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府的小院。


    院子裏沒有多少裝飾,隻有中央放了兩把椅子,空曠而樸素。


    隻有田晉中一個人坐在輪椅上看著天,小羽子端著兩杯茶一步步走到麵前來放在桌上,卻也沒有驚擾到他,隻是放了茶水輕輕離開。


    吱呀~


    小院木門被打開,老天師推門走了進來,嗬嗬笑了兩聲,“那個艾薩克,這一次一點院長樣子都沒有,三句不離龍,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


    “那臭小子還沒來嗎.”


    “師兄!”田晉中突然高昂的聲音讓老天師也稍稍愣了一下。


    田晉中沒有去看張之維,隻是依然看著天開口,“那是懷義的孫子”


    “是啊,他是懷義的孫子,也應該是我們兩個老家夥的孫子”


    老天師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卻也隻是應了一聲,然後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才開口,“晉中啊,其實我一直覺得懷義最適合當天師,其次是你,我”


    “懷義謹慎,有一股賊勁,你重情重義,所有師兄弟都視你為親人,隻有我”


    “我張之維啊,是最不適合當天師的,天生憊懶,目中無人,師父教我煉了半輩子心也沒煉出東西來。”


    “但在懷義失蹤後,師父就隻教我一件事”


    老天師看了一眼田晉中的臉,嗬嗬笑道,“天下。”


    他很清楚這個師弟這一甲子來守的是什麽秘密,但是師弟卻不知道,天師守的是什麽。


    話已至此,田老也不再開口,他理解師兄和師父的苦衷。


    當年師兄是所有人公認的下一代天師,就和現在的靈玉一樣,師父也有心要讓二人競爭,隻是在懷義下山經曆了甲申之亂之後師父就變了,對師兄做天師的事絕口不提,就算懷義不願回山也耗費大力氣讓師兄弟下山將他抓回來,中途可死了不少人啊,還是依舊讓自己和師兄下山,並且對外宣稱他就是下一代的天師。


    師父從不強求誰的,雖然護犢子,但是哪個犢子不是犢子呢?


    而師兄現在做的事,又有了幾分當年師父的影子,明明靈玉是他親手帶大的,無論資質和心性都是上乘,隻要稍加打磨就是下一個天師.


    但師兄再次壞了規矩,讓一個素未謀麵,不知跟腳,不論心性的人來坐這天師之位,惹圈龍虎山不快不說,還惹天下人非議。


    是他親手帶大的靈玉不配嗎?是他的十個弟子挑不出一個心性上佳的來嗎?


    這事出來的時候整個龍虎山隻有自己沒有反對,還是因為這個張楚嵐是懷義的孫子


    他其實知道的,師兄和師父一樣護犢子,師兄和師父一樣無奈,他隻是想提醒一句.


    “進來吧。”


    老天師輕輕開口,語氣還是那麽溫和,似乎剛才和田晉中的對話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門外的張靈玉順手拍掉屁股上剛剛印上的那一個腳印,深深吸了幾口氣才推開門。


    推開門後先是躬身行禮,而後低頭開口,“師父,師爺,蘇銘帶過來了。”


    “嗯好.靈玉啊,伱先出去吧。”老天師笑嗬嗬地開口,然後將目光放在了張靈玉身後的蘇銘身上。


    蘇銘可不像張靈玉一樣拘謹,他大大咧咧往前一站,用屁股把他擠到了一旁,“沒聽到嗎,起開!”


    “你!”張靈玉的臉一下子變得有些青紫,一雙寶藍色的眼睛瞪大怒視著蘇銘。


    “怎麽?你還想打客人?”蘇銘將臉湊到了他的麵前,卻看這家夥氣歸氣,可是半點動作也沒有,隻是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隨意地“切”了一聲,斜瞟了他一眼,“沒聽到嗎,老天師讓你出去!”


