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盧植能多活幾日,就輪不到王允在朝中擅權。


    解決關中紛亂的方式很多,但王允偏偏選擇了最激進、風險最大的一個。


    盧植希望解決的,是整個漢家天下的紛亂,而不僅僅是關中的紛亂。


    而在這最後的時刻,盧植選擇了相信劉備、以及親傳的弟子關羽。


    劉備備受震撼,不由感到雙肩一沉。


    若是以前,劉備要匡扶漢室、安定天下,隻是個人心中的一個大誌。


    這樣的大誌,不止劉備一個人有。


    劉虞、袁紹、曹操、甚至於袁術都有這樣的大誌。


    但現在,這已經不隻是個人的大誌了,更包含了盧植的臨終托付、天子的殷切期盼。


    “天下紛亂,不知多少忠臣義士灑熱血拋頭顱,也要安穩這天下。”


    “我劉備,雖起於微末,但片刻不敢忘記匡扶天下的大誌。”


    “又豈會在此時失了銳氣?”


    劉備的眼神變得堅定。


    想要匡扶天下,不可能事事都順心如意。


    自袁術從洛陽撤兵,兵行險著的盧植就已經走上了不歸路。


    即便劉備想助盧植,也是鞭長莫及。


    正如鄭平說的一樣:青州偏遠,難以跟長安的天子同殿論勢。


    朝中無人,外將難安。


    哪怕劉備是忠義之士、一心為了匡扶漢室,在朝中小人權臣的眼中,劉備也隻是一個“有野心的外將。”


    鄭平立於城樓,羽扇輕搖,對於天下大勢早有清晰的掌控。


    “使君遣沮從事去郯城遊說陶謙讓東海屯田民遷徙回青州,是想以此來拖延時間,讓曹操不敢貿然進攻?”鄭平徐徐而道。


    劉備點頭:“本想跟顯謀商議,但顯謀剛回臨淄城,車馬疲頓,我亦不忍驚擾。就跟元皓和公與商議了應對之策。”


    “顯謀以為,此法是否可行?”


    鄭平搖頭:“曹操是豺狼,這到嘴邊的肥肉,又豈能輕易的放棄?若曹操忍了,他就不是曹操了。”


    劉備吃了一驚:“顯謀既然斷定不能成功,為何不出言阻止?”


    鄭平目光深邃:“青州這三年,都偏向於民生。”


    “使君行權於內,少有介入青州外軍政諸事的想法,以至於文武諸將,大抵都以‘避免青州被殃及池魚’的想法來行事。”


    “並非是元皓和公與想不出更好的方略,而是他們不能確定使君你是否有督掌徐州的想法。”


    “趁著這次曹操跟陶謙的爭執,以及天子賜節、雲長封侯,使君也該向青州的文武,彰顯你鯨吞寰宇的大誌了。”


    “關中內亂的消息傳出,北麵的袁紹和公孫瓚勢必也會分出個勝負來。”


    “然,公孫瓚雖然有武略,但智計不足,他是鬥不過袁紹的。”


    “一旦袁紹執掌了幽冀,而使君又未向青州文武彰顯大誌,即便是青州受了使君恩惠的豪強士族,也會有不少人想要謀求使君給不了的富貴。”


    鄭平直謀人心。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


    這亂世終歸是會被平定的。


    因此,擁護誰來平定這亂世,就成了各地豪強士族需要謹慎考慮的。


    對於青州的豪強士族而言,劉備在恢複青州民生上的確是有大功的。


    然而,人一旦吃飽喝足,就會滋生更多的欲望。


    倘若跟著劉備得到的富貴比跟著袁紹得到的富貴少,而風險又比跟著袁紹的風險大,就必然會有人會暗中勾結袁紹。


    這無關乎忠誠,而是前程。


    畢竟這青州的豪強士族,既不是劉備的家臣也不是劉備的門生故吏,並不存在忠誠一說。


    劉備聞言一凜,也明白了鄭平的意圖:“顯謀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讓陶謙亡於曹操之手?”


