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二哥,什麽事這麽急啊?俺正在跟典韋角力呢!”


    春風還有些涼意,但張飛隻穿了一件單衣,兩個衣袖也挽到了雙肩處,露出精悍的雙臂。


    關羽微微眯著丹鳳眼,腰間還別著一本《盧氏新書》,顯然被召見時正在某處研讀兵書。


    “大哥召見,到了就知道了。”關羽沒有去深究劉備召見的目的。


    隻要是劉備召見,哪怕是千裏之遙,關羽也會立即奔赴而去。


    “誒,顯謀先生也來了啊。”張飛遠遠的看見搖扇策馬徐徐而來的鄭平,連忙迎了上去。


    待得走近時,張飛牽住了鄭平坐騎的韁繩,又小心翼翼的一副要攙扶鄭平下馬的模樣。


    “翼德,我騎術再差,也不至於下馬會摔倒吧?”鄭平看著張飛這模樣、篤定張飛懷揣著事。


    張飛壓低了聲音,似乎不想讓關羽聽到:“最近俺苦思冥想,給還未出世的孩兒取了個名:‘苞’。”


    “結果典韋問我為什麽要取個‘苞’當名,說這苞就是草,張苞就是張草,哪有男兒名字叫張草的,太柔氣了。”


    鄭平愕然失笑:“翼德不如換個名?”


    張飛猛地搖頭:“男兒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說張苞就張苞。”


    頓了頓,張飛又道:“大哥隨口說個‘弈’字,顯謀先生都能引經據典。顯謀先生的才智,俺是很佩服的。”


    “還請顯謀先生給俺引經據典,俺回去說給典韋聽。”


    鄭平無奈:“翼德你又不是沒讀過書,你難道就沒查過書?”


    張飛撓了撓頭:“哪有機會查啊,俺在院中陪夫人,夫人忽然問俺若是生了個男兒怎麽取名。”


    “俺哪裏會取名啊,正好看到院中的花盆中,有包著花骨朵的小葉片,於是俺靈機一動,就取名‘苞’。”


    鄭平搖扇輕笑:“《大雅.蕩之什.常武》有雲:王旅嘽嘽。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綿綿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


    “其意為:王師的兵馬強大,迅捷如鳥掠長空,勢如江漢水洶湧;如山之基難動搖,如川之流滾滔滔;軍營綿綿排列齊,戰無不勝難知底,大力征討定淮夷!”


    “以苞為名,是期待張苞今後能從征於軍旅之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又有詩雲: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勇夫安識義,智者必懷仁。”


    “其意為:在狂風中才能識別出堅韌的草木,在亂世裏方能分辨出忠誠的臣子。一勇之夫怎麽懂得為公為國為民為社稷的正義的道理,而有智慧的人,必定心中懷有仁愛。”


    “以苞為名,是期待張苞今後成為忠臣良將,有智慧,亦能懷有仁愛。”


    “以苞為名,乃是翼德對長子文武雙全的期待,亦剛亦柔,剛柔並濟,方能成長為一代名將啊!”


    張飛瞪大了眼睛,仔細的將鄭平的引經據典記錄下來。


    《大雅.蕩之什.常武》張飛知道出處,但後麵的詩張飛就不知道了。


    “顯謀先生,這疾風知勁草,出自何處?”張飛謙遜詢問。


    鄭平搖扇而笑:“我亦不知!或許,是出自某個先秦無名氏吧,反正典韋也不懂,你覺得好就行。”


    “再耽誤,使君就得罰伱了。”


    “若是記不住,稍後我再給你說一遍,你尋紙記下來。”


    張飛樂嗬嗬地道:“記住了,記住了,這麽好聽的詩,怎麽能不記住。”


    說笑間。


    三人聯袂來到內堂。


    見劉備來回踱步、神色焦急,張飛心直口快:“大哥,什麽事讓你如此焦急?交給俺,俺立馬辦妥。”


    劉備見鄭平三人到來,輕歎一聲,語氣凝重:“伯圭兄殺長安的天子使者尚書仆射士孫瑞,又傳書於我,許諾我當驃騎將軍、擁立河間王劉陔為帝!”


    張飛皺眉:“劉陔是誰?他有什麽資格稱帝?”


