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煩,又落雨了,也不知老爺子把這個桃花庵安紮在這裏做甚?”陳秀喆拂去衣袖上的雨水,罵罵咧咧地說道。


    許敷權撐著紙傘,微微一笑:“南方天氣一熱便會落雨,你又不是不知。況且方才在三十裏外的小鎮上就已經勸你買傘了,你又不願買一把。”


    “我呸。這關南方有什麽關係嘛,我看是因為你的關係。你出現在哪裏,雨就落在哪裏。”陳秀喆無奈道。


    許敷權搖頭道:“那要不要我借你一角來擋一會?”


    “免了!天氣這般炎熱,稍微淋點雨,讓腦子清醒一下也是很不錯的。”陳秀喆揮了揮手。


    “我與你不同,麵對這夏日之季,我反倒是蠻喜歡的。”許敷權淡淡地說道。


    陳秀喆愣了一下,最後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這個二貨最喜歡的便是這世人最不喜愛的夏季了。”


    “夏季,是春秋冬三季所無法擁有的特點。清晨時蟲鳴聲不絕於耳,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午時能在陰涼處劈上一個西瓜來解渴,那滋味可比吃酒還過癮幾分。而到了傍晚時,晚霞漫天則如火焰一般照亮山河美不勝收。如此美好的季節可是僅有夏季這個獨一無二的季節才能展現出來的。”許敷權抬起頭,望著眼前的雨簾,感慨萬千。


    陳秀喆撇撇嘴巴:“比起當殺手,你還是更適合去考功名。”


    “我僅僅隻對這個夏季有感,這些不足以考取到功名。”許敷權繼續朝前走著。


    “所以你接下來到了桃花庵,打算如何?在那裏住下來?”陳秀喆問道。


    許敷權搖了搖頭:“我暫時還不能住在這,我要和你回去,畢竟玄武閣中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解決,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的。”


    “哎呦,莫非是想珩寧城吧。”陳秀喆笑道,“前幾日我收到相叔的神鷹來信,說神醫問你何時歸來珩寧城了,話中意思不就是,就等你來了。”


    “你不要老打趣我行嗎。”許敷權無奈地搖了搖頭,“珩寧城那地方也不簡單,附近便是安學府坐鎮,我們老是來往他們的範圍之內,難免會引來不少麻煩。”


    “嗯,你說得對,是該換個地方才行。”陳秀喆點了點頭,思慮片刻後道,“要不搬去紫川城吧,紫川離珩寧不遠,那也是個很美的地方。”陳秀喆說道。


    許敷權微微皺眉:“你去過?”


    “當然去過,畢竟在那殺過人。”陳秀喆幽幽地說道


    “我們快到了吧。”許敷權換了個話題。


    “二貨,我總覺得你從帝京城回來後,整個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啊。”陳秀喆看著許敷權,忽然語氣變得有些凝重,“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隻是從天藏樓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許敷權緩緩道,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但你似乎不願意告訴我?”陳秀喆追問道。


    許敷權猶豫了一下:“到了那時候,我自然會與告知你。”


    “二貨你可知我為何不去看你給我的紙嗎?”陳秀喆忽然停了下來,認真地看向許敷權。


    “不知。”


    “天藏樓中的確藏著關於我們的一切,但是那些東西畢竟是由人所寫下來的,隻要是經人手所寫的,那麽這上麵的真假自然是難辨。所以你給我的那份關於我的紙,我連瞧一眼都不願。一是我不在乎我的過往,二是我也害怕知曉一些東西後會對我以後的判斷有影響。”陳秀喆撇了撇嘴,“畢竟有些事,我的心中已有定論。但我也知道,你放不下那些事。”


    許敷權收起了油紙傘,看了看天:“雨停了。”


    “我們也快到了,前麵就是桃花庵。”二人行過一片種滿了稻田後,陳秀喆指向前方,不遠處就能看到一片不大的村落,正是曾經陳秀喆帶著相鶴竹來過的“桃花庵”


    “這裏看起來很尋常吧。”陳秀喆看向許敷權問道。


    “即便此處尋常,能安靜的生活在此不是挺好的嗎?”許敷權反問道。


    “行,什麽話都讓你給說了,我還能說啥。”陳秀喆翻了個白眼,忽然停下了腳步,看著村口那個穿著一身素衣,提著一個木桶的女子,“誒,還挺巧的啊,你想見的人就在那。”


    “朝嵐。”許敷權淡淡地笑了一下,語氣中多了幾分溫柔。


    素衣女子手中的木桶摔在地上,木桶裏的水潑灑了她一身,她卻渾然不覺。她呆呆地看著站在陳秀喆身旁的許敷權,臉色蒼白,雙眸通紅。許敷權歎了口氣,走到她麵前,再次輕聲喚道:“朝嵐……”


    突然女子猛地撲進許敷權懷中,緊緊摟著許敷權的腰肢,哭泣道:“許哥哥!”