    老天師麵前他本不該造次,可是這一路上他欺負張靈玉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不想當天師,天師度裏麵有什麽誰也不知道,或許是力量,也或許是一個強大到無法破解的禁製。


    之前老天師讓他當天師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擔心了,但畢竟天師度的傳承需要被傳者全心全意加上路還長,等自己真正和全性幹完架之後還真不一定有人能同意讓自己一個邪修做天師。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老天師就跟犯病了似的,連曾經給張楚嵐那個異人圈太子爺的待遇——單獨見麵都拿出來了,如果這一趟做不好一個差到極點的人設,說不定真要出事。


    張靈玉的手指在發抖,活生生從一個小白臉被氣成了黑臉,最終也隻能重重地轉過身去,連冷哼一聲都不敢。


    “沒一點眼力見”


    他轉身的時候還能聽見蘇銘的低喃聲,然而這他也能忍,但是下一秒他眼睛猛地瞪大。


    蘇銘輕飄飄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隻鞭子,然後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如果那是普通鞭子這一下就和他踹一腳沒有多少區別,他也能忍,但是.


    他身上的炁在一瞬間變得不穩,之前五彩斑斕的表情現在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扭曲,死死地盯著那隻粉紅色的鞭子,眼睛都已經漫出血絲。


    蘇銘像是不經意間還露出了鞭子柄部的“靈玉”兩個字


    轟!


    張靈玉身上的氣息在一瞬間爆發,可是蘇銘卻不管這麽多,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直接一腳將剛剛要高潮的張靈玉踹出門去,然後關上了門。


    如果他真敢破門而入蘇銘敬他是條漢子,可是他沒有,門外甚至沒有了一點的聲息。


    蘇銘像是沒事人一樣轉過身,笑嗬嗬地隨意拱手,“蘇銘見過二老。”


    此時田晉中一雙眼睛都快要瞪出來,看著眼前這有些不真實的一幕,靈玉的性子他再熟悉不過了,溫和謙恭,就是有些太過拘謹了,平時師兄們對他也是百般關照,能被人欺負到這個狀態的還真是前所未有,他看向門外的眼神都有了幾分憂色。


    而老天師的目光也有幾分古怪,卻還是一副笑嗬嗬的樣子,“小癟犢子,這是作秀給我看呢?”


    “不敢,隻是小子是個散人,平日裏修的功法也不怎麽正派,都是些殺人抽筋、扒皮、挖骨、食髓、拘魂、嗜血的手段,也就養成了不太好的習慣。”蘇銘低頭應聲。


    “哈哈哈哈!”老天師仰天大笑了好一陣,似乎蘇銘剛才報的是菜名一樣,“好小子!”


    身上的素袍跟著肩頭抖動了好半晌老天師才慢慢平靜下來,隻是眼裏的笑意還是沒有絲毫的消散,慢悠悠地開口,“得了這天師之位就相當於統領整個異人界,無論是力量還是地位身份,都是異人界的頂尖,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堪?”


    “不”蘇銘身子突然一顫,然後渾身上下都開始彌漫黑色的炁,厲鬼嘶嚎著不斷在他身上撲騰,不斷咧起的嘴角已經溢出血來可還是沒有停下,口中滴下一連串的口水喉嚨裏也發出“嗬嗬”的聲音。


    眼裏更是在一瞬間變得血紅,黑炁都被那血色的眼睛逼到了角落,但又突然變得有些清明,勉強說出一句話,“老天師,見諒,我這人心態很差,受不得一點.嗬嗬嗬.威脅,功法偶爾會出點小差錯.”


    話還沒有說完,眼睛又重新被血紅和黑炁填滿,口中發出一聲不思人的嘶吼。


    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我是邪修,這樣的天師你敢要嗎?”


    這可不是裝的,而是邪修真真實實被反噬的模樣。


    蘇銘早就想這麽幹了,隻要張靈玉一路上但凡還一次手,回一句嘴他都能“心態不穩”,可是那小子連一點機會都沒給他。


    而老天師之前又見過他,沒有一點契機還真的難以裝得像,所以在老天師說出來的一瞬間他就將體內的香火壓製掉大半,元真也隻運轉部分,理所當然地成了這樣一副樣子。


    老天師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慢慢起身,“晉中,你給我看著,別讓那幾個老家夥進來,我給這小子治治病!”


