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央的羅摩看向了自己侃侃而談的養母。


    客觀地說,芭別爾完全可以直接一筆帶過,或者說這就是羅摩在去了喀萬驛看到了兩個世界的落差之後才獲得的神之眼。


    這能夠解決很多的問題。


    但芭別爾並沒有這麽做。


    她和盤托出了羅摩遮掩神之眼很多年的行徑,又在會議上和那些想要給羅摩扣上不忠誠帽子的人直接對壘。


    “在更多的塔尼特部落民眼中,我是芭別爾的附庸。”


    作為養子,他天然被視為芭別爾的勢力團體。


    “所以我想要掀動戰爭的行為被當成了芭別爾想要獲得權力的行為,反過來說,因為我被當作芭別爾的棋子,那麽這個時候堅決反對的人,就是她完全不必要爭取的人。”


    “她會挑選那些哪怕不合理也想要站在她這邊的人,以及那些唯唯諾諾的牆頭草。”


    羅摩神色平靜。


    他的視線在部落的每一位長老身上遊弋,最後他垂下了眸子,麵色如常。


    另一邊的芭別爾最終還是詞窮了。


    神之眼是個人的私產,這是毫無疑問的。


    有資格對神之眼的歸屬進行質疑的,隻有神明而已。


    但羅摩畢竟是做錯了。


    他擁有神之眼就是一個可堪一用的高級戰鬥力。


    是個戰鬥力卻故意遮掩,隻是隱藏在部落之中而不去綠洲之中拚殺,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芭別爾可以說神之眼是羅摩自己的東西,他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但長老就是抓住羅摩有能力卻不做事情,進而描述他的野心和冷漠,誇張他想要奪取權力的心思。


    於是羅摩就錯了。


    這些東西其實都不算錯誤,唯獨不該有最後一樣東西。


    他想要權力。


    權力是多珍貴的東西啊,大家都想要,但隻有這麽一點。


    我們都分好了你也想要,那你就去死啊。


    “如此,羅摩明明有能力降低部落的損失,為部落帶來更多的資源和奴隸,但他卻始終藏身在部落的身後,看著部落的戰士死亡而無動於衷。”


    某一位長老慷慨激昂,“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他對部落沒有任何的忠誠!”


    “這些人的死,顯然都是因為羅摩的不作為,他應當對部落在對外開拓的戰士的死負責!”


    羅摩突然笑出了聲。


    你應當為某件事情負責,因為你有能力去阻止而沒有阻止,所以這件事情的責任都是你的。


    “你還敢笑?!”


    長老驚怒。


    他們在商討羅摩的罪孽和應盡的責任,而這個十六歲的少年笑出了聲。


    他顯然對部落的長老們沒有任何的尊重。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羅摩歎息了一聲,“我從來沒有想到,諸位居然都帶著英雄一般的認知。”


    隻有英雄才會認為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正常人遵奉的是責任和權力對等,而通常我們並不會認為,能力和權力有絕對的關係。


    掌握著權力的人一般有能力,但有能力的人不一定能夠掌握權力。


    “這件事情確實是你的錯誤。”另一位長老眉頭微皺,“如果你早點坦白你擁有神之眼的這件事情,我們完全可以訓練你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


    “難道你不清楚,一名合格的統帥對於沙漠之中的爭鬥有何種意義嗎?”


    “我知道我知道。”羅摩擺了擺手,神色誠懇,“但我也有一個問題,除了武力上的付出,難道我在過去的十六年之中,沒有盡到一個部落人的責任麽。”


    芭別爾眉頭微皺。


    事態升級了。


    她敢說出來是因為她篤定長老們不會殺死羅摩,有價值的人可以犯錯。


    他們如此嚴苛地描述一件事情,無非是想要給羅摩掛上汙點,讓他沒辦法掌握更高的權力。


    但他們絕不想要羅摩死。


    因為羅摩真的很有用,如果他聽話一點就更好了。


    聽話的劣質武器比不聽話的寶劍更加好用,這是大多數權力者的認知。


    客觀地說,這也是芭別爾的態度之一。


    她並不希望自己的養子介入權力之爭,不是因為芭別爾知道權力的爭鬥肮髒而又殘酷。


    她隻是不希望羅摩來和她爭奪權力而已。


    一旦長老們認定了這件事情,羅摩想要做任何事情,最後都不得不依靠芭別爾。


    試探長老們的立場、排除羅摩上位的隱患、讓羅摩不得不依靠自己,成為自己趁手的工具······


    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應該有你自己的理由,能夠為你帶來更多的利益。


    如果什麽都得不到,那盡量保持沉默。


    但羅摩直接表態不滿意,這就是另外的情況了。


    他抗拒長老們的判斷,就是在抗拒長老們的威嚴和權力。


    權力是不容許被冒犯的,無論他是多大的英雄。


    隻要一個人觸犯了但不受懲罰,那麽規則就會遍布裂紋,埋下隱患。


    芭別爾眉頭微皺·······他不會打算在會議上發難,直接把這些長老都給殺了吧?


    “我的養子······羅摩已經做的很好了。”芭別爾強調羅摩的身份,“作為學者,他已經給部落帶來了足夠的利益。”


    “但他本可以做的更多。”一位長老的話語冷漠,“不如來解釋一下,他為什麽要對我們遮掩神之眼的存在?”


    芭別爾一說話他們就忽視了羅摩。


    因為相比較棋子,顯然是背後的棋手更加值得認真對待。


    芭別爾咬著嘴唇。


    唯獨這個,是沒有辦法解釋的。


    神之眼確實可以降低部落的損失,羅摩從未提起,除了他對部落不忠誠以外,不會有別的理由了。


    起碼得說一聲吧?


    你拿著神之眼幾年了都沒個消息,這還能怎麽解釋?


    “當然當然,你們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的。”羅摩微笑道。


    長老眉頭微皺,忍不住懷疑芭別爾是否還有後手?


    下一刻,一隻燃燒著火焰的手掌握住了他的頭顱。


    熾烈的火焰灼燒著他的血肉,五根手指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至於深深地嵌入了顱骨之內。


    羅摩隨手一甩,火焰砰然炸開,人影在半空之中被烈焰燃燒成了灰燼。


    他坐在了長老的席位上,笑容真誠。


    “諸位,我先誠懇地認個錯。”


    “我真的錯了。”


    他的聲音溫和,俊美的麵容上帶著歉意:“我不該把你們當成人來考慮的。”


    “一群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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