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是最正統的道路,我以大義驅使部落,以神權裹挾其他人屈從部落,如此才能夠抵達光明的未來。”


    “但你,但羅摩你。”芭別爾神色複雜,“憑什麽你也得到了一個好的結果?”


    暴力殺戮之後,羅摩於夜色之中解決了長老們的殺手。


    當長老們意識到羅摩頗為棘手的時候,他計劃的第一步就成功了。


    在行動之前,羅摩就已經和她講述了這個道理。


    我知道他們不會聽我的道理,但這無關緊要,我知道我的道理是可行的就足夠了。


    我不需要他們理解,也不需要他們認同,我隻需要他們服從。


    強權能夠帶來我想要的答案,他們聽話,就是我唯一需要的東西。


    然後芭別爾就看著羅摩取得勝利。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他用了一種自己從未想過的手段直接奪取到了勝利。


    他的成功對於想要裹挾大義和神權來成功的巴別爾是一記重拳。


    憑什麽這樣也可以成功的啊?!


    “您實在不應該對我抱有太多的嫉妒和仇恨,”羅摩歎了一口氣,“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塔尼特的孩子,而您是我的養母,是我的母親。”


    “但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想要爭奪我的權力。”芭別爾話語冷漠。


    “是這樣的。”羅摩並不否認,“涉及權力,所謂的母子親情也可以是一種謊言了,更何況我並非您的親子,隻是一個養子而已。”


    他很難和芭別爾講太多的道理。


    因為芭別爾自己就知道這些道理,她隻是不屑一顧而已,固執地朝著自己的目標行進。


    “好吧好吧,我們重新講述這個道路。”羅摩的臉上重新掛上了溫和的微笑。


    “我認為您所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


    “但道理並不是你是對的,那麽我就是錯誤的。”羅摩溫和地解釋道,“通往未來的道路足夠寬敞,你我都行在正確的道路上。”


    “你要整合部落的權力,然後用神權和鎮靈的力量來壯大部落。”


    “而我要做的事情是相同的,隻是我並不寄望於神靈的力量,而是打算依靠我自己的力量。”


    羅摩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而一個簡單的道理是,無論是神明的力量還是我的力量,它們的本質都是一樣的。”


    “力量所帶來的都是強權,而非正義。”


    “正義需要的是另外的籌碼。”


    羅摩搖了搖頭,聲音壓低:“母親,您困窘的地方在於,你將神明直接看作了正義和公理的化身,仿佛他們所作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所以您接受不了我的強權,因為我並非神明,實在弱小,卻得到了神明才有資格得到的待遇。”


    “隻有這一點,您錯誤的離譜。”


    芭別爾沒能繃住,她急了。


    “難道神明所象征的,不是公理和正義嗎?”


    神權本身隻是一種統治者的工具,信仰的戰爭本質上是利益的爭鬥。


    但提瓦特確實有神,即使是芭別爾這樣的沙漠民,在這方麵她接受的也是相同的教育。


    塵世七國的核心是七神,代替神明統治人類王國的權力者們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努力地宣揚神愛世人這個答案。


    神愛不愛人無關緊要,但我得讓神明知道,我、我們廣大的普通人,我們認為神是愛我們的。


    我們尊敬神明,以祭祀典儀慶賀神明對我們的照顧。


    這些都是取悅神明的手段。


    當一個非人的個體有能力輕易摧毀一整個人類世界的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祂對於人類是友善的。


    因為剩下的,你什麽都做不了。


    在這塊基石之上,他們能夠提出什麽樣的教育呢?


    無非是神明是偉大的,神明是溫和的,神明是愛人的······諸如此類的謊言而已。


    “並不是這樣的,芭別爾長老。”羅摩認真地解釋道,“我聽過這樣一句簡短的笑話,這個笑話很可能會在未來的時候印證在蒙德的頭上。”


    “我們所作的一切努力,並不是為了保護人民,而是為了讓人民相信他們正在被保護著。”


    這個荒誕無稽的答案讓芭別爾瞬間愣住了。


    “同樣的,我們教導神愛世人,不是因為神真的愛人,而是因為我們想要讓普通人相信,神是愛我們的。”


    如果芭別爾知道納西妲被教令院的賢者囚禁起來這件事情,她就會知道,所謂的神明象征著公理和正義,完全就是虛偽的謊言。


    可她不知道。


    所以她做出了提瓦特世界一個普通人應當做出的判斷,神明是不會錯誤,永遠行走在正確道路上的個體。


    但羅摩知道,所以他很清楚,人們尊敬神明完全不是因為什麽正義什麽智慧。


    都是假的。


    他們敬畏神明,隻是敬畏神明的力量而已。


    你不尊敬祂們就會死的時候,你自然會思考每一句話該如何說,每一個字眼是否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從來都沒有什麽無意之中的冒犯,任何的冒犯,本質上都是你並不值得對方浪費心思去思考而已。


    芭別爾隻是在這個環境下生活的太久了,她知道神明會死,但不知道原來神明也會被凡人囚禁。


    這個世界沒有凡人弑神的偉業流傳,在任何的傳說或者記錄之中,神就是高於人類的生命體。


    “我們應當更加客觀理性的看待神明這種東西。”羅摩麵色平淡,“神明隻是擁有強大力量的生命體而已。”


    “重點無非就是【擁有強大力量】。”


    “那麽換個說法,如果我有強大的力量,我就是神。”


    他的話語隨意且溫和,像是在講述一個眾所周知的道理,因而音調並不高亢。


    “你沒有這種力量!”


    芭別爾做出了最後的抗拒。


    “沒有,確實沒有。”羅摩點頭承認,“但道理是這樣的,神明可以隨意地取走他們的生命,我也可以輕易地做到相同的事情。”


    “那麽對於世界,我固然不是神明。”


    “可對於他們,我又和神明有什麽區別呢?”


    強權是永遠不會錯誤的東西。


    它錯了的時候,就是被擊敗的時候。


    可被擊敗了的強權,也算是強權麽?


    迭卡拉庇安被擊敗的時候,曆史才有資格給祂冠以暴君的名號。


    赤王死去之後,雨林的學者才能夠嗬斥赤王的殘暴。


    如果公理和正義隻能夠給死人加冕,隻能夠在強權的統治結束之後顯露真容,那麽它們便不夠正確了。


    遲來的正義並非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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