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數不盡的妖族和異獸,如那血紅的滔天巨浪,一波又一波衝擊著白虎城。


    血水染紅城牆,袍澤百戰紅甲,灑盡一腔血。


    人間煉獄,生死由天不由己……


    忽然,撫琴之人閉目,琴聲隻剩殺伐。


    崔器眼中是破雲雪山,是黑袍持劍。他看到劍動,雪山倒懸,壓頂而來。


    他手握長刀,卻拔不出來,甚至動一下小手指也不能。就好像鬼壓床一樣,萬般無法動。


    這一刻,殺生刀無用,跋折羅外功秘法無用,血沸亦無用……


    劍落,山也落。


    崔器知道,他拔不出劍,他要死了,死在夢裏的劍,夢裏的山。


    一聲龍吟,忽打崔器體內炸響,好似九天驚雷,將崔器眼中的劍,眼中的山,炸得煙消雲散。


    崔器喉頭一甜,人卻清醒了過來。眼前的百鳥裙未動,美人還是美人,可那幾位卻人不像人。


    陸道正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好像打著擺子……


    四傑麵色發青,眼中無神,一副死人像,也不知做的什麽夢……


    崔器暗自咋舌,這位公主有些嚇人了。


    明明沒有修為,卻能一曲要人半條命,這要是有了修為,那還了得。還不得追凰趕鳳,成這世間音律第一人。


    崔器這邊念頭剛起,便見撫琴之人,竟引動天地五行之氣,匯於頭頂。


    崔器修金之氣,卻也不妨礙他感知到其它四氣。他發現,五行之氣,竟然慢慢與琴音共鳴,打著轉被玉青黛拉入體內……


    一曲封神,成就天人,這種事就連鳳凰也不敢想,因為絕無可能。


    對崔器來說,修行是點滴積累,是小溪匯河,絕無取巧之法。


    可眼前的人,耳邊的曲,卻讓他開了眼界。


    一曲入宗師,天下隻一人。


    崔器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不信也得信。有些人,有些事,比不了,也比不得。比了是要被氣死的。


    玉指停,琴音落。


    武道宗師的陸道正,口噴鮮血委頓餘地,氣若遊絲的睜大雙眼。


    “殿,殿下,竟然……”


    玉青黛看著陸道正搖頭歎道:“我本不想爭,隻想做,想做之事。你們卻不斷逼迫,不然何至於此。”


    說著,玉青黛看著南方,輕聲道:“性子好,不代表可以魚肉。姐姐,你把事做過了。”


    “你們四個回去捎個話,就說玉青黛雲中歸來,必當與姐姐說一說帝王家的親情。至於陸道正行刺本宮,就不用回去了。”


    四傑回過神來,相互攙扶著行了跪拜大禮,蹣跚而去……


    見四傑離去,玉青黛轉回身,看著陸道正輕輕一歎:“你還有何話說。”


    陸道正心脈已斷,已然沒了活路,不由長歎一聲:“我陸道正小看了殿下,長公主也小看了殿下。被殿下的美貌和溫婉迷了眼,可悲啊……”


    肺腑之言,搓痛的不僅是陸道正,也給崔器提了個醒。老天爺是不公平的,不但給了眼前女人美貌和地位,還多給了智慧和天賦。


    可是說來也怪,當陸道正咽氣後,玉青黛身上那股子氣勢卻急轉直下。仿佛千瘡百孔的羊皮筏,一瞬間,五行之氣,盡皆一泄而空。從宗師直落凡人。


    “殿下這是……”崔器關心道。


    玉青黛轉回身,微笑指天道:“老天爺是公平的,我這輩子都無法修行。”


    一旁老婦人見殿下感傷,忙勸慰道:“漏盡通體質又如何,殿下何必唏噓。”


    老頭子忙附和道:“就是,就是。隻要殿下想要,天地都會為您所用。正所謂,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豈不瀟灑快活。”


    崔器看著由哀轉喜的女人,不由心中感歎。老天給了她成就天人的命格,卻斷了登天之路,這不耍人玩麽。


    卻見這時,玉青黛微笑道:“之前的約定依舊作數。送我到平湖鎮,白銀千兩。”


    聽了玉青黛的話,崔器可是求之不得,不過話卻不會這麽說。隻見其,躬身道:“殿下多次出言為小子求一條生路,小子銘記肺腑,哪裏還能收殿下的銀子。如今,小子心甘情願為殿下牽馬墜蹬,分文不取。”


    說著,便將懷中簪子取出,雙手奉上。


    玉青黛笑道:“銀子可以不收,簪子卻收了吧。畢竟,鹿蜀妖獸可不是有錢就能騎的。”


    當崔器抬起頭,那對老夫婦卻已不見,隻剩他和公主殿下。


    崔器微微皺眉道:“兩位高人這是……”


    玉青黛搖頭笑道:“一段緣分,一次恩情,我又怎忍心讓飛鳥落枝頭。所以,這一路還是要辛苦你的。”