    鄭平徐徐解釋道:“河間王劉開,有長子河間惠王劉政、次子平原孝王劉翼、三子安平孝王劉德、四子解瀆亭侯劉淑。”


    “河間王去世後,傳位河間惠王,河間惠王傳位其子劉建,劉建傳位其子劉利,劉利又傳位其子劉陔,劉陔是第五代河間王。”


    “平原孝王有長子桓帝,次子平原王,又有長女益陽長公主,次女長社公主,以及使君夫人的母親。”


    “解瀆亭侯又有長孫靈帝。”


    “簡而言之,這河間王劉陔,跟長安的天子是同源同輩的兄弟。”


    張飛恍然大悟:“那按輩分,還得叫大哥一聲叔父,都是自家人啊,這可難辦了。左手是侄兒,右手還是侄兒,大哥你幫誰?”


    劉備輕斥道:“三弟,不可胡言!靈帝既然有子繼位大統,又怎能再立新君?”


    張飛琢磨道:“可擁立了河間王,大哥就可以當驃騎將軍了誒,驃騎將軍僅次於大將軍啊。這個侄兒比另外的侄兒闊氣多了。”


    關羽微微睜眼:“再闊氣,也不過是權臣手中的傀儡,做不得主。聽大哥怎麽決定吧!”


    張飛頓感無趣,側目看向鄭平。


    鄭平仔細看了書信的內容,徐徐道:“早有消息傳來,董卓讓天子冊封公孫將軍為前將軍、易侯、總督青冀幽並四州兵馬,又下詔讓馬騰、臧洪和使君陳兵北上。”


    “誘之以利,懾之以威。”


    “若隻有冊封一事,公孫將軍或許不會擁立新帝,但懾之以威,卻是在激怒公孫瓚,”


    “看來這朝中有人,開始對董卓布局了。”


    劉備思索道:“顯謀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想要借伯圭兄擁立新天子一事,削弱董卓的權威?”


    “可這天下有兩個天子,國家豈不是陷入了分裂?”


    鄭平笑道:“使君,這天下有沒有兩個天子,國家都已經分裂了。”


    “公孫瓚擁立新君,董卓就必然要出兵關中,否則他躲在長安,就無法再挾天子以令天下了。”


    “這布局之人,不希望董卓一直待在關中,而想讓他進兵天下,掃蕩諸侯。”


    “董卓已經入局,身不由己了。”


    劉備猛然醒悟,驚呼道:“顯謀,你是說盧——”


    鄭平微微搖頭,沒有讓劉備將後麵的話說出來。


    但不論是關羽還是張飛,都已經聽懂了。


    盧植,在算計董卓!


    鄭平微微搖扇,目光灼灼:“董卓在關中太安逸了,太安逸就難有進取之心。”


    “這西涼兵在關中隻能禍害士民,但出了關中,就能讓他們的爪牙撲向關東諸侯。”


    “然而,西涼兵出了關中,董卓在長安的掌控力就會削弱。”


    “若是西涼兵再敗一陣,董卓的命,也就不長了。”


    劉備倒吸了一口涼氣:“董卓勝,伯圭兄擁立的新帝就得不到天下人的認可。董卓敗,忠於天子的力量就會跟董卓持平,董卓就難以權傾朝野了。”


    “然而此計太凶險了,若有變故,這天下間又將有多少人稱王?”


    鄭平泰然而笑:“破而後立,即便真有變故,我等亦可助使君蕩平諸王,讓漢室幽而複明。”


    劉備遲疑道:“那伯圭兄擁立河間王,我是應邀還是拒絕?”


    鄭平笑道:“當然得拒絕!一個虛名驃騎將軍,就想讓使君賭上整個青州,那使君未免也太讓人小覷了。”


    “袁紹和公孫將軍擁立新帝,兩人肯定占了最大的好處,使君應邀而去,好處得不到,壞事一大堆,實在是不智。”


    “但使君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可讓使者回去告訴公孫將軍:青州不參與擁立之事,也不會聽命於董卓舉兵北上。隻希望公孫將軍念及故友之情,將大司馬父子以及跟隨大司馬的文武都送來青州。”


    “而使君承諾,隻要公孫將軍在幽州一天,大司馬就絕對不會返回幽州!”


    “如此一來,公孫將軍既不用跟使君正麵衝突壞了兄弟情義,也不用擔心大司馬等人會在幽州生事。”


    “使君,公孫將軍的野心,你是勸不住的。”


    “既然勸不住,那不如先保住能保住的人,再徐徐圖之。”


    鄭平剛才的話,其實隱了一部分。


    完整的應該說,若是有變故,蕩平諸王,讓漢室幽而複明,也不失為光武帝也!


