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祗島的反抗和他們反抗的理由一樣,沒什麽可以多說的,算是非常常規的應對措施了。


    因為麵對壓迫,左邊是妥協等死,右邊是可以嚐試著咬下一口,沒有思來想去的過程,珊瑚宮心海選擇了右邊,成立了反抗軍。


    反抗軍需要一個口號去和幕府打擂台,悼念東征顯然時不能用的,畢竟先動手結果被人打服之後又被別人寬恕,最後還要再次利用這個理由去打第二次,麵皮不厚是不行的,珊瑚宮心海的麵皮差了幾分功夫,並沒有蹦得住。


    抗擊鎖國令也能用,但相比較眼狩令這種再當下就構成了直接麻煩的政令,鎖國的後遺症可能需要一點時間。眼下人們隻是覺得,脫離了塵世七國的體係似乎有一點麻煩了,我想要的各地特產、錦緞美酒之類的東西都沒有辦法了,隻能夠用稻妻自產的。


    這個時候能夠看到的,也隻是麻煩而已。


    至於說真正的後遺症,可能要在數十年乃至是百年之後才會顯露真容了。


    數十年?反抗軍的骨灰都已經被大海清洗幹淨了。


    她需要的是眼下立刻就能夠端出來用的名聲,最好是能夠給反抗軍帶來助力的。


    羅摩心下了然。


    好像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稻妻的劇本他做到了凡人所能夠做到最好的一步,剩下的即使是把他本人扔進這場神明對戰的絞肉機,恐怕也沒有什麽幫助。


    “鎖國是針對所有人的,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反抗意識反而不夠強烈,當他們看到三奉行也會因此而受限的時候,普通人就更加不想要反抗了。”


    “像是這種程度的一視同仁,損失最大的應當是稻妻的權貴而不是普通人。”


    盡管稻妻的權貴還能夠通過愚人眾、北鬥的死兆星號之類的手段進行彌補,但在大的方麵,鎖國確實讓他們失去了更多。


    “普通人失去的少,權貴失去的多,權貴會因為畏懼雷電將軍而保持沉默,普通人也不會有太多的話。”


    “這樣一來,其實鎖國令帶來的問題反而並不夠直接,也就沒有多少人會談起這件事情了。”


    一視同仁的一刀切總歸是有點好處的。


    珊瑚宮心海選擇了合適的理由,其實也隻有眼狩令算是有點搞頭了。


    “畢竟眼狩令針對的是特定人群,不講道理的針對,他們也擁有神之眼這種利器,說反抗就真的有點這種想法。”


    身懷利器而殺心自起,逢不平處斬不平的俠客思想很是瀟灑,實際上就是你看到了不公平的事情,然後把製造不公的人給斬掉了。


    做的是對的,做的事是錯的。


    這倒是沒什麽好說的,他們有這種力量,讓他們如同待宰羔羊一樣等死,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也很正常的,就好像神裏綾華用來說服空的三個倒黴蛋,但凡你拿著神之眼又認識這類倒黴蛋,你自己會不害怕?


    隻是失去力量,這並非無法忍受。


    可動輒空缺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記憶,好像突然間就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這可就完全無法接受了。


    珊瑚宮心海娓娓而談:“我也是了解過眼狩令的,那些失去了神之眼的人,失去了大段的記憶,連同性格也因為記憶的確實而大變。”


    “我想,但凡是個正常人,應當都是很難接受這種結局的。”


    “但要讓他們反抗雷之神,他們自己是不敢站出來的,那就剛好可以讓我來。”


    她抬起頭,看向了方才正機之神走過的道路。


    “我做了很多事情呐,好像都是些沒用的事情。”


    “這麽多的努力,既沒有改變海祗島的命運,也沒有讓九條孝行付出任何代價。”


    反而是伱,從未關注過這些事情的你,卻可以完成挑撥九條鐮治,刺殺九條政仁,鼓動鷹司家反抗九條家的事情。


    “原來你還會做這種小動作。”