    崔器沒有多問,而是扶著玉青黛上馬,他則規規矩矩的牽馬而行。之前同乘一騎,還可以說形勢所迫,如今來做,怕是要成那惡人了。


    該糊塗時要糊塗,該清醒時要清醒,此一時彼一時。一根筋兒,可就是不知進退,是會惹人厭的。


    “李公子,打算一直牽馬而行嗎。”


    崔器轉頭看著俏臉微紅的玉青黛,忙道:“老話說的好,久坐不利於修行,且要多走走,舒筋又活血。”


    玉青黛為了掩飾尷尬,話鋒一轉笑道:“不知李公子哪裏人士,要往何處去。”


    崔器心中暗笑,來了。


    “小子大乾龍城人,久仰雲中學院,也想憑本事試一試。卻碰巧與殿下林中相遇,倒是小子前世修來的福分。”


    說著,還特意瞄了一眼玉青黛。


    百年修得同船渡,一生隻為一段緣。


    一句話,一個小動作,不多也不少,拿捏的恰到好處。既讓玉青黛曉得仰慕之情,又不會讓二人尷尬。


    玉青黛微微一笑,輕撫鹿蜀脖頸笑道:“如此妖獸,既能為公子坐騎,想來公子是有大本事的。”


    崔器不打算現在就亮出三皇子的身份,搖頭歎道:“若是殿下也在白虎城死士營熬六年,想來福緣定會比小子深厚……”


    二人一路閑聊,倒是把時間過得快了。不知不覺,便把三天的路走完了。


    平湖鎮的輪廓就在官道盡頭,玉青黛卻覺得,似乎走的有些急了。


    她生於帝王家,哪裏跟男人這麽近距離說過話,還一說便是三天。


    她很喜歡聽牽馬郎君的那些故事,他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


    她重新認識了他,曉得了,為什麽他對錢財那麽在意。因為,他賺的每一文錢,都是用命換來的……


    這一路,崔器發現大乾的三公主,沒有公主架子,卻是個善解人意的溫婉性子。相處起來,倒是無需處處小心,可要比那位紫衣美人,輕鬆不知幾何。


    “李兄,可有落腳之處。”小鎮樓牌下,玉青黛輕聲問道。


    欲擒故縱的戲碼,對崔器來說是必須要有的。


    隻見崔器笑道:“送君終有別,倒是期待學院再見。”


    看著一襲百鳥裙相別回頭微笑,崔器躬身行禮道:“兄,祝三妹高中。”


    玉青黛回身一禮,笑道:“小妹也期待與李兄學院再見。”


    看著玉青黛消失人群中,崔器這才牽著惹眼的鹿蜀大步走入小鎮。


    “走了個紫衣服的,又勾搭個穿百鳥裙的。頭,你這是走桃花運啊。”


    “頭,你可別忘了,咱們萬裏之行,可是來勾搭坤國三公主的。沾花惹草不可取啊……”


    崔器回過頭,瞪了鐵山和三驢子一眼,冷聲道:“你倆知道個屁。”


    鐵山憨笑道:“謙謙君子,轉眼變成粗鄙武夫。頭,你這變臉的本事,大有長進啊。”


    三驢子冷著一張臉,說道:“當然不知,頭不妨讓俺倆知道知道。”


    崔器沒好氣的說道:“人多眼雜,落腳細說。”


    平湖鎮很大,很繁華,因為這裏是雲中城的橋頭堡。而三驢子選的落腳點,很小,很亂,怕是一宿也要不了幾文錢。


    崔器有些後悔了,就不該欲擒故縱,不然現在應該錦衣玉食才對。


    偏房陋室中,崔器將分手後所經所曆,娓娓道來。當然,嘴巴還是有把門的,黑袍人那一段是隱去的。


    “啥,頭你說啥。那女子就是玉青黛。”鐵山瞪大了雙眼,寫滿了愕然。


    三驢子憤然道:“頭,趁熱打鐵,火候過了,豈非事倍功半。”


    鐵山搖頭晃腦道:“再說,今年學院招生規矩改了,需要五人一組的。現在咱們還缺兩人呢。”


    崔器皺眉道:“啥意思。”


    三驢子輕歎,將今年雲中學院招生規矩細細說來……


    今年雲中學院主考官換成蘇木了,那麽規矩就得按蘇木的心意來。


    對於蘇木來說,文武兼備固然好,可對那些文武隻占了一樣的人,卻有些不公。


    蘇木覺得一個人,能將一件事做好,做到極致,那麽這人便是大才。卻不能因其短板,而忽略了長板。所以才想了個,五人一組,每場考試出一人,集五人之力互補長短的法子。


    蘇木也知道,一榮俱榮,一瞬俱損,似乎有些不公。可這世上本就沒有完美之事,書院也隻能給考生相對的公平。


    蘇木卻不知,他這個決定,等同在平湖投下一塊巨石,掀起滔天波瀾。


    有人獨往雲中求學,也有兩三好友同行而來,卻很少有湊夠五人的。那麽,尋人組隊,便成了繞不開的難題。


    本就擠滿外來人的平湖鎮,這下子更熱鬧了,甚至為了爭搶組隊而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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