蠪蛭,狀如狐,九尾、九首,有鼠爪、虎掌,其音如嬰,喜食人。


    銀狐崔器見過,大個子銀狐崔器還殺過,且就在幾天前。所以眼前的大家夥,他並不畏懼。可是那些四通八達的洞穴,忽然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卻讓他有些慌了。


    人對未知總是恐懼的,這一點崔器也不例外。


    崔器盯著那些黑漆漆的洞口,直到拐角露出一顆巨大腦袋,懸著的心這才有地可落。


    狐狸腦袋,老鼠的爪子,通體銀白。


    又是一隻銀狐,這大大出乎崔器意料,而這樣的意料之外竟然足足有七次之多。


    崔器看著七隻呲著牙,炸了毛的銀狐躍到麵前,不由背後緊緊貼著神針,皺眉道:“這是一家子都到齊了,可為什麽是八隻。”


    隻見中間那隻體型最大的狐狸,怒哼一聲:“小子,你找死。”


    下一刻,異變陡生。八隻狐狸竟然互相吞噬,直到八為一體。


    那是有著八顆腦袋,八條尾巴的銀白狐狸。其恐怖程度,已遠遠超出崔器這輩子見到的所有妖獸。


    崔器曉得,眼前的凶物才是蠪蛭本體,其修為雖被鎮壓,卻也不是八宗師合力能及的。


    崔器正感歎呢,卻見蠪蛭八口怒張,噴出一條長長火龍。


    火龍的出現讓洞府溫度急劇升高,那些飄雪頓時化作細雨。距離火龍不過數丈的崔器,臉蛋子更是著了火一樣,火辣辣的。


    眼看著崔器便要被火龍吞噬,卻見本應麵露恐懼的崔器,此刻卻笑了。


    這一笑,若夏花綻放,豔冠群芳,美的不可方物。


    “老東西,年歲大了,記性就是不好。此處可不是你張牙舞爪撒野的地方。”


    隨著崔器話落,便見洞府頂端倒懸的鍾乳石,噴出一道道水柱。頓時將那不可一世的火龍,從外到裏澆了個透心涼。


    蠪蛭大妖被一條條水龍攆的左躲右閃之時,崔器卻抱著膀看戲,這可把大妖氣得不輕。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怎麽,怎麽沒被攻擊。”


    崔器笑道:“你以為這些天,小子我什麽也沒幹嘛。”


    蠪蛭大妖,八頭八尾,眼觀六合,耳聽八荒,崔器的一舉一動哪能瞞得了它。隻見大妖騰身躍起躲開水龍纏繞,其中一顆頭顱剛好看見崔器身後劍匣有鐵砂流出,將其和神針相連。


    “你就是個騙子,是個無恥之徒。”


    崔器抱膀笑道:“老不要臉的,難道你就不是騙子,你就不無恥啦……”


    一顆腦袋,一對狐眼,死死盯著崔器,見那小子一副欠揍的樣子,頓時氣血上湧。


    “小子,莫要高興的太早。等本尊摘下你的狗頭,做成……”


    崔器食指晃了晃,咧嘴笑道:“老東西這場小雪過後,爺爺怕你變成軟腳蝦,到時莫說來摘爺爺的頭,就是走兩步也得拄棍了。”


    “你,你,你氣死本尊也。”


    蠪蛭大妖曾經那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甭管走到哪裏,無論是妖還是人,都得搭板供起來的主。何曾讓人這般奚落過。


    在不同的妖,不同的人眼裏,臉麵這東西是不一樣的。蠪蛭大妖的臉麵就是它的命,即便當年被那位一腳踩在泥裏,它也沒把麵子放下。


    人鑽胯,妖剪毛,那可是天地間的奇恥大辱。


    一瞬間,怒火在八顆腦袋裏瘋狂燃燒,燒盡了蠪蛭大妖最後一絲理智。也將一身銀白,燒成一團火紅。


    炸了毛的妖獸是很恐怖的,滿洞亂竄快若電閃,所過之處石碎地裂……


    崔器隻是眨了一下眼,眸子中便多了一隻燃燒著火焰的鼠爪。且那鼠爪離他的鼻尖,也不過三尺距離。


    電光火石,命在頃刻。卻見崔器不躲不閃,不慌不忙,仿佛撲過來的不是萬年大妖,而是一隻山間野狐。


    崔器能夠做到臨危不亂,並非藝高大膽,而是背靠大樹心中不慌。


    一把晶瑩剔透的如意大棒,忽然出現在火狐頭頂,來了個當頭一棒。


    “轟!”