    用腳尖踢石子這種行為,多少是有點幼稚了的。


    羅摩也沒有想到會從珊瑚宮心海的身上看到這種小動作,一時之間隻能夠感慨現實果然是能夠教各路奇才好好做人的道路。


    “我換一種你能夠接受的說辭好了。”羅摩知道該怎麽安慰,“你並非是輸給了坐在邪眼工廠裏下達命令的我,而是輸給了愚人眾的準備。”


    “我答應過某位老朋友,不會透露愚人眾的目的,但你可以這麽想,他們非常想要某樣東西。”


    “而為了這樣東西,他們在五百年前就有了相關的計劃,從那之後開始做足了準備。”


    這並非謊言。


    在散兵誕生的時候,博士就已經抵達了稻妻。


    在背景的故事之中,多托雷表演了反派為什麽會輸——他在明明完成了預期計劃之後,對著一個死人開始了自己的獨白,揭露了自己做了什麽壞事,為什麽要這麽做。


    【如此一來,「醜角」,你交給我的任務就完成了。製造空隙,令我們嵌入到稻妻的運轉之中…嗬嗬,如此有趣。】


    他明明可以什麽都不說的,事情做完了抽身走人就是了,但他偏偏在事情看似塵埃落定之後表演了一波反派專屬的介紹自己的計劃,然後信息碎片構成了劇情的下一步助推力量。


    從這段對話來說,愚人眾數百年的準備不是吹的,他們真的是從四百年前的時間點就開始了今日對於神之心謀求計劃的布局。


    “如果你覺得自己做的很差,完全比不上我拜托愚人眾做到的事情,那麽我就要先嗬斥你的傲慢和自大了。”羅摩的安慰一如既往,“你為什麽覺得自己可以做的比一個龐然大物數百年的努力更加出色?”


    正常人的安慰應當是你做的很好了,然後是開脫、鼓勵、下次一定。


    羅摩的安慰流程是你做的很好了,就是不該和不能比的人去比。


    他也沒覺得自己錯過。


    人的才能各有各的發展方向,此外人和人也是有差距的,這就好像寶可夢訓練家不比訓練寶可夢,轉而和寶可夢對拳去了,然後你和寶可夢對拳輸了,哀歎自己的才能不足······哥們走錯片場了,你應該去隔壁格鬥家或者武術家的副本練拳吧?


    這怎麽比?


    愚人眾的計劃鋪設了數百年,有一個國家的經濟實力作為支撐。


    你一個窮困潦倒的海祗島加上少女軍師,拿著被人逼迫的揭竿起義的兩三年準備工作,最後哀歎我為什麽沒有愚人眾做的好······


    啊?姐們兒你腦袋還能正常工作嗎?


    這你能贏,愚人眾的執行官都得考慮頭插馬桶原地去世了,丟不起這個人知道吧!


    “說的也是。”珊瑚宮心海沒有精神一振。


    這種想法的邏輯是我輸了,那也沒辦法,畢竟我沒有這麽多的準備沒有別人這麽好的條件。


    主觀能動並不是一直都能夠戰勝客觀事實的,條件不夠,我輸的理所當然,自然也沒必要因此而生氣。


    不過有些人並不認可這樣的邏輯,或者說,他們是輸不起。


    無論是什麽形式的失敗,結果都不會因為你的有理有據而有任何的改變。


    輸了呢,就是輸了。


    珊瑚宮心海輸掉的代價,就是整個海祗島化為焦土,海祗島人全部裂開。


    而羅摩輸掉的代價通常是他自己的死。


    他們都不會願意認可自己輸掉的代價,所以他們也無法接受任何理由任何形式的失敗。


    珊瑚宮心海明白了,羅摩也安慰了。


    他們的道理都僅止於此,剩下的已經和他們徹底無關。


    “那麽,再見?”羅摩準備道別。


    在正機之神開始動手的這一刻,羅莎琳還要在稻妻城觀望,而羅摩已經要離開了。


    “再見。”珊瑚宮心海欣然告別。


    羅摩也不做猶豫,轉過身就是離開。


    “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看著羅摩的背影,珊瑚宮心海突然喊了一句。


    “你打不過我,也不要妄想對愚人眾完成複仇,這些你都做不到。”


