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達達利亞的交戰加深了羅摩對於介入大事件的決心。


    但和旅行者的身份不同,天然有須彌標簽的羅摩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是一個被歡迎的角色。


    他的立場太明顯了,和熒妹這種直接圍繞神明轉動的故事主角不同。


    好在今夜收場之後,事情就會簡單很多。


    操控巨型遺跡守衛的琺露珊將視線移開,繼續開始簡單的清掃工作。


    她一直在觀察羅摩這邊的情況,一旦羅摩落入了下風,便會立刻改變進攻方向。


    修改了的索敵機製實際上也抓不住實力全開的公子,但全覆蓋式的生化武器足以壓製整個戰局。


    這種武器同樣可以作用在下方的戰場之中,甚至效果會更好。


    畢竟這些鍍金旅團的成員,大多數都是凡人。


    兒考慮到琺露珊和納西妲兩個人的情緒問題,羅摩偏向於征服而非摧毀。


    這倒是無足輕重的小問題。


    臨時啟動的巨型遺跡守衛已經是足以維持一場小型戰爭的勝負手了,教令院固然認真了,但他們的準備還遠遠不夠。


    稍微恢複了體力之後,羅摩俯瞰著下方被收繳武器的凡人。


    在機械部隊的消息已經被捕捉到之後,這張牌肯定要打出去,不然他們沒有行動的信心。


    但這是一個麻煩。


    你可以表現的有點蠢,進而讓很多人認為你是個蠢人。


    可在已經逼走了【神王之遺】的時候,向大眾告知你把機械部隊派出去執行隱秘任務了——這不叫扮蠢,這是真的蠢。


    羅摩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削弱自己。


    愚人眾又幹壞事了。


    他們覬覦赤王和花神的遺跡和遺留,羅摩必須派人進行守護。


    這是個能用的理由,任何知道羅摩起家“真相”的人,都會覺得愚人眾這麽做簡直是理所當然。


    一來利益夠大,畢竟神明的遺留支持了一個普通人成為沙海之王。


    二來愚人眾就這種名聲,你說他做好事大家是不信的,但你說他看中了什麽東西所以想要強奪——隻能說合情合理,沒有任何的問題。


    也不是羅摩說什麽他們就相信了,愚人眾確實展示了某種程度的配合。


    這也是今夜前半段,愚人眾計劃順利的原因。


    這是一筆利益交換。


    羅摩知道愚人眾和新生權貴的合作,他自己也和愚人眾有一筆合作。


    消息經過愚人眾的渠道,以相對隱秘但剛好又可以被人抓住的程度傳遞出去。


    最後構成了這一次的夜襲。


    整個故事之中,教令院知道的是一個版本,沙海權貴知道的是另一個版本,愚人眾也拿了一個版本的故事。


    三個故事,一個結局。


    “也還挺不錯。”羅摩長出一口氣。


    他有心來一手“讓我試試刀吧”,試試看能不能從這些俘虜身上刮下來兩層熟練度。


    但對於普通人下這種狠手,羅摩自己沒有這種道德標準,但他總要稍微顧忌一下名聲,顧忌一下周圍人的想法。


    達達利亞退出了戰場之後,愚人眾的部隊也跟著有序撤離。


    顯然這一次他沒有賣隊友的打算,還是統治了自己的下屬。


    羅摩也並不阻止。


    一場交鋒並不意味著雙方之後就不會合作,今天的搏殺是因為利益,利益同樣會促成來日的合作。


    正常故事唯一的例外是達達利亞來的太快了。


    羅摩本以為正常的劇本是下三手抓住你的親友威脅,上三手直接打你一拳,讓你完全自顧不暇。


    但達達利亞跟趕工一樣,說來就來,說打就打,唯一的目的就是把你給打服。


    搞不好真和他說的一樣,他根本就是把這份工作當成了臨時的消遣,想要稍微逃避一下北國銀行的開支賬單。


    畢竟也挺不好說的,人家的開支經費都合情合理,要麽是為了收買什麽人,要麽是為了辦什麽事情,你的開支經費天天就是買東西,還總是給一個人買,擺明了不拿公款當錢。


    就算達達利亞是執行官,潘塔羅涅質問他的時候他也沒什麽好辦法。


    總不能老是用一個【我是為了至冬的任務】來搪塞,這個理由扛不住的。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達達利亞的想法倒也無關緊要。