    “但如此一來,徐州會有許多的士民百姓,因曹操和陶謙的爭鬥而受累。”


    “我同意沮公的計策,便是希望能給陶謙多一些時間來增強防備。”


    鄭平搖頭:“使君仁德,是士民百姓之福,但使君不太了解曹操這個人。”


    “曹操治軍嚴整,法令嚴明,常以軍令‘圍而後降者不赦’約束眾將。”


    “方今擾攘之時,天下雲起,圍而後降者不赦,可示威天下,開其利路,不至於被圍困。”


    “此法雖然嚴苛,但其初衷是為了減少抵抗、少死人,以殺止殺,先亂後治。”


    “使君若給了陶謙時間,徐州各城諸將,必定會拚死抵抗曹操。”


    “曹操若破城,極有可能會行屠戮之事,以此來震懾其餘城池守將。”


    劉備驚呼:“曹操此人,也頗有忠義之心,怎會行此屠戮之事?”


    鄭平目光灼灼:“兵者,凶器也,戰者,逆德也。本是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也而用之。”


    “曹操雖有忠義之心,但用兵之事本就凶險,不是誰都會行以君子之風、破城而不擾民的。”


    劉備沉默許久,長歎道:“不曾想,我的仁德之心,反會讓士民百姓受累。”


    鄭平道:“使君若想讓徐州的士民百姓少受累,唯有讓徐州換個州牧!”


    “除此之外,別無二法!”


    劉備的眼神逐漸堅定。


    上一回,是換一個兗州刺史。


    這一回,是換一個徐州牧。


    雖然手段不同,但目的則是一樣的。


    陶謙武備不足,不論怎麽增強防備,都是抵擋不住曹操的。


    徐州反而會因為陶謙的頑抗而惹怒曹操,讓徐州士民受兵禍之累。


    想護徐州士民,就得讓徐州有一個武備能力強悍的州牧,讓任何宵小不敢輕言犯境。


    “顯謀準備如何行計?”劉備鄭重其事的詢問。


    潛龍出淵,籠鳥飛天。


    劉備此刻的語氣,雖然少了幾分仁厚,但也多了幾分威武。


    鄭平眼中閃過狠辣之意:“焦和怎麽死的,陶謙就怎麽死!殺一人、救一城!”


    劉備肅然。


    焦和雖然死於黃巾之手,但卻是鄭平在暗中布計。


    這事,劉備亦是知情的。


    鄭平這要布局讓陶謙死於曹操之手,繼而順利的執掌徐州!


    陶謙死了,曹操的報仇自然就結束了!


    劉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神中的遲疑逐漸消失:“就依顯謀之言,以此為目的布局吧。”


    陶謙自作孽不可活,劉備也沒必要非得為了陶謙而奔波。


    若死陶謙一人,而救徐州一城。


    這樣的權衡,劉備是能接受的。


    頓了頓,劉備又問道:“顯謀,我觀公達先生似有留在青州的意思,但又怕錯會了公達先生之意。”


    鄭平輕笑:“但凡大賢,都會擇主而事。荀公達慷慨之士,使君以真心結交即可。”


    “隻要荀公達人還在青州,就有出仕青州的可能。”


    劉備點頭:“此番倒是我多慮了。”


    鄭平沒有讓劉備撤回沮授。


    沮授之計,是明計。


    鄭平之計,是暗計。


    一明一暗,一虛一實,才能將真正的目的隱藏。


    鄭平遣人去濟南國調回了諸葛瑾,又召來了禰衡和華緝。


    諸葛瑾、禰衡和華緝,都將鄭平視為兄長,是鄭平最信賴器重的親信。


    府中。


    鄭平將十餘封書信,分成三份,分別置於桌上。


    待諸葛瑾三人齊至,鄭平指著左邊一疊書信,囑咐道:“阿瑾,你去趟琅琊國,分別給信封上署名的琅琊國世家送信,隨後前往開陽遊說臧霸。”