    “好嘞哈哈哈”


    老天師絲毫不管蘇銘怎麽裝,像是拎小雞一樣提起蘇銘走進了一個屋子,門無風自動關上。


    蘇銘雖然現在理智被侵占了許多,可是還是能感覺到兩個溫潤的手指點在了自己的眉心


    一瞬間蘇銘感覺就像是炎炎夏日一瞬間將他扔進了冰塊堆裏,再沒有一絲的不適,可這不是他想要的啊!


    將香火之力全部壓下,可是體內的那些雜念那些囈語那些嘶吼都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香火都不在了也沒有半點反應.


    一抬頭卻隻看到老天師笑嗬嗬地看著他。


    撲通,蘇銘直接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吼一聲,“錯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戲可以演,但是要收放自如,不能把命丟在這。


    “但是.”蘇銘慢慢抬頭,情真意切地開口,“為什麽是我?”


    這是他心中所惑,這一次羅天大醮之前他隻考慮過怎麽殺全性,怎麽虐異人天團,甚至yy過一個邪修揚名天下那些名門正派咬牙切齒的嘴臉。


    可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天師的枷鎖捆住


    就算發生了張楚嵐被自己虐了的事實,可是這羅天大醮也是任何一個人都比自己更有資格繼承這天師之位。


    諸葛青、張靈玉、王也.甚至藏龍、胡傑,可是都沒有,老天師看到自己的第一眼開始就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將自己鎖死似的。


    也是因為老天師選擇了自己,所以公司才會選擇他,雙方都有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非他不可。


    “為什麽.”


    老天師仿佛入定了一般,好半晌都沒有再開口,許久之後才歎了一口氣,語氣裏稍稍有些惱怒,“天師度的傳承需要全心全意,不然我還真想直接印你小子腦門上!”


    “在六十年前,有一件事叫甲申之亂.”


    可是他還沒有說完就直接被蘇銘打斷,“這段略過,而且我身上沒有八奇技,不是甲申餘孽,跟我沒有半點關係,你不要忽悠我。”


    “就說為什麽是我就行。”蘇銘頭也不抬地開口,他很厭煩那一段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誰想要誰去搶就是了,不就是異人圈的爭端嘛,說的好像沒有把奇跡就不會有似的。


    而且老天師能說的他都知道,老天師不能說的他問了也沒用。


    老天師稍稍吃驚,甲申這可是個不小的秘密,這小子是怎麽知道的?


    不過也沒有去細究,畢竟這小子身上的疑點太多了


    “在沒有你之前,張楚嵐很重要,或者說他身上的炁體源流很重要,但是在你出現之後,那炁體源流就不重要了。”


    “現在張楚嵐受這天師度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這天師度隻有你能受!”


    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蘇銘從未見過如此嚴肅的老天師,此時也是心中發顫,可是.


    “可這也不能說服我接受天師度啊,你這還不如和我說天師度有三十六e美女,有五億支付寶餘額來得有誘惑呢.”


    天師度需要全心全意地接受,而他又是唯一的候選人,現在的他.


    雖然壓力依舊山大,但是無所顧忌!說話都硬氣了幾分!


    不接受就是不接受,當初張楚嵐不接受不也一樣滿天下跑嗎?


    老天師嗬嗬笑了兩聲卻也沒有解釋,隻是搖頭道,“我說這些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一點自己的重要性而已,至於全心全意.”


    他突然伸出兩根手指,手指上是一小團漆黑的東西,仔細看就會發現上麵是無數細小的符文,繁雜而玄奇。


    蘇銘猛地瞪大雙眼,這東西他見過!


    那如豹禁製爆發的時候眼裏是一模一樣的情形!