    “還好,這些普通人雖然不能殺,但罪魁禍首還是要試著撈一筆的。”


    如果這都還不夠,那就隻能夠等到殺穿須彌城的那一天在做事情了。


    這個時間點沒什麽需要著急的事情,人已經被抓起來了,接下來無非是搜索並且製造證據,然後稍微進行一波清洗。


    但羅摩得到了另外的一群訪客。


    “偉大的沙海之王,很榮幸能夠得到覲見您的機會。”


    來自【三十人團】的客人話語恭敬。


    “雖然猜到了你們會選擇放棄教令院······確實,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羅摩麵色如常。


    朋友和敵人偶爾會是固定身份,但大多數時候也是會變化的。


    除非是血緣和生物身份上的仇敵,大多數維係關係的核心顯然是利益。


    愚人眾和他的關係在敵人和朋友之間來回切換,【三十人團】也不會是例外。


    “我是阿斯法德,【三十人團】的顧問。”


    “我來代表【三十人團】向須彌未來的主人獻上忠誠。”


    很難讓人意外。


    在劇情之中背叛了教令院的【三十人團】,現在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哦,當然,我們不會稱之為背叛,這種情況通常會被曆史紀錄為——棄暗投明。


    隻要羅摩確實的贏了下來,曆史就不會記載他們是背叛者,反而會將他們記錄成反抗壓迫的義士。


    也許他們沒有直接站出來的勇氣,可他們有追隨引導者的勇氣和熱誠。


    一樣是勇士。


    “真高興聽到你們的評價,【三十人團】的諸位。”


    羅摩的笑容溫和無害,“我本以為我們會需要一個更加合適的場合,但也許今夜也算是不錯的機會?”


    確實不錯。


    戰事落幕的時候死上兩三個人,這無足輕重。


    阿斯法德麵容有些蒼老。


    他習慣用對手喜歡的話語來進行對話和交易,而按照羅摩的風評——這個獨裁者隻喜歡盡快得解決所有的問題。


    他忙的像是身後有某種災獸在追獵一樣。


    阿斯法德內心歎了一口氣,還是選擇了按照最開始準備的說辭。


    “羅摩陛下,【三十人團】的主體同樣是沙漠民。”


    老人的聲音認真。


    “我知道,沙漠民都知道。”羅摩慢條斯理地說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率先選擇了投降教令院,開啟了沙漠民為雨林奔波勞碌的大局。”


    不能說他們就是純粹的站在風口上的好運氣,在當時的環境下,【三十人團】的這些人能夠主動的,率先的去做一件事情,那麽這件事情帶來的正反饋顯然也是他們應當得到的。


    能力換來的報酬,不能全部用運氣和時代來解釋。


    但【三十人團】引導了一個糟糕的開局。


    沙漠本來就沒有什麽統一的政權,大家發現給雨林人當狗其實也能活的很好的時候,就更加不想要在貧瘠的沙海之中浪費時間了。


    “早期的教令院對待我們並不是這種態度,”阿斯法德神色平靜,“但我們隻是恰好遇上了一個機會,他們需要向沙漠民展示他們的態度。”