    羅摩甚至懶得回頭。


    複仇並不是僅止於九條家和柊家,如果可以,包括神裏家、羅摩和愚人眾,都是海祗島實際意義上的仇敵。


    神裏綾人三奉行之一,但凡要算在九條孝行和柊慎介身上的責任,都可以騰出一份交給他。


    他做這些事情未必是處於本心,但他一定從戰爭之中得利了,他拒絕不了的。


    至於說羅摩和愚人眾,這就更沒必要多提了。


    “不,仇恨的話,就交給別人來考慮吧。”珊瑚宮心海搖了搖頭,“我隻是有最後一個問題,雖然我們可以逃入淵下宮,但海祗大禦神能夠帶著我們來到地上的世界,雷之神是否也可以追到海下的王國呢?”


    她也要溜之大吉了。


    戰爭已經歸屬於愚人眾了,能殺的敵人抓緊殺掉,然後海祗島人會通過海淵回到淵下宮,嚐試著繼續活下去。


    淵下宮的世界未必適合他們生活,但人總要先活著,才能夠奢望更加遙遠的未來。


    “可以,但祂應該不會這麽做。”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算複雜,她大概也隻是需要一個肯定而已,“不過你得死。”


    “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會讓幕府的威嚴受到影響,隻有當敵人付出足夠的代價的時候,威嚴才會伴隨著敵人的鮮血得到正名。”


    “如果讓你們簡簡單單地就這麽離開,冒犯幕府這件事情的代價就會在人們眼中得到定性。”


    這是一項危險,但逼不得已就可以去做的事情。


    上一個冒犯幕府威嚴的群體都沒有付出足夠慘烈的代價,自然也不值得他們膽寒心驚到完全不敢反抗。


    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有雷之神的幕府,需要的應當是那種哪怕你下一刻將會被刀斧加身,此時你也隻會跪伏在地上懺悔自己都不知道錯在了那裏的錯誤,並且感謝雷之神的寬恕。


    這是皇權可以做到的事情,皇帝隻殺一個人,這在古代的曆史觀中通常並不會被視為懲罰,恰恰相反,這算是一種恩賞。


    因為他動刀的時候明明可以用自己的皇遁·九族剝離之術來按照你的姓氏殺人的,但他最後隻殺了你一個,給了你的親友活下去的機會。


    所以真的得感激皇恩浩蕩。


    當然你也可以嘴硬,比如“你殺我十族又如何”這樣骨氣十族···十足,是骨氣十足···的話語你也是能用的,就是,嗯,結果會比較慘淡吧。


    稻妻的神權隻會比皇權更加決絕,皇權的更迭是人們能夠看到的一種發展,而稻妻的神權——也不能說沒有更迭,畢竟雷電真是真的死過了一次,但雷電影的武力威懾其實也挺明顯的。


    無想刃狹間的神跡就在這裏擺著,你看了一眼就知道了,一場風波之中祂隻是要你死,真的是神權的寬容和憐憫了。


    畢竟祂隻是要你死,僅此而已。


    珊瑚宮心海陷入了沉默。


    “代價······”她長出一口氣,“是海祗島,也可以是我,對嗎?”


    “我勸告過你的,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羅摩瞥了她一眼,“一旦最後的勝利者是雷電將軍,海祗島要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是罪魁禍首的死這麽簡單。”


    這代價太微不足道了。


    死了一個人,就可以當作對冒犯神明的贖罪?


    神明的寬容沒有這麽廉價。


    更何況,海祗島也是有“前科”的。


    上一次你們鼓動東征,讓雷電影失去了一位老朋友,奧羅巴斯怎麽和祂聊的沒有人知道,但祂願意收納海祗島人,一半是因為七執政對人天生的悲憫和同情,另一半恐怕也是奧羅巴斯做了什麽。


    第二次的反抗,這可不會有奧羅巴斯站出來了,雷電影也不是放馬的,不可能連續給第三次機會。


    魔神愛人的邏輯多少是有點問題的,或者說,羅摩早期的猜測有問題。


    塵世七執政勉強算得上愛人,但其他的魔神·······


    最簡單的,赤王發瘋的時候,大慈樹王是站出來接納了赤王的子民,但赤王自己可是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家這些凡人。