    但現在的劉備,是沒有爭奪天下的心思的,若是直接給劉備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反正最後都是使君你來當皇帝。


    劉備估計能將鄭平喝退。


    將傳國玉璽給劉虞,鄭平打一開始就是不懷好意的。


    董卓挾天子以令天下的優勢在於,劉辯死了!


    不論劉協是否正統,他都是劉宏唯一的兒子!


    而傳國玉璽的優勢在於,他給了袁紹等人擁立一個新天子的理由。


    “受命於天”,有傳國玉璽,才能被認定是上天認定的皇帝。


    天子天子,傳國玉璽都沒有,怎麽能稱之為天子?


    令鄭平驚喜的是,盧植居然在長安推波助瀾!


    這讓董卓原本利誘公孫瓚的謀劃,不僅沒能延緩公孫瓚擁立新天子,反而促使公孫瓚加速了。


    但這樣的變故,卻是鄭平樂意看到的。


    劉協的威望若是不降低,今後又如何讓劉備順利進位?


    唯有漢家皇帝失德,才可挑選優秀宗室子繼位!


    而讓劉虞父子及跟隨劉虞的文武來青州,則是為了避免公孫瓚殺劉虞,引起幽州不穩,反倒讓袁紹得了便宜。


    相較於袁紹,鄭平更希望公孫瓚掌權幽州。


    比起南邊的袁術,袁紹才是真正繼承了袁門威望的那個人。


    劉備再次踱步。


    關羽和張飛識趣的沒有出聲驚擾。


    良久。


    劉備長歎一聲:“也唯有如此了!隻是伯圭兄未必肯將大司馬送到青州。”


    鄭平淡然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公孫將軍此人,吃軟不吃硬,若使君回以勸諫之語,公孫將軍隻會覺得使君聒噪;但若使君辭藻誠懇一些,隻跟公孫將軍述說舊情和難處;公孫將軍心一軟,沒準就答應了。”


    “即便最終不成功,使君也問心無愧。”


    “畢竟,大司馬有此劫難,必然也是跟公孫將軍一樣,將田元皓的勸諫棄之不用了。”


    劉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眸恢複如常:“就依顯謀之言吧,待我書信一封,就讓那使者送回。”


    鄭平又道:“為了避免書信被袁紹截獲,讓雲長率先登營護送,倘若公孫將軍肯放人,正好讓先登營護送大司馬回青州。”


    “翼德則率銳士營接應,若有阻攔,立殺不赦。”


    這種機密事,要途徑袁紹的區域。


    若是一個不小心被袁紹截獲書信,即便公孫瓚肯放劉虞來青州,袁紹也一定會暗中遣人截獲。


    甚至還可能假扮公孫瓚的兵馬,將劉虞擊殺在半路。


    因此。


    鄭平不僅要保證書信安全的送到公孫瓚手中,還得保證劉虞能安全的回到青州!


    解決了劉備的困惑後,鄭平又到衙署中見治中劉惠。


    “豫州有消息傳來,董卓任命潁川太守曹操為豫州刺史、鎮東將軍、加封費亭侯。”劉惠將最新的情報遞向鄭平。


    一聽曹操這個官職,鄭平眼神一凜:“豫州刺史,曹孟德還是心在豫徐啊。”


    曹操是沛國人,若按桓帝時期約束黨人結黨營私的三互法的回避製度,曹操是當不了豫州刺史的。


    但這回避製度太複雜,導致選用官吏極為困難,以至於幽、冀兩州的長官長期空缺。


    春秋時有晉國大臣叔向曾說過:國將亡,必多製。


    三互法雖然對於最高統治者桓靈二帝而言,可以預防黨人勾結,但卻對士民百姓無益。


    董卓可不吃這一套。


    對於董卓而言,誰當豫州刺史,取決於誰對董卓有利。


    一開始被任命為豫州牧的陳王劉寵,以及後來的豫州刺史郭貢,都是豫州人。


    誰有用,董卓就封誰。


    想到這裏,鄭平召來了禰衡。


    “正平,你去趟陳國,去尋陳相駱俊。”鄭平囑咐道:“陳王輕而無備,難防刺客。時局紛亂,兵禍迭起,若陳王遭逢意外,陳國之民也會因此流離失所。”


    “提醒駱俊,提防袁術!”


    一天三更,我可以天天求月票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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