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齋樓,第四層的包廂內。


    十三道大菜被一道接著一道端了上來,香氣撲鼻而去,唐正綾和胡朝嵐兩人雙眼又放光了,今日一整天兩餐都不用吃許敷權做的,她們就立刻對桌上的美食風卷殘雲起來。


    相清弦倒是沒有太大的波瀾,不過一想到他們每日都在吃許敷權做的那些“美食”,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陳秀喆揮手一甩,彈到門前掛著的一個小鈴鐺,不一會便有一位小二哥推門而入:“客官有何吩咐?”


    “半個時辰後,再上一桌這樣的宴席。”陳秀喆看著這二人狼吞虎咽的吃相毫無半點矜持,照這個吃法,很快就會被她們兩個吃完了。


    “得嘞。”小二很是開心,應了一聲之後便要退出廂房。


    “小二!”許敷權夾起一塊魚肉吃下,那魚肉入口即化,使他眼睛一亮,直接叫停住了小二。


    那小二又走了回來:“不知這位客官還有什麽吩咐。”


    “這道魚做出來的味道不錯,請問是如何烹煮的?”許敷權很禮貌地問道。


    那小二聞言一愣,隨後笑道:“客官,我就是個端菜送菜的小二,不會燒菜,要不這樣,等一會兒您離去之時,我帶您見一下我們樓裏的廚子,向他問詢問詢?”


    唐正綾嘴中嚼著飯菜揮手道:“下去吧,別理他。”隨後唐正綾伸出筷子指了一下這條魚,說道:“廚藝若分境界,許兄你想象中的這條魚在第二層,實際上你還在第一層,而這條魚它在第五層。還是請許兄盡量做一些第一層的食物吧。”


    “那怎樣才算是第一層的食物?”許敷權問得很誠懇。


    唐正綾用筷子敲了敲旁邊那碟子:“這個,蘑菇肉湯。”


    許敷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那道菜:“可這道菜看起來過於簡單了,比第一層還低一點。”


    “許敷權,昔日有一代詩人習讀天下書,最後也成了一代名人詩仙。”陳秀喆勸道,“你也就從這最簡單的菜開始做起,以後能做那酒樓小當家!”


    唐正綾輕輕咳嗽了一下:“格局小了陳兄,怎麽也得是天下禦宴的大禦廚吧?”


    “誒對對對,至少也得是一天下禦宴的大禦廚!”陳秀喆也覺得這酒樓小當家說得有些許小了,立刻改口道,“到時候我們的酒樓就叫,玄武宮!”


    “聽起來這地方不太正經的樣子。”相墨吃了口那魚,魚肉在口中融化開來,他閉上了眼睛細細品味,“真是絕妙啊。我不從這紫川城中走了,我要在這座城裏待一輩子,我喜歡這種滋味。”


    “對了,清弦妹妹,玄武閣現在還好嗎?”許敷權忽然想起了什麽,隨口問了一句。


    “許哥哥放心,閣中一切安好啊!”相清弦眨了眨眼。


    “一切安好嗎?”陳秀喆眼睛往窗戶上一瞥,隨後站起了身。


    許敷權眉頭微微一皺,也要起身,卻被陳秀喆一掌按了下來:“你們先吃,我等那第二席。這天齋樓雖說是紫川最好的酒樓之一,但是糕點一般,我出去轉一圈,順便去雪坊樓裏買一些桃花糕回來。”


    “陳兄要去雪坊那買桃花糕?”唐正綾誇讚道:“陳兄,你今兒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平易可親了?”


    “什麽叫我今兒變得平易可親了,我是一直都這樣的啊。”陳秀喆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便走出門去了。


    相墨和許敷權相視一眼,相墨衝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其他人則繼續席卷桌上的佳肴。


    陳秀喆走出了天齋樓,獨自一人行走在長街之上,他將雙手搭在刀柄上,不耐煩地說了句:“出來吧。


    兩名黑衣人分明出現在街頭街尾,正是那日代表陳門進入帝京城的陳茗篤和陳若風,他們兩人守在長街的兩口,且都手中執劍,身上帶著幾分殺氣。


    陳秀喆手輕輕一轉,唐刀便已在手中,他冷笑道:“怎麽?我才離開玄武閣幾次,玄武閣就已經敢變天了?你們來此,是要殺我?”


    陳若風怒道:“我們不來殺你,但我們已經差點被人殺了!”


    “何意?”陳秀喆挑了挑眉。


    陳茗篤輕歎一聲:“陳樂龍在相清弦離開後,便暗中在玄武閣內故意挑起內亂,許多反抗之人被他打傷丟到了鬼洞,我們兄弟二人也是趁亂才僥幸逃到這紫川城中的。”


    陳若風冷哼道:“一個本門門主,一個玄武閣之主,不坐鎮中玄武閣中,卻在這城裏吃喝玩樂,閑雲野鶴,讓我們去送死!”


    “陳樂龍,這家夥果然還是動了啊。”陳秀喆往前走去,走到了陳若風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也知道,有些野心勃勃之人啊,他心中多少藏有不甘,但又礙於我的實力縱橫強大,不敢嶄露頭角出來,我了解他隨時會在背後插我一刀,但他畢竟還沒有插我那一刀,我又不能除掉他,這種時候應該如何做呢?”


    陳茗篤從街的另一頭走了過來,低聲道:“閣主的意思是.....