    陳秀喆慢悠悠地走了過去,將掉在地上的木桶撿了起來,然後雙手環抱著麵前的兩人。


    “好了好了。”許敷權拍了拍素衣女子的後背,“朝嵐,快鬆手吧,別讓人家笑話了。


    “許哥哥,你不是說很快就來看我的嘛?怎麽很快變成了很多年?”女子鬆開了許敷權,語氣中滿是埋怨。


    “是許哥哥的錯,閣中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才沒時間來看望朝嵐。”許敷權輕歎一聲,指了指陳秀喆,“這是秀喆,如今玄武閣的新閣主,想必你也應當見過了。”


    陳秀喆咧嘴一笑:“其實當年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們就曾經見過啦。”


    胡朝嵐撇了撇嘴:“這個壞東西我可不想見到,他上次還騙了我。”


    陳秀喆朗聲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哪有騙你,你看,你的許哥哥這不是來了麽。”


    “切。許哥哥,我們不理這個壞東西。走,去我家裏吃飯,我剛摘了菜,又學會了熬雞湯,你試試看我熬的雞湯好不好喝!”胡朝嵐衝陳秀喆做了個鬼臉,拉著許敷權便要走。


    陳秀喆也有些無奈:“上次見你這姑娘還覺得挺穩重大方,怎今日一見到你的許哥哥,反而變成了一個小姑娘家子。”


    “你管得著麽?”胡朝嵐指了指隔壁的屋子,“你這個壞東西別跟來了打擾我和許哥哥了,你去天叔家吃大白飯就行了。”


    陳秀喆撓了撓頭:“額,天叔又是誰呀?”


    “咱們這個村子裏的做菜大廚,你就比較適合去天叔他們那裏吃飯。”胡朝嵐回道。


    陳秀喆一愣:“原來是個大叔....…等等,你的意思是我是大叔?”


    “好了朝嵐,別鬧了。”許敷權伸手扶額,“咱們大夥一起吃一起吃。”


    “好吧,既然許哥哥發話了,那就聽許哥哥的,我們就一起吃。”胡朝嵐鬆開了手,“那跟我走吧。”說完之後胡朝嵐就一蹦一跳地朝前走去了。


    “上次來,感覺和你一樣。”陳秀喆攤手道,“怎麽又變成小丫頭了?”


    “她一直都是個小丫頭啊。”許敷權笑著跟了上去,“這便是桃花庵啊。”


    “又怎麽便是桃花庵啦?”陳秀喆看著這個無時無刻不在感慨的許敷權,有些頭疼。


    “能安然自若的討論一些吃喝的問題,難道不是人生最幸福之一的好事情麽?”


    “嗬嗬嗬,你說的對。”


    一間簡落整潔的屋子,一張小小的木桌子,擺著一素一雞湯和一鍋米飯。


    陳秀喆掃視了一圈房間,想著幽都莊底下那一屋子的黃金,便歎了口氣道:“要不我這次回去後差人送些黃金來..…...”


    “要黃金來做什麽?”胡朝嵐將三人的碗筷放下後說道。


    “玄武閣一年幹的活能賺那麽多黃金,結果弄得桃花庵就像是一個窮村子,老爺子之前也太摳門了吧。”陳秀喆回道。


    “咱們這村子一日三頓餐,頓頓有肉有酒,這也能算叫窮?我看你這個壞東西是沒有見過窮。後山那裏還有一個小村子,那一年內能吃上一頓白米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胡朝嵐盛好飯端起碗,“要吃就吃,不吃就去天叔家裏蹭飯。”


    “以前師傅也是為了這裏安全著想,畢竟那時很多人都盯著,稍有不慎,這裏很可能就會被覆滅。”許敷權笑著盛了碗雞湯,遞給陳秀喆:“再說了,我們被賜字姓與字名之前,又何嚐能喝到一口雞湯了?”


    “害,咱們現在有錢了嗎,那一屋子裏的金磚,隨便拿一塊下來給這個村子稍微改善一下生活也行啊。”陳秀喆朗聲道。


    “別理他,他之前就是窮慣了現在突然有錢了,就開始顯擺了。”許敷權給自己也盛了碗雞湯。


    陳秀喆喝了口雞湯被嗆到,緩過來後大聲反駁道:“喂喂喂,什麽叫我突然有錢就顯擺了,我可是一直都很有錢的,你忘記我給你在珩寧城那地下埋著的一地銀子了?”


    “我們村子這兒挺好的,不需要你的黃金和銀子。”胡朝嵐絲毫不為所動,淡定地吃著米飯,“你知道這裏都住著些什麽人嗎?


    “還用你說,這裏住得無非就是和舊玄武有關,但又不想再被卷入江湖紛爭的人嘛。”陳秀喆回道。


    正在此時,敲門聲忽然響起。


    三聲不輕不緩的“咚”、“咚”、“咚”。


    陳秀喆袖子輕輕一甩,掛在腰間的唐刀就已經落在了手掌之上。


    “放心,我們這裏很安全。”胡朝嵐衝著陳秀喆揮了揮手,隨後走到門邊,將大門打開。


    許敷權和陳秀喆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警惕,因為門口的那個人有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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