    棒碎爆開無數冰晶,卻也將那不可一世的大妖,狠狠拍在地上。


    崔器看著燃燒的爪子貼著鼻尖落下,隻差毫厘,便將他開膛破腹。不由冷笑道:“老東西,當頭棒喝的滋味如何。”


    八顆腦袋耷拉一顆,卻還有七顆能夠呲牙,所以大妖是不服的。


    “本尊要生吞活剝了你。”


    崔器歪頭笑道:“老東西哪都不硬,就嘴幫子硬。”


    話未落,有大棒落下,一根接著一根。


    一時間,劈啪聲不絕於耳,於盤腸洞內回蕩,久久不息……


    崔器今兒可算開眼界了,八顆狐頭都打成豬頭了,老東西身上的火氣竟然還那麽大,絲毫沒有服軟的意思。


    在崔器看來,大妖的身子骨果然耐操,可不是人類能比的。即便胸懷天下的小姨,麵對這麽粗大的棒子,怕挨不了幾下也要見紅的。


    估計天下間能扛住一輪棍棒的,也就那個天打雷劈的,還有他那個師兄了。


    可以想見,被折磨萬年的蠪蛭大妖依舊強大如斯,那麽萬年前的那些妖獸呢。崔器有些不敢想象。


    萬年前,妖獸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卻被軒轅一族弄沒了蹤影。而被稱為神之一族的軒轅氏,最終也被弱小的人類推翻,如今隻能躲在遺忘之地苟活。


    一國一邦,一族一家,皆是一時興衰,終逃不過時也命也。那麽他崔器呢,可能逃出生天,改天換命。


    不能怪崔器想的多,實在是眼前的家夥太抗揍。這陣子不想點啥,時間真是不好打發。


    眼前這方天地,降妖伏虎的活,實在沒他崔器啥事。


    崔器隻需背靠神針,將鐵砂做橋,將其與神針連通,讓神針曉得。棍棒莫打自己人。


    至於剩下的事,萬年前那位早就安排好了。


    每半月一場小雪,打蠪蛭大妖沒了火氣。整月一場大雪,打的大妖跌落凡塵,沒半個月光景緩不過來。


    這是個萬年不變的死循環,若非有人暗中破壞鐵索,怕是蠪蛭大妖,也沒機會釋放一身火氣,破壞封印鎖。


    如今崔器隻需等著煙消雲散,等落雪不落,等著痛打落水狗便好。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手裏的刀夠不夠快,能否砍光蠪蛭的腦袋。


    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崔器發現落下的棍子變慢了,變細了,變得軟弱無力了。


    這不是什麽好兆頭,因為大妖的脾氣還在,豬頭一樣的腦袋,依舊支棱著。


    崔器忙將金之氣灌入神針,細細感知下,才發現為何大棒無力,落雪要停。


    一城九門,如今卻有一門坍塌,斷了水之氣的一條路。別看隻是一條路,卻相當於打破了世間運轉的微妙平衡。


    九,數之大者,乃封印萬世不變之根基。現在缺了一,便缺了極致,便無法打的大妖沒了脾氣。


    崔器隻是個旁觀者,他無法還原那個一,隻能看著事態向著不好的一麵發展。


    崔器收回金之氣,看著大妖身上零星火苗湮滅,不由收回鐵砂,握緊橫刀。


    “哈哈哈……”


    聲震洞府,那是八顆豬頭在笑。


    棍停,雪也停。


    蠪蛭大妖挺直脊背,鼠爪虎掌打岩石中抽出,八條尾巴張開……


    “小子,即便想死,卻也晚了。本尊會讓你體驗一下,一根活著的磨牙棒是多麽痛苦。”


    崔器不再多言,直接拔刀出鞘,一刀劈了過去。


    一刀生兩刀,兩刀生三刀……


    二百零六式殺生刀,滾滾而動,隻見洞府卻又染上一層白霜。


    這一刻的崔器,毫無保留。血沸,秘法,殺氣,鐵砂,能用上的絕對不留。


    洞府之中,利刃戰獠牙,打的驚天動地難解難分。看起來倒是勢均力敵,不分伯仲。


    其實並非如此,崔器很清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歇。打的越久,就越被動,越占不到便宜。


    “小子,你的那點本事,本尊早就領教過了。在本尊眼裏,你不過是個沒有秘密的光腚小兒。還是乖乖給本尊當磨牙棒吧……”


    崔器依舊不吭聲,他不想跟八顆腦袋吵架,因為那隻會輸,半點勝算也沒有。還不如留下力氣,多砍老東西兩刀。


    刀是沒少砍,血也見了。可結果卻在往不好那一麵發展。


    大妖畢竟是大妖,即便沒了火氣,那一堆一塊卻是萬年積累的,可不是崔器短短二十年能夠相比的。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剁碎了上秤,斤兩上也要差了天地。


    當大妖的豬頭腦袋,又有了狐狸樣時,崔器的刀卻變慢了。此消彼長下,三苗祖刀隻是慢了半分,便被大妖逮到機會,一雙鼠爪瞬間橫掃而至。


    這一爪子若是挨實,就算不死也得筋斷骨折,崔器可不想和對方比拚肉體強度和恢複力。


    崔器猛地使出弧形步,閃過鼠爪來到老東西身側。腳下還未站穩,眼角餘光便瞥見,數條尾巴從四麵八方襲來。就好像,那些尾巴等著他撞上來一樣。


    “早說過,你的那點本事拿不出手。哪裏能,再一再二的用。”


    眼看躲不過去,忽得鐵砂化作一麵金屬大盾,擋在崔器麵前。


    “咚!”


    一尾盾碎,一尾人飛,再一尾,崔器好似蚊子一樣,被人家狠狠拍在地上。


    崔器氣血翻騰,眼前直冒金星,卻依舊能感覺到,那撲麵而來的腥臭大嘴離他已然不過數尺距離。


    他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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