔,餘光掃去。


    北方。


    幽黑的海麵上,猶如通天一般的海幕呼嘯卷來!


    而在這驚人的海嘯之後。


    一道看不見盡頭的巨物暗影,正緩緩從海麵下升起。


    修長而巨大的龜首揚起在北方的天空。


    一隻粗壯的龜足緩緩抬起。


    整個天空,都仿佛瞬間暗了下來!


    “那是……一頭龜?”


    “北海洲……變成了龜?”


    白首老者怔怔看著遠處。


    懸空城中的修士們,亦是目光呆滯地仰頭。


    下一刻。


    巨物的身影揚起的巨足落下。


    濺起的海水,轟然將懸空城拍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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