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月亮凝在夜空裏,似一麵冰塊磨成的圓鏡。


    牆上不知價值幾何的掛鍾,時針滴答滴答的走到了10點。


    門鎖處傳來了細微的響動,宋淮書她詫異的抬頭看向門口,竟然是適才對她冰冷萬分的程屹打開了宋淮書的房門,正往房間裏走來。


    月色下,男人的雙眸清湛,現在似乎已經收斂了方才的冷厲,此刻,月色如鏡中倒影,映出他的輪廓。


    “程先生,你是來休息的嗎?”宋淮書從床上站起身來問道。


    程屹點頭,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捏了捏眉心,似乎是很累,宋淮書遞上一杯還溫熱的安神茶,程屹也不怕宋淮書下毒,順手接過。


    月色下,宋淮書看見了程屹食指上有一枚在隱隱泛光的戒指。


    大概是這茶不太合他口味,程屹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程屹轉身去了房間裏的浴室,宋淮書也不慌不忙的掀開了被子躺下,她倒是要看看,這程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不久之後,溫軟的床傳來下陷的感覺。


    不多時,宋淮書的耳邊便傳來男人綿長又而均勻的呼吸聲,或許是因為和程屹的約定令自己安心,宋淮書也在這寂靜的夜裏,沉沉睡去。


    黑暗中,程屹睜開了黑曜石般的眸子,看著身邊熟睡的女子,雖夜色濃沉,但在他的眼裏,卻像粹了升起的太陽般火熱,所賦予的光,熠熠生輝。


    “沒心沒肺的絨絨!”程屹的嘴裏也不知怎的,突然之間就沒頭沒腦地說出了這幾個字,在他的話語之中,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但是,睡熟了的宋淮書,自然是沒有聽到,不知過了多久,程屹也闔眼睡去。


    晨風拂來,宋淮書在微暖的陽光中醒來,可她身旁被子裏,早已失去了餘溫。


    宋淮書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還是如從前一般無二,無論她怎麽努力宣傳,都沒人願意來找她這才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定製旗袍。


    此時,手機vx上彈出一條信息,是宋淮書的父親發來的,大概內容也無非就是些虛情假意的關心,主要目的還是要問宋淮書和程屹的進展。


    想起母親留下的傳憶,宋淮書回複了一條:“好的父親,我會準時到。”


    據目前所知,程屹似乎很忙的樣子,宋淮書並不確保他能有時間陪她回宋家一趟。


    宋淮書想給程屹打一個電話,但是,宋淮書卻突然想起自己並沒有留程屹的電話。


    這場商業聯姻還真的是簡單至極,也沒有搞什麽訂婚宴,沒有結婚鑽戒,甚至也沒有對方的聯係方式。


    除了抽屜裏麵躺著的那兩本蓋了章的結婚證能夠證明宋淮書和程屹確實結婚了以外,其他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宋淮書握著手機的拇指僵了片刻才從手包裏找出昨天明齊給她的那張名片。


    宋淮書撥通了明齊的電話,等了一會兒才被接通:“您好,請問哪位?”


    明齊似乎並不知道這是自己打來的電話,宋淮書頓了頓,才緩緩開口道:“你好,明齊,我是宋淮書,我們昨天見過。”


    明齊:“您好,夫人,請問您是有什麽事情找我嗎?”


    宋淮書將今晚要回宋家吃飯,問程屹的電話號碼的事情緩緩道出。


    得了程屹確定行程安排已滿,沒空陪她回去吃飯的回複以後,宋淮書這才掛了電話。


    想起昨日裏答應工作室裏的小姑娘今天要去協助她們完成畢業設計,宋淮書她打開了衣櫃,在換衣服的同時尋找一些設計靈感。


    被各色旗袍填滿的衣櫃裏,已經不複以往的那般空蕩,繽紛的色彩給這偌大的衣帽間平添了幾分生氣。


    宋淮書最終選了一條月白色,以金線繡著玉蘭花紋的旗袍,宋淮書將如墨的長發散落下來,唇點紅,眉描黛,悠然一笑,便將宋淮書的美貌襯得精致極了。


    若說不施粉黛時的宋淮書,那是婉約的南方女子,淡妝相宜的宋淮書,則是悄然增了幾分她這年歲該有的明豔。


    宜園司機的車技很好,不出半小時,宋淮書便到了傳憶旗袍工作室。


    傳憶是她母親生前的心血,雖然看著這門可羅雀,卻是自己拚盡全力保下的工作室。


    宋淮書雖然觸景傷情,但還是收了思緒。


    推開大門,三個小丫頭嘰嘰喳喳的拿著幾塊布料,似乎還在討論著什麽。


    “淮書姐,你快來看看,這塊布料的刺繡到底是用金線更好還是用銀線更好。”


    宋淮書接過了布料,是素縐緞,也算是比較名貴的絲綢布料了。


    宋淮書細細地摸著布料上的紋路,問道:“這是誰的畢設用料?”