    祂當時眼裏隻有自己的【阿如】,和以為是自己的【花神】。


    然後沙漠民就直接裂開了。


    這段曆史到也沒必要深究赤王的問題,畢竟神明也沒有明確的保護民眾的使命。


    在發瘋之前,祂已經庇護了沙漠民足夠漫長的時間了,而沙漠民並沒有回饋給這位赤沙之王太過於貴重的東西。


    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的時候,也沒有明確的契約作為約束,對方不想幹了也就直接撂挑子了,沒什麽好說的。


    但對於普通的沙漠民來說,他們習慣了赤沙之王的庇護,然後突然之間,最大的危險反而變成了赤王,這讓他們沒能扛住,差點原地全部打出gg。


    而按照劇情的記錄,最後是樹王拯救了這一切,並且接納了赤王的子民,全部納入了須彌的體係之下。


    赤王對自己的信眾並不能算是很看重,這也和提瓦特的神權體係有關係——凡人或者說信徒,他們的信仰對神明完全不算剛需。


    從蒙德到稻妻,三位神明全都把神之心輕易舍棄了。


    而楓丹的神之心被製作成了審判的工具,用處好像也有,但暫時來說也不算很大,完全成了芙芙和普通楓丹人的樂子。


    不是剛需的信仰和信徒,自然也是可以輕易舍棄的。


    雷電將軍並不像這樣的神明,但海祗島人也不算是祂的信眾,祂如果要平衡,海祗島要付出的當然也不會隻是罪魁禍首的死亡。


    “這麽說,他還殺不得了?”珊瑚宮心海倒是麵色如常,完全不畏懼這種最有可能發生的命運。


    “如果你說的是九條孝行,我隻能說確實是這樣。”


    談到了有樂子的地方,羅摩也就不急著離開了。


    “雖然九條孝行造成了海祗島人的悲慘命運,並且你也能夠證明,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私心,是他蒙蔽了雷電將軍。”羅摩話語一頓,“但你就是不能殺他。”


    哪怕他錯誤十分明顯。


    “因為他是幕府的高層,哪怕他犯錯了,也隻能夠交由幕府的體係去裁斷。”


    “比三奉行更高的,隻有雷電將軍。”


    “如果我要利用這樣的名義去做事,其實就是把自己放在了和雷電將軍同等的席位上。”


    “現在砍在他身上的每一刀,來日都會是落在海祗島人身上的一場大清算。”


    珊瑚宮心海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所以我隻是讓他後悔,卻不會對九條孝行動手。”羅摩微笑道,“我們都知道他錯了,甚至我們還能夠找到證據,但你不夠資格審判他。”


    在楓丹,人們認可的其實隻有大審判官那維萊特和諭示裁定樞機這兩樣東西。


    換而言之,哪怕你有了決定性的證據,也必須放在審判庭上,得到這兩位的共同裁定。


    達達利亞被認定與連環少女失蹤案有關,哪怕最後查到的證據已經找到了真相,但諭示裁定樞機說他有問題,他就是走不出審判庭。


    無論後續的劇情如何提供證據,至少在當時,他確實是稱得上無辜。


    但沒用。


    誰說的都不算,真正有審判權的諭示裁定樞機描述了一個真相,他就隻能進監獄呆著。


    那維萊特自己都願意承認公子無罪,但樞機的答案構成了楓丹最後的執行選擇——祂摁住了達達利亞,給了對方一個進入監獄等待查證的結果。


    證據、真相······有用,但都不夠用,還不如諭示裁定樞機的一個判決。


    換成眼下,是一樣的道理。


    我知道九條孝行罪惡深重,但有資格下達最終判決,決定他的死亡的隻有雷電將軍。


    在中途你要根據你的證據去審判他,就和在審判庭上當著那維萊特的麵自己去審判一樣。


    祂也許性情溫和,願意給你拿出證據的機會,允許你在審判庭上發表自己的意見。


    但你想做更多的事情,祂就要摁住你的頭,讓你暫時保持沉默和冷靜了。


    你的身份做不了的事情,非要去強求,結果並不會很好。


    “是不是很生氣?”羅摩湊了過去,他俯下身子,側過麵頰看向了珊瑚宮心海低垂的眸子,“你真正的仇敵,你有了殺他的一切條件——證據、力量·······但你就是不能殺他,因為他的身份尊貴。”


