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秘笈】


    午後兩點左右,南國一隅的某個小縣城,城西某條頗負盛名的老街,以古玩和古籍而聞名……


    夏至過後,氣溫驟然提升,這個時候,正是讓人昏睡的時間。


    街道兩邊的店鋪門可羅雀,真正的客人基本都要在晚飯過後。


    偶爾有行人路過,也是一臉苦澀,或用手,或用書,或用傘,遮擋頭頂的烈陽,幾乎沒有人想要做買賣,但也有例外。


    一張露天攤子,長度達到六米左右的遮陽布下,滿是各種古籍,甚至有的已經殘缺了,看上去年代十分久遠。


    攤子後麵是一張躺椅,一名戴著墨鏡,穿著白色背心的胖子,四十來歲的年紀,靠在上麵似乎在午睡,旁邊一架有些陳舊的落地風扇,偶爾發出嗡嗡聲響,似乎完全不在意攤子有沒有顧客,大概也是沒有想過這個最炎熱的時候還有人上門。


    很巧的是,一名少年路過這裏停了下來,蹲下,竟然開始在攤子上翻閱起來。


    少年最多十六七歲的樣子,膚色白皙,整個人顯得較為消瘦,留著寸頭,麵容五官有些清秀,就是整體顯得孱弱了一些。


    他似乎不懼烈日的炙烤,耐心地在書攤上破有興趣地翻閱著,尤其是對古怪的養生、武功秘笈之類的十分感興趣,像是尋常可見的那種癡迷於武俠仙俠那一類人。


    “這本怎麽賣,老板?”少年似乎下定了決心,拿起一本書頁泛黃,看上去不俗的手抄秘笈,封頁以宋體字寫著“逍遙訣”三個字。


    問了幾聲,那個像是午睡的中年男人才摘下眼鏡,露出一對眯眯眼,打量了葛仙幾眼後,隨意地說道:“一百塊!”


    “什麽,這本破書這麽貴?”葛仙忍不住嘟起嘴抱怨道。


    “破書,你說這是破書?你知不知道這可是傳承自北宋真宗年間的手抄本,可金貴著呢,別人出價一萬我都沒賣,買回去可以日後當成傳家寶的。”男人忽悠著葛仙,顯現出一副惡形惡狀的嘴臉。


    葛仙低下頭,似乎被“說服”了,男子頓時有些得意,心想,你這麽個小屁孩還想跟我討價還價,門都沒有。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有些異樣。


    葛仙再次抬起頭,將封麵翻轉過來,手指指著那三個字,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問道:“你確定真是北宋真宗年間的手抄本?”


    “那……那是當然,如假包換!”男子有些心虛地說道,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感到眼前這少年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果然,葛仙繼續說道:“這三個字是什麽字體?”


    “宋體字唄……”男子謹慎地說道,覺得似乎有些不妥,但字體無法改變,此時證據在人家手上。


    葛仙頓時臉色一變,朗朗說道:“宋體字始於南宋,而且正式於明朝以後才出現,多用於印刷文字。就算以民間流傳的說法,也是以南宋大奸臣秦檜所創造,你說這手抄本乃北宋真宗年間的真跡,豈不是自相矛盾,自欺欺人嗎?”


    義正嚴詞地一番訓斥令男子頓時臉色大變,他萬萬沒想到如此看似一個平凡的少年,居然會有一雙慧眼。他“行騙”多年,善於偽造古籍,幾乎沒有人從字體上看出端倪,想不到今日卻濕了鞋,被一個少年給戳破了偽裝。


    雖然此時老街生意清淡,幾乎沒什麽人,不過一旦此事鬧開,他的攤子是開不成了。雖然老街上騙人的十有八九,但被人戳破了就沒臉皮在這裏混了。


    “小夥子慧眼如炬啊,請裏麵一敘。”男子見狀,索性招呼葛仙進攤子後麵的一間不起眼店鋪內。


    葛仙猶豫了下,又看了看手上的手抄本,頗為不舍,咬咬牙還是依言跟了上去。


    攤子後麵的店鋪開啟後,裏麵意外地傳來了絲絲涼意,難道是空調的緣故?


    葛仙進入後發覺並沒有空調的蹤跡,也感受不到那種感覺空調的冷風,但就是有絲絲涼意從周圍冒出,令他一下子停止了流汗。


    “坐吧。”此時這名書攤老板已經提著一壺茶水走了過來,給他麵前放了一個白色瓷杯,倒了一杯清茶。


    隻見這茶水並不熱,而是同樣釋放出絲絲涼意,此外還有一股格外清香的味道。


    “這是什麽花茶?”葛仙忍不住問道,但沒有喝。


    中年人見狀,搖頭笑了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主動喝完,說道:“這是藥茶,也可以叫花茶,以冰靈草為主,加入了薄荷和甘草等,對解暑有奇效,飲用後十二個時辰內感受不到暑氣的侵擾。”