    “是我的,淮書姐。”


    答話的是工作室裏的一個家庭比較富裕的小姑娘,當初宋淮書得了校園設計大賽第一以後,這姑娘不知從哪知道了宋淮書還有獨立工作室,纏了宋淮書好些天,非要來傳憶實習。


    看了一眼放在布料旁的刺繡圖案的草稿紙,宋淮書才道:“我覺得,還是釘珠片吧,月季本就有長春富貴之意,和昂貴的珠片相襯,這才能顯得更為般襯,而且,你的這條旗袍取名為流華,釘珠片的話,在陽光的折射之下,才能更顯其意。”


    “多謝淮書姐!”女孩得了宋淮書的指點,這才歡喜的跑開了。


    宋淮書和大家一起吃了個午飯,又接連解答了其他人提出的問題,時間已經不早,已經快到約定的時間了,宋淮書收拾了一些工作稿件,這才離開了傳憶工作室。


    再讓司機從宜園趕過來,太麻煩了,宋淮書站在路邊,熟練的打開了打車軟件。


    低著頭打車的宋淮書她並沒有注意到馬路上一閃而過的一台黑色賓利雅致。


    等到了宋家,宋父和後母早就已經等在了大門外,宋淮書的妹妹卻是不見人影,兩人也不是在等她......


    見宋淮書從一輛貼著某打車軟件標誌的車上下來,宋氏夫婦的臉色便立馬垮了下來。


    “宋淮書,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和程屹一起回來吃飯嗎?”


    宋父常有的質問口吻從宋淮書的耳邊傳來,不過,大約是這次的聲音大得有些刺耳了,宋父竟然直呼其名。


    宋淮書唇邊一貫的笑容頓住,她道:“父親,我從未答應過您要和他一起回來。”


    約莫是宋淮書的頂嘴,令宋父覺得有些落了顏麵,宋父冷哼一聲,也不再去管還站在門口的宋淮書,頭也不回的便進了門。


    “淮書啊,你說說你,這才剛剛嫁進程家,就敢和你父親頂嘴了?看樣子,這程屹對你,真的很不錯嘛,以至於你都不需要娘家的幫助了啊。”


    後母季氏樂得見宋淮書與宋父不合的模樣,竟然毫不遮掩臉上幸災樂禍的神情。


    幾分燥熱的風吹來,宋淮書鬢邊的發絲被微風拂亂,宋淮書順手撩起垂落的發縷,輕輕勾在耳後。


    “季阿姨,我從未覺得我們女子,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獨立,才是新時代女性的另一種風景。”


    宋淮書的眼神明亮而又清澈,就那麽堅定的看著麵前的人,叫季氏沒由來的多了幾分心虛。


    宋淮書的身後,傳來了一道有著幾分耳熟的聲音,宋淮書側過頭去,發現是程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站在了她的身後。


    “好,說得好!看來,我程屹不是娶回了一個門神,而是一塊珠玉!”


    淡淡的夕陽灑落在了程屹的身上,琥珀色的眼瞳裏,仿佛盛滿了日落的晚霞。


    程屹就筆直的站在宋淮書的身後,落日餘暉映射出的光束,描繪出程屹那淩厲的輪廓。


    與之相比,就連太陽那耀眼的金霞,仿佛都落了下乘。


    程屹行至宋淮書的身邊。


    宋淮書陰陽怪氣的問了句:“這位程先生,你怎麽來了?某人不是說,行程都已經排滿了嗎?”


    “你別想太多,我隻是正好路過此處,順路來吃頓飯而已。”


    程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隻是在此刻的宋淮書聽來,似乎是多了幾分人情味。


    明齊恰到好處地朝著還在發怔的季氏遞出了一張名片,就像是被那名片灼傷了般,季氏身體顫抖著,眨了幾次眼,這才試探地問了句:“你......你是阿屹?”


    約莫是季氏這自來熟的稱呼,令程屹感到有些許不適,程屹蹙起了眉,有幾分煩躁地輕轉著食指上的戒指。


    “季女士,請注意你的措辭。”明齊出言製止了季氏那顯得有些熟稔的稱呼。


    “媽,爸讓我來問你怎麽還不進屋。”


    有些嬌氣的聲音傳來,原來是隨著季氏進來宋家的,宋淮書的繼妹——宋懷昭。


    今年22歲的宋懷昭,就和她的名字一樣,看起來如朝陽般璨爛,但是,入不了程屹的眼。


    “乖女兒,再等等,我們馬上就進去了。”季氏摸了摸宋懷昭的頭,這母慈子孝的畫麵,似乎有幾分刻意。


    而宋懷昭她則是擺出一副才剛剛注意到一旁站著的宋淮書一般,訝然說道:“哎呀,姐姐,你怎麽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啊?”


    宋淮書唇角輕扯,並沒有回答,隻是淡然地看著宋懷昭。


    宋淮書眼裏仿佛含著一汪溫潤的清泉,像是宋淮書這般目光刺傷了她似的,宋懷昭側過頭,不再與宋淮書對視,又鬼靈精怪的指著程屹說道:“媽媽,這位大哥哥是誰呀。”


    宋淮書聞言,自然清楚她這個妹妹又要動歪心思了,於是,她直接上前一步摟住了程屹的胳膊,對著宋懷昭邪魅一笑,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在說:


    “我的好妹妹,收起你的壞心眼吧,這位,是你的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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