    “你對他判決的每一刀,來日都會加倍落在海祗島人身上,你非但不能殺他,甚至還要祈禱,在整個反抗的過程之中,他也不要被別的什麽人誤傷,否則這份債務還是會算在海祗島人身上。”


    “你還會比他先死,作為承擔錯誤的一方,要付出比犯錯的一方更高的代價。”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的身份不夠尊貴。”


    羅摩放低了聲音,聲音溫和而又如同蜜一般粘稠,“但身份是什麽?身份是出身就已經決定好的東西。”


    “九條孝行是天領奉行,因為他的父親就是天領奉行。”


    “而你隻是海祗島的一個巫女,因為你出生的時候是一個海祗島人,所以你這一輩子都無法企及九條孝行的地位,性命要一直比他鄙賤低廉。”


    這和努力、天賦之流的無關。


    哪怕九條孝行不是天領奉行,隻是如同九條鐮治一樣,是家族的次子,珊瑚宮心海也還是得罪不起。


    她有神之眼,擁有神明的眷顧,元素的力量,能夠用海祗島的地盤和幕府對壘。


    她有足夠的才能,足夠的天賦,這些遠比九條孝行更加出色,至少比現在的九條孝行更加出色。


    遺憾的是,這些東西都不夠有用。


    “我還是天命的現人神巫女呢,按照你的說辭,我已經比很多人投胎的更好了。”珊瑚宮心海瞪了羅摩一眼。


    她不該喊住羅摩的,這個人的邏輯和道理從來都不正常。


    她想要的是支持和肯定,而羅摩告訴她你殺不了一個人的原因不是因為你的能力不足,而是因為你不夠資格去殺他·······荒謬!殺人還需要看姓氏,看命的嗎?


    那兵士手中的弓矢刀劍算什麽?擺設?!


    “我知道承認命運很難啊,但你有不承認的資格麽?”羅摩笑著問道。


    “資格?是不是在你眼裏,做什麽事情都要資格?你就不會相信夢想、相信努力這些東西嗎?”珊瑚宮心海少見的破防了,她的音調拉高,眼眸甚至有些泛紅。


    “哦。”羅摩摩挲著下巴,“你沒有夢想?你不夠努力?你的天賦應該也挺好的,所以你贏了嗎?”


    他的笑容並無嘲諷,像是習慣性的微笑:“海祗島陷入絕境,即使逃到海淵也未必能夠活下去,看起來是因為你們都厭倦活著了·······欸,你們是不是不努力啊?這可是要命的危險,再不努力一點可就全都死了。”


    羅摩認真地問道:“所以,是這樣嗎。”


    “你懂什麽!”


    珊瑚宮心海吐出了一長串的海祗島俚語,有些羅摩甚至完全聽不懂。


    羅摩索性找了塊石頭坐下。


    但珊瑚宮心海要比他的動作更快,他剛剛找到石頭,對方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抱膝,將麵頰埋了下去。


    “罵人的還先生氣了?”羅摩調侃道,“你這樣以後會沒有朋友的。”


    如果這個時候,從她的頭上跨過去·······會發瘋的吧?


    還是算了。


    羅摩的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了一個不著調的想法,隨即很快被他摁住。


    實在沒有必要。


    他能夠這麽悠閑,是因為他和整個局勢都完全無關。


    他能夠開玩笑的時候,對方可未必願意陪著他開玩笑。


    玩笑得是對方會覺得好玩的東西,而不是自己覺得好玩,那就不好玩了。


    “有沒有不需要資格的地方?”