    “這麽神奇,那個什麽多寶、什麽老吉也沒你這麽厲害。”葛仙還是不敢飲用,他平時喜歡看書,由此也收獲了一些閱曆,其中最主要一條便是不可輕信他人,畢竟這世道如江湖,人心險惡。


    中年人有種無奈,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謹慎的小家夥,不過轉念一想也覺得這才對,不然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於是他一番旁敲側擊下,盡管葛仙努力掩飾自己,還是泄露了一些個人信息。


    葛仙,今年十七歲,當地東城中學高中部二年級,平時喜歡觀覽古籍,什麽書都看,有些博而不精、雜而不純的毛病,尤其喜歡養生、修道一類的古籍。


    “大叔,這本秘笈……”葛仙提了提手上的《逍遙訣》,忍不住問道。


    中年人一看,嗬嗬笑道:“小葛呀,你說你選什麽不好,怎麽偏偏選了這本呢,這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它也要看緣分的,你可能不太適合,還是另選一本吧,叔叔可以做主,給你打個對折,隻要不是太過分的,怎麽樣?”


    “不,叔叔,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就是想要這本。”誰知葛仙很是倔強,不肯放棄這本逍遙訣。


    中年人此時神色一凜,有些嚴肅地說道:“小葛,我也略學了一些觀人術,從你麵相上看,你自小體質羸弱,恐怕在小學時期還生過一場大病,平時為人也謙遜有禮,如果是文章話本之類的,叔叔也就隨你了,但這本修煉秘笈卻不適合你這樣的體質,如果貿然去練,恐怕於你的身體百害無一利,叔叔這是為你好,你還是舍棄了這本吧。”


    “我……我……”葛仙委屈地低下了頭,但隨即又抬起頭盯著眼前眯眯眼的男子,此刻這名男子給他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像是世外高人一般,難道真的不是騙子?


    可惜,他也知道自己的確體質孱弱,自從少年時期生過一場大病,體質就始終好不起來,平時上體育課也是經常請假,學習也難以集中精力,導致成績不上不下,淪為了平庸之輩。


    不過,他始終都不肯放棄,所以他開始有些異想天開,試圖從古籍養生、功法中尋找到一條路,拯救自己的路,可以讓他體質改善的方法,但是這種想法何其渺茫,無異於癡人說夢。


    “叔叔會傳授你一兩招養生口訣,你日後勤加修煉,再加上後天鍛煉,跟上營養,身體會有一定改善的,至於這本修煉秘籍,雖然它是我造的,但修行功法卻不是騙人的,不適合多數人修煉,哪怕是適合的人,也難以堅持下來,單單氣感這一關就很難感悟……”中年人一邊接過葛仙手上的逍遙訣,一邊苦口婆心地勸道。


    誰知葛仙忍住了淚水,不甘心地冒出一句:“屁,明明我看了一會,稍微修煉了下,就感受到周圍有絲絲銀色如針的氣體,豈不就是書中所說的如針如雨,銀色半透,肌膚感應,有銳芒又似流水……”


    “什麽!”原本要收回手的中年人頓時如遭雷擊一般愣在了那裏,一把抓住了葛仙的手腕,顯得很是失態。


    葛仙頓時掙紮起來,但是此刻中年人攥住他的手掌猶如鐵箍一般,根本脫不了身。


    “你……你真的感應到了那銀針氣體?”中年人顫抖著身體問道。


    葛仙忍著疼痛點了點頭,中年人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鬆開,見葛仙的手腕部位有一圈紅印子,頓時感到抱歉。


    不過令葛仙震驚的則是在後頭,隻見這男子伸出兩指,點在他發紅的手腕部位,頓時葛仙感到一股比起之前自己感應到的銀針氣體充沛得多的無形之氣灌入自己的手腕中,然後在那紅印子遊走一圈,又順著對方的手指流了回去,再看那紅印子,居然消失了。


    “大叔,你這是……”葛仙驚訝地活動了下手腕,發覺一點都不痛了,簡直是瞬間活血化瘀,堪稱神醫了。


    不過,中年男子卻絲毫不在意露的這一手,而是不斷詢問、反複推敲葛仙剛才看書無意修煉了一會的感受,最終確認無誤,一時間,葛仙覺得他甚至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小葛,這本書就賣給你吧,雖然我不缺這點錢,但祖上有規矩,不能免費送人,你隨便給個價就行。”中年人和藹地說道。


    葛仙猶豫了一會,有些扭捏地拿出一張貼身藏的,已經被汗水打濕了的十塊錢,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叔,這是我省下來的早餐費,再多我就拿不出了。”


    “好,十塊就十塊!”中年人當即收下,然後又從旁邊拿出一支筆,在秘笈最後一頁寫了幾句話什麽的,這才遞給了他。


    等到葛仙走後,這男子來到店鋪後麵,掀開一張幕布,迎著一副畫中的某位仙風道骨的老者跪拜,涕淚如雨地說道:“師父,幸不辱命,弟子唐恩德終於找到了我逍遙門的傳人。”


    次日,唐恩德退掉了鋪子和攤子,神秘地從古街上消失了,無人知曉他到底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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