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血統不正,本是卑賤宮婢所生,為掩蓋真相,不惜氣死太後,毒殺齊王。”


    齊齊跪著的送葬隊伍中,一個女子的突如其來的聲音響徹在這方天地間,讓眾人臉色大變。


    蕭灃倏爾回頭,萬瑾瀾也轉身向後看去。


    女子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官員與宗室都震動了。


    萬秋雨茫然的跪在那,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為什麽,她重活了一遍,好似什麽都不知道。


    她以為知道了決勝的關鍵,事情的發展卻沒有按照她所預料的那樣走。


    前世齊王死的早,她還沒進京入宮,這期間的事,不管是入宮前,還是入宮後,她都沒有聽到過什麽風聲。


    眾人齊齊看向說話的女子。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前在慈安宮中伺候的夏柳姑姑。


    陳淑妃萬妃及一眾宮妃和所有朝臣具是目瞪口呆。


    這宮人在說什麽,他們有點聽不懂。


    “哪裏來的賤婢,竟在此處胡言亂語。”李福尖利的聲音響起,“敢在祭台動搖陛下的血脈正統,來人,將她拿下,以慰太後娘娘在天之靈。”


    夏柳姑姑看向蕭灃:“王爺,黃嬤嬤臨終前說了,當年是陛下讓人將還在睡夢中的你藏了起來,她遍尋無果,才無奈放棄你。娘娘就是聽了這個,才會突然暴斃。”


    夏柳姑姑先前不說,是因為在宮中,怕蕭灃知曉後會衝動行事,為此丟了命。


    今日,她在文武百官麵前,揭穿皇帝的真麵目,皇帝為證名聲,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對齊王如何。


    夏柳辦完最後一件事,不等禁軍來抓,直接撞柱身亡。


    血濺三尺,如此血腥的場麵,一些女眷都被嚇暈了過去。


    蕭灃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想問清楚夏柳,到了近前時,卻見夏柳閉上了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蕭灃帶血的眼眸射向皇帝,寒光如有實質。


    萬瑾瀾趕忙起身到了他近前,和禁軍呈虎視眈眈的對峙狀。


    變故發生的猝不及防,不少大臣都在驚疑不定。


    宮妃近日在宮中倒是聽聞了齊王妃大鬧飛羽殿,揚言有人害齊王,還將太醫和宮人都趕了出去。


    前後結合,夏柳的話也有了幾分可信度。


    皇帝立於祭台之上高高在上的和蕭灃對視,眼中古井無波,仿佛今日的局麵對他來講,不值一提。


    說實話,皇帝是意外的,在他的設想中,太後死前所知曉的,慈安宮的宮人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告知蕭灃。


    他甚至都沒攔著。


    一個命不久矣在他掌控中的人,知道與否,又能掀起什麽風浪?不過是懷著滿腔的恨意死去罷了。即便想要做什麽,也是徒勞無功的。


    比起他生母被活刮,太後和蕭灃死的都太過容易了。


    這賤婢就算死前說這些,沒有任何證據,又有何用?他已坐穩江山,權柄在握,不是勢單力孤需要倚仗太後的時候了。


    這麽多年,他雖倚重蕭灃,交給他辦了不少大事,卻從未給過他實權。他手中的人手,是他撥給他的,真心效命的人,也隻有他。


    一個將死之人,又能翻出什麽花樣?


    建安帝如一頭沉穩的老獅,胸有成竹的、似看著手到擒來的獵物那般與蕭灃黝黑的雙眸對視。


    “賤婢妖言惑眾,居心不良,許是廣陵王安插在宮中的奸細,灃弟,難不成你還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蕭灃胸口湧起了翻江倒海的恨意,撞在心口,不知該往何處發泄。


    此時,他恍然驚覺,建安帝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卑鄙無恥,忘恩負義,寡情至極。


    他故意氣死了母後。


    也是他故意,才讓他與母後有多年隔閡。


    這麽多年,他信賴他,視他為親兄長,到頭來,他所有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


    蕭灃渾身顫抖,麵對皇帝的話,他咬著牙關。


    萬瑾瀾握住他的手,怕他此時衝動。


    此時翻臉,非明智之舉,在場禁軍,哪個不是聽皇帝調令。


    若公然辱罵挑釁指責,她二人的下場,她不敢想。


    憋屈是真憋屈,可此時也隻能忍著。


    萬瑾瀾聽到他用力咽氣喉頭滾動的聲音。


    “皇兄說的是,你我兄弟多年,非她人可挑撥的。”


    皇帝幽深的眼眸露出高高在上的勝利。


    禮官繼續走流程,念祭文。


    仿佛夏柳剛才鬧出的動靜是眾人做了一場夢,可柱子上的血跡卻真確的表明了,他們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可再了不得,卻還是像年節時放出的煙火一樣,響過後,夜空又恢複了寧靜。


    萬瑾瀾握著他的拳頭,支撐著他顫抖的身體。


    直到皇陵大門關閉,蕭灃再也支撐不住,“噗”的嘔出一口血。


    萬瑾瀾嚇了一跳,這完全不像是裝的。


    萬秋雨麵露喜色。


    齊王應當是要死了吧!