    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


    “有,但你應該是用不到了。”


    羅摩托著麵頰,話語悠閑。


    這也是他不和珊瑚宮心海深交的原因,作為現人神巫女,她必須做出對得起這個身份的選擇。


    比如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不能逃避,比如記住每一個利用了海祗島的敵人。


    一旦她違背了這個身份,整個人就變得無趣了。


    “你!”珊瑚宮心海抬起頭,感覺自己有點坐不住了。


    要被氣飽了。


    “資格對應的就是等級,在等級製度用來規範權力而不是放縱權力的地方,資格的影響力就會大大減少。”


    “稻妻不在其中,因為三奉行的傳承機製擺在這裏,它要求三奉行以家族的形式傳承,不允許三奉行輕易更迭。”


    此外,稻妻的兩位大人物,都過於任性了。


    八重神子一言保住了風雨飄搖的神裏家,事實上那個時期,神裏家就是不適合社奉行了。


    神裏綾人當時的首要任務是保住家族的傳承和對於社奉行的掌控,但社奉行所要求的是你為稻妻人和雷電將軍做事。


    一個以保全家族為第一目標的社奉行大人,你還能指望他拿出多少精力去做實事,又有多少的底氣去和不夠正義的事情硬抗呢?


    執行公平、維護正義需要力量。


    而讓一個不夠強大的家族坐在一個需要強大力量支撐的位置上,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


    而這就是八重神子的決斷,一個活了五百年的大妖。


    當然這也是有道理的,八重神子要的隻是雷電影,她又不管什麽公平正義,反正不公平不正義的事情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附和她的布局就好了,更多的?誰在乎。


    而雷電影更加離譜了。


    祂在被空和八重神子感化之後,因為外出遊玩時看到了【九條鐮治在昏迷中也要握刀挑戰的姿態】,然後決定讓對方繼續坐在天領奉行的席位上。


    這種決斷基本上也就是說,在九條孝行犯下大錯之後,祂的懲罰僅止於九條孝行,仍舊把天領奉行的席位留給了九條家。


    而且祂判定對方是否符合天領奉行席位的理由,不是能力,是【哪怕麵對神明也敢於握刀挑戰的勇氣】。


    勇氣······治國的道理原來是看對方是否勇敢,而不是更加實際的考核。


    我懂了,原來這就是神明的智慧。


    怪不得啊,凡人看不懂就對了,這是神明的智慧啊。


    阿紮爾怎麽就選擇了從瘋學者的腦海中抽取神明的智慧?他應該帶著他的小夥伴來侍奉雷之神的,這不隨便一看雷之神的決策,簡直到處都是神明智慧的體現。


    這完美的契合了六賢者的認知——作為須彌的賢者,我們已經站在了人類智慧的巔峰,所以凡是我們理解不了的知識,都是神明的智慧。


    那維萊特看了都要心碎了,諭示裁定樞機看了連夜想要自毀。


    不是,還有這種審判方式的?還有這種審判道理的?


    你怎麽不幹脆說我看他順眼,我就讓他坐在這裏了,諸位有什麽問題說出來,我用薙刀和你們聊一聊。


    早點暴露自己的任性對於大家都好,何必強行維持表麵的公正,讓人覺得隻要努力就還有機會呢?


    羅摩看向珊瑚宮心海的目光帶著憐憫。


    她實在是沒有翻盤的辦法了。


    攤上這種老大,誰來了都一樣的。


    如果讓她知道,她費盡心力扳倒了九條孝行之後,他的兒子居然還能夠繼續坐穩天領奉行的席位,並且把這個權力繼續留在了九條家·······羅摩都有點高血壓的感覺了,更別說是珊瑚宮心海了。


    珊瑚宮心海渾身不自在。


    被羅摩憐憫,真是有點奇怪了。


    這個人奉行著能力至上的道理,不會去刻意製造災難,但也對凡人的災難幾乎沒有憐憫,言行充斥著弱小就是你最大的錯誤的理念。


    能夠被他憐憫,講道理這絕非好事。


    這意味著連這種神經病都覺得你的遭遇過於倒黴了,命運已經愚戲你到了一種地步,他完全無法要求你做到更多的時候,他才會有憐憫這種情緒。


    但凡他覺得你在這件事情還能努力去做點事情,他都會嗤笑你的無能,而不是同情你的遭遇。


    完蛋,血壓升高了。


    可我都要死了,我還能更倒黴?


    珊瑚宮心海瞪大了眼睛,有點理解不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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