    “這是張楚嵐的守宮砂,等奪了冠我就幫你解開”


    老天師的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像是為弟子報仇了一樣,兩根手指慢慢伸出。


    蘇銘的眼裏兩根手指不斷放大,管不了這麽多了!


    先逃去大燕世界再說!


    可是炁運轉了三四遍,自己的身子卻並沒有一點變化,依舊還在原地,甚至姿勢都沒有變過一分。


    “嗯?”老天師的手指頓了一下,眼裏閃過了一絲疑惑。


    “剛剛好像你和這世界有一瞬間的脫節.”


    不過也隻是那一瞬間的驚疑而已,接著看向蘇銘的眼神笑意更加明顯了一分,“手段不錯.”


    然後兩根手指輕輕點在了蘇銘的眉心,那團黑色的東西像是靈活的遊蛇一樣一點點往下爬,從眉心爬到脖子,然後是胸口、小腹.


    “啊!”小院裏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張之維,我和你老小子勢不兩立!”


    數秒後老天師看著睡著的蘇銘眼裏滿是笑意,“臭小子”


    “消失了十年的宮殿在你身上出來了,我還能不知道代表著什麽嗎?”


    說完輕輕轉身,從香盒裏取出三支香,香無火自燃冒出三縷青煙。


    他捏在手裏朝著掛在牆上的師父畫像拜了拜開口,“師父啊,我當年和你說把天下異人殺光就沒有這麽多麻煩了,你偏偏說不行.”


    “雖然我現在也覺得那事隻有這麽一個辦法,但是”


    皺著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無奈地笑了笑,“對了,是你讓我自己選下一代天師的啊,選了這麽個怪東西.到時候下去見你你可不能怪我。”


    說完將三炷香插在香爐上,青煙嫋嫋升起。


    說完提著蘇銘直接一步就到了院子外,隨意地將蘇銘扔在地上。


    “榮山,以後這小子的比賽你來做裁判,別讓他殺人就行。”


    “是!師父!”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大漢沉聲應和而後退到一側。


    他就是天師的九弟子榮山,是除了張靈玉之外年紀最小的不過也有四十多,曾經隨手扔了一顆石子就將張靈玉打敗,足以證明他的實力。


    “靈玉,帶蘇銘下山.”可是當老天師將目光轉向張靈玉的時候,卻稍稍愣了一下。


    現在的張靈玉明顯不一樣了,說的自然不是外貌,而是那種氣息。


    以前的張靈玉表麵上無欲無求,整天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但其實,他心裏是在乎的,而且很在乎。


    就像張楚嵐能學陽雷,就像泄了元陽,就像剛才蘇銘對他的百般折辱,他一個都沒忘,而且還會慢慢發酵,從自己的錯發酵到對張楚嵐的怨恨,從自己沒經受住夏禾變成對全性的憎恨,從蘇銘對他的刁難.


    這小子繼續這麽憋下去指不定憋出什麽毛病來!


    可是作為師父的,他也拿這小子的臭脾氣沒轍,而現在.胸中含著一口氣,是那種無論如何都要發泄出來的銳氣!


    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蘇銘那臭小子人是討人厭了一點,但是這比藥還有效啊!


    所以他剛剛想說的有停了下來,斟酌了一會兒才開口,“蘇銘現在是我的第.9.5個弟子,排名在你前麵,你得喊一聲師兄.”


    “他還不是很熟悉龍虎山的環境,這段時間你就搬過去和他住吧。”


    “對了,你在山上對師兄師父們的早晚禮也別忘了,讓師兄感受到龍虎山的溫暖.”


    又仔細想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什麽遺漏了才緩緩點頭,“好了,帶你師兄回去休息吧.”


    說完就飄飄然離開,絲毫不管張靈玉已經嵌進肉裏的指甲和咬出血來的嘴唇。


    這樣的狀態足足在原地站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抬起腦袋,滿是血絲的眼睛看向前方,咬牙切齒地開口。


    “是,師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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