    看著萬瑾瀾如今的樣子,萬秋雨心中痛快。


    萬瑾瀾將蕭灃坨上馬背,焦急的去求皇帝,“陛下,還望允許臣婦先回城找大夫,王爺的身子,怕是不好了。”


    今日連隨行的太醫都沒有,她相信皇帝不會拒絕的。


    皇帝果盤沒拒絕,不過派了五十禁軍“護送”。


    萬瑾瀾不管那麽多,反正她是先回府,安撫的看了一眼擔憂的鎮國公,她上馬揚鞭就走。


    寒風凜冽,吹的她臉發僵,枯草快速向後退去,雪花簌簌的在半空飛舞。


    直到回了府,見到王管家,到了熟悉的環境中,心才算安定下來。


    從府外請回來的大夫把過脈後道:“心火鬱結,氣機鬱滯不通,外虛內熱…”


    萬瑾瀾直言問:“還有沒有的救?”


    說那麽多,她也聽不懂,越聽越煩躁。


    麵對萬瑾瀾快吃人的眼神,大夫詫異說道:“並無性命之憂啊,喝上些時日的藥好生調養便是。但若長期鬱火攻心,恐於壽命有礙,王妃最好好生疏解。”


    王管家和萬瑾瀾共同疏了一口氣。


    “張大夫,若外人問起,你就說我們王爺命不久矣。”萬瑾瀾給了張銀票,交代道。


    王管家為保萬無一失,又帶著人出去敲打了一番。


    “王妃,江惑不見了,自上次從宮中回來,老奴就再沒見過他。”


    萬瑾瀾皺眉,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將府內整頓整頓,將大部分仆從全部遣散。”王管家雖然詫異,卻還是去辦了。


    點點已經被她送到了祖父那,萬瑾瀾將春桃幾人的身契給她們了,又給了不少賞賜,將人遣散。


    “主子這是不要奴婢了?”春桃癟著嘴眼眶都紅了。


    “不許哭,回公府去,想讓我安心就回去。”


    春桃少見姑娘這麽嚴肅的麵龐,嚇到也不敢再多言。


    萬瑾瀾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因為江惑,府上的人,有多少是不忠心的,她不敢確定。若她和蕭灃出了事,春桃她們,還是不要受牽連了。


    自從入了齊王府後,太後薨逝,至今,她都非常被動憋屈。


    看著床榻上閉著眼的蕭灃,她恨恨垂了一下床榻。


    “你怎麽還躺著!日後還能不能好了?遇事也指望不上你,有仇就報仇,倒下算什麽英雄好漢?”


    她語帶埋怨、恨鐵不成鋼。


    當初她真是瘋了才蓄意勾搭了他,搞得如今每日睡覺都睡不安穩。


    她知道此時自己非常不講道理,但連日在宮中防備、憋屈,對未來的惶惑,讓她情緒有些崩潰。


    “你與我和離,此後你我再無瓜葛,可好?”


    他雙眸冷漠清亮,語氣沒有絲毫起伏,雖是疑問,萬瑾瀾卻聽出了下定決心的意味。


    萬瑾瀾快氣死了,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


    心中一股怒火狂躥。


    這些日子做了這麽多就換來被掃地出門?


    仿佛說中了她骨子裏的不堪,好時腳朝前,壞時恨不能多長幾隻腿擺脫。


    她萬瑾瀾若是那樣的人,當初費盡心力救他作何?


    她起身一把將梳妝台上的物品揮落,發出極大的聲響,咬牙問:“你什麽意思?”


    感受到麵龐上的濕意,她一把抹掉。


    蕭灃再也維持不住冷漠的神色,他坐起身子,“我的事本來就與你無關,你我和離,以公府的門第,你還可再嫁,也不會受我牽連。”


    萬瑾瀾頓住了,他以為他覺得她品行不堪才會和她和離,卻沒想到…


    萬瑾瀾抹幹眼淚,有些拉不下臉來,別過頭冷笑一聲:“如今和離也晚了,為了你,我已經將皇帝得罪死了!我萬家也不比從前,想要再找到如你這般龍章鳳姿的好男兒,怕是不容易。”


    萬瑾瀾說完就想咬自己的舌頭,為什麽陰陽怪氣還不由自主的誇了他!


    這張嘴可真是該打。


    抬頭看他,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淺淡笑意,她惱羞成怒,“笑什麽笑,現在都這樣了,還笑的出來!”


    蕭灃歎氣,“你與我和離,現在還來的及。”


    裝病能裝到什麽時候,總有暴露的一天,皇帝不會允許他活下去。


    他也要為母後報仇。


    萬瑾瀾好氣。


    哪有這樣的人?


    不論如何他要個她和離,作為被架起來的一方,她同意和離,她的良心過不去,別人又會如何議論她?她這些日子又是在做什麽?豈不是笑話一場?


    不同意,日後前途未卜,生死難料。


    萬瑾瀾承認自己的骨子裏流著自私的血。


    “不如,我將你休了,如何?”蕭灃直勾勾的看著她。


    萬瑾瀾怒道:“你說的是人話?”


    萬瑾瀾氣到額上都是汗,繞過屏風,拿起羅漢床上的軟枕,進來對他兜頭蓋臉的砸了下去。


    “我讓你忘恩負義!”


    待她發泄夠了,蕭灃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頭放在她後背,一下又一下的輕撫。


    “我才知道,瑾瀾愛我至深。”


    聽到他似帶笑意的話,萬瑾瀾都要炸了,掙紮一番卻沒有掙脫他的懷抱。


    她惡狠狠的說道:“我,出身富貴,就算嫁人,也要錦衣華服錦衣玉食,不想看人臉色卑躬屈膝。”


    所以,你明白了嗎?當初我目的不純,你也別認為我對你愛的深沉。


    殿內平靜時,在外候著的王管家才抹著汗說道:“王妃,於鬆回來了。”


    萬瑾瀾將自己拾整好後,才起身去了廳堂。


    “主子,二爺投了肅王…”


    於鬆的話讓萬瑾瀾一震,“快回府告訴父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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