    “故意買個破綻,試探一下他會不會嶄露頭角,意圖對我不利。隻要有冒頭之勢,那麽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將其除掉了。”陳秀喆笑道。


    陳若風一愣:“這一切都在大家長的安排之中。”


    “一切局勢竟在我手!”陳秀喆伸出一掌然後猛的握住,得意地說道。


    陳若風急道:“那還請閣主速速隨我們回到玄武閣,將陳樂龍那小子給殺了!”


    “誒誒誒,何必如此急著回去。”陳秀喆領著二人往前走去,不多時便走到了雪坊樓的門口,“這家雪坊樓的桃花糕很好吃,給你們二人買上一斤,好好品嚐一番。”


    陳茗篤一愣:“閣主,我們來這紫川城可不是來品嚐桃花糕的。”


    “所以我說你們啊,成大事者,首先便是不能心神急躁,一定要穩住!”陳秀喆勸道,“其實天齋樓中的宴席更好吃,但是你們兩個人去,怕是他們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你們一人帶一斤走,找個客棧等我,明日清弦治好人過後,我便隨你們回去。”


    陳若風皺眉道:“你現在居然還有心情吃什麽宴席?”


    陳茗篤低聲嗬斥道:“不能對閣主無禮。”


    陳秀喆輕歎道:“唉,你們這些人,老待在玄武閣之中,心裏便隻剩下了打打殺殺,沒有了這世間的風花雪月。吃著桃花糕,逛著紫川城,就算不要那玄武閣又能如何呢?”


    “閣主......”陳茗篤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陳秀喆說出來的。


    “放心,隻有你們的那個二貨門主才會敢這麽想。”陳秀喆伸了個懶腰,“我啊,這一生注定尋不到我想要的那個平靜日子。好了,快去睡一覺,醒來後,我們去蕩平叛亂!”


    等陳秀喆回到天齋樓的時候,桌上的佳肴已經被席卷一空,唐正綾和胡朝嵐包括那相清弦都醉倒在了桌子上,小二正在撤盤子準備上第二席,相墨臉色倒是一點不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口接著一口地抽著煙。


    見陳秀喆重新落座,許敷權輕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陳秀喆笑了笑:“有一群跳梁小醜,趁著你我不在,跳出來作祟罷了。”


    許敷權微微皺眉:“是陳樂龍反了?”


    “欸就是那個家夥!”陳秀喆罵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這次我從黃府回來故意留在紫川城不返回玄武,便是對他的一次考驗,可惜啊,有些人便是經不住考驗。”


    許敷權輕歎一聲:“等明日和清弦一起把神醫的病治好,我便隨你一起回玄武閣。”


    “不必了,都說是些跳梁小醜罷了,我一人便足夠鏟除。你在紫川城裏的事情做完,也該有些新事情要做。”陳秀喆揮手道,“那件事,你不得不去解決的,雖然我還不知道你會選擇什麽樣的方式。”


    許敷權低頭沉默了片刻:“我便不與你爭辯了,如你所言,這樣的叛亂,你輕而易舉便能夠解決。”


    “但你的事,可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解決的。那四關主,還有他那兵神之法,可不是好對付的。”陳秀喆轉頭問那相墨,“相叔,你怎麽看?


    相墨吐出一口濃煙,咧嘴一笑:“我是個外人,不好說話。”


    陳秀喆淡笑了一下,喝了一杯酒。


    相墨又看著許敷權,微微一笑:“等以後不是外人了,再給你們出些主意。”


    “哈哈哈。”陳秀喆自然明白相墨一語雙關的意思,朗聲笑道,“來,就讓我們兩個外人,敬相叔一杯。”


    等到他們從天齋樓中出來之時,已經是夜幕月上樹梢,銀光灑滿天際,許敷權問天齋樓要了一輛馬車,將唐正綾、胡朝嵐和那相清弦都放進了馬車之中,相墨架著馬車,先往綾權府邸前去了。而陳秀喆則陪著許敷權,兩個人並肩行走在夜深無人的紫川城大街上。


    “曾經陳晉喆教導過我,像這步伐在夜晚中行走於這樣的街上,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哦。”陳秀喆幽幽地說道。


    許敷權笑了笑:“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不必擔心了。”


    “看來你對自己很有信心啊。”陳秀喆聳了聳肩。


    之後兩個人便不再說話,就這麽緩緩地朝著綾權藥莊行去,陳秀喆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許敷權則拿出了一塊桃花糕小口小口地吃著,一直到綾權藥莊的門口,陳秀喆的曲子哼完了,許敷權手中的桃花糕也吃完了。


    陳秀喆伸了個懶腰:“等處理好了,我會去的。”


    許敷權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必了,我一人前往足矣。”


    “當真?”


    “當真!”


    “好,我信你!”


    說罷,兩個人同時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次日清晨,眾人醒轉過來,聚於院中之時,已經沒有了陳秀喆的身影。白鶴淮拿著饅頭,左右環顧道:“我們的陳老板一大早去哪裏了?”


    許敷權回道:“他有些要事處理,已經先回玄武閣一趟了。”


    唐正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難怪昨日他忽然變得平易可親了,原來是要走了啊。”


    “敷權哥哥,趁現在時機大好,我們現在就祛毒吧,畢竟我這次是提起出關,也有一點東西沒有弄好。”相清弦淡淡道,“這位小妹去準備一大桶冷水,阿爹,你出去貼好告示吧。”


    “明白!”胡朝嵐和相墨立刻匆匆咽下了手中的食物,趕去忙活了。


    然後等唐正綾再一轉頭的時候,許敷權已經用一塊黑布將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唐正綾無奈轉過頭去。


    相清弦則是哭笑不得:“敷權哥哥,倒也不必這般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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