    友善、親和、各種美好的許諾,仿佛隻要你加入他們,他們就會把你當成自己人來對待。


    然而等到你真的加入進去之後,等到你的家鄉不具備任何反抗的能力的時候,和你一起端著餐盤上桌的人才會露出微笑。


    這時候你也發現了,雖然你同樣坐在了桌上,但你不是享受利益的人,而是被分割的利益本身。


    “但這無關緊要,沙漠如何和你們的關係不大,至少你們過的就很不錯,不是嗎?”羅摩麵無表情。


    這並不是沒有商談的想法,隻是壓價而已。


    道理淺顯直白,【三十人團】的做法確實削弱了沙漠,但要說旅團的上層階級······他們肯定是得到了更多的東西。


    以背棄故鄉的利益為代價,如同塞塔蕾成為了大賢者的秘書一樣,總歸是要得到一些利益的。


    真要說這些人有多麽後悔,羅摩並不看好這種想法。


    塞塔蕾的態度轉變尚且是她本人就有這個想法,再加上納西妲三番五次地利用權能影響了她。


    而這些旅團的傭兵,指望他們對沙海的忠誠,這不是純搞笑來的。


    無非是教令院用完了黑手套幹完髒活,又嫌棄東西太髒了,然後打算把這些手套給清理掉,於是棋子心生不滿,準備開始反抗了而已。


    這故事不算新鮮,最後的結果無非是【三十人團】有沒有做過這方麵的準備,他們能夠有多少人跑出去罷了。


    至於說反殺······這就不現實了。


    正義的殼子可以套,但真要把自己當成了正義的一方,那就太過於滑稽。


    阿斯法德歎息一聲。


    這個人的態度和傳聞之中沒有什麽差別,在談判之中確實是寸步不讓。


    你和他扯什麽沙漠民的出身,他直接就是你們隻是利益分配不均想要再找個新的主人而已。


    他甚至完全沒有把【三十人團】當作一個可以合作的朋友,完全是如同教令院一般驅使獵狗的態度。


    如果是這種態度的話,那麽合作也就·······


    “您說的對。”阿斯法德轉變了態度,“事實上,在沙海逐漸衰落之後,教令院開始逐步限製【三十人團】的各項權力。”


    “這引起了我們之中很多人的不滿意,畢竟我們背叛沙海,就是為了從中獲得利益。”


    好,你喜歡聽這些話對不對?


    那大家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


    “而現在我們得不到好東西了,他們削弱我們的權力,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許諾好的酬勞,把我們如同獵犬一樣驅使,卻不給予足夠的報酬。”


    “【三十人團】並不願意在六賢者的手下繼續工作了。”


    “付出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如果須彌仍舊是教令院一家獨大,我們隻能夠繼續容忍。”


    “可如果有機會,我們並不希望教令院能夠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


    阿斯法德態度誠懇,“這是【三十人團】的態度。”


    嚴格說羅摩的態度也不好。


    但教令院是切實的壓榨了【三十人團】的利益,而羅摩隻是態度不好而已。


    在仇恨的優先級上,到底是教令院贏了。


    羅摩的手指輕輕叩在桌子上。


    【三十人團】當然可以存活。


    鍍金旅團是須彌一地的特產,【三十人團】是鍍金旅團秩序的真正製定者和維持著。


    神王之遺看似強大,但教令院真的下達命令,【三十人團】就能夠立刻清剿掉他們。


    這是背靠國家機關的底氣。


    “我給不了你們太多的酬勞。”羅摩想了想,“因為你們並不具備太多的價值。”


    “當然,這一點我們都知道。”阿斯法德並不反駁這個說辭,“酬勞和我們付出的代價理所當然是對等的。”


    在教令院,他們的價值主要是給沙漠民一個看的見摸不著的道路,讓沙漠民乖乖地安分當狗。


    這個作用挺大的,因而價值很高。


    價值高,教令院才會花大錢。


    但羅摩顯然沒有這方麵的需求,他想要完成的是對須彌的統治,而不是把沙海和雨林分散開治理。


    有沒有人喜歡被管理,這是個很難描述的問題。


    不過管理別人這種事情,多的是大把的人感興趣。


    對於【三十人團】定位的不同,給出來的價格自然不同。


    三十人團早有預期,也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他們的背叛是因為利益,但更直觀的說辭其實是感受到了威脅。


    隨著沙海的落幕,他們發現自己的存在也不是一種必需品了。


    這種不被需要,隨時都可能被摧毀的威脅感是背叛的核心因素。


    羅摩開不出來更高的價格,可追隨於他總不會同樣承擔這種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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