    “若臧霸同意信中條件,就將琅琊國世家捐贈的錢糧秘密運往開陽。”


    “茲事體大,你切要謹慎行事。”


    “明年你就要加冠了,希望這一次,你能立下奇功。”


    加冠就意味著諸葛瑾可以正式出仕了。


    人都有私心,鄭平亦不例外。


    身為諸葛瑾的義兄,鄭平自然要替諸葛瑾的前程鋪路。


    感受到鄭平的殷切期望,諸葛瑾亦是心潮澎湃,語氣激動:“兄長放心,愚弟必定不辱使命!”


    鄭平又將中間的兩封信遞給華緝,囑咐道:“子誠,你去趟郯城,分別將信交給糜子仲和陳元龍。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二人,不可讓外人知曉!”


    “若糜子仲和陳元龍同意信中條件,你就留在糜子仲身邊協助處事。”


    華緝亦是鄭重的接過書信。


    鄭平將右邊的幾封書信,道:“正平,你的任務最為重要!”


    “我要你隱藏身份,投身於丹陽兵主將曹豹麾下。”


    “信中內容,你閱後即焚,以你的手段,尋機將其偽造不是難事。”


    “曹豹此人,曾跟雲長一起討伐董卓,在潁川遭遇埋伏時,亦是被雲長所救。”


    “重傷之時,也是雲長將其送到譙縣華神醫處救治。”


    頓了頓,鄭平又道:“陶謙若死,可勸曹豹其迎雲長執掌徐州!曹豹有一女,有英武之氣,若曹豹心有疑慮,可說之以聯姻之術,令雲長之子娶曹豹之女!”


    禰衡笑道:“遊說多次,這當媒人還是頭一回。顯謀兄放心,此事交於我,定然不會有失誤!”


    諸葛瑾、華緝和禰衡,相繼離去。


    鄭平則是起身來到諸州郡勢力圖上,將徐州牧陶謙的名字劃掉。


    “結連青徐之勢,是使君向青州士民及天下群雄彰顯武略的初始。”


    “曹孟德,這徐州,可不能給你!”


    青州已經蟄伏三年,是時候向天下人表明立場了。


    當今天下大勢,雖有兩帝同天的大勢,但不論是長安的天子,還是涿城的天子,都沒有能力去左右大勢。


    真正能影響大勢走向的,是擁立劉陔的袁紹公孫瓚袁術,以及擁立劉協的李傕郭汜、曹操、劉備等人。


    而如今。


    袁紹和公孫瓚的內部紛爭即將開始,袁術開始全麵爭奪揚州。


    李傕郭汜禍亂長安,曹操欲圖徐州,其餘人除劉備外,皆對大勢感到迷茫。


    若劉備還要繼續蟄伏,待得曹操得了徐州,這黃河以南尊奉長安天子的豪強士族,就會大量的倒向曹操。


    這對劉備是極為不利的!


    在袁紹和公孫瓚分出勝負之前,鄭平也要助劉備奠定河南霸主的地位!


    不論是臧洪陶謙,還是曹操袁術,都隻能屈從於劉備的雄威之下。


    豫州。


    曹操人已經抵達了沛國。


    將曹嵩安葬在譙縣祖地,曹操祭祀了先祖之後,也得到了王俊帶回來的書信。


    一看書信內容,曹操不由大怒:“大耳賊安敢如此欺我!”


    劉備的書信,采納的是沮授的提議,以拖延時間為主。


    大意就是,青州要遷徙屯田民,報仇的事請緩一緩,等青州遷徙完屯田民,曹操你愛打誰打誰。


    曹操的本意就不是報仇,而是要借報仇的機會拿下徐州,對於劉備信中的拖延之語自然是非常惱怒。


    曹洪曹仁夏侯淵夏侯惇等將,見曹操發怒,紛紛出列請戰。


    “明公,曹洪請戰!若青州敢派兵前來,一定要生擒關羽,以報昔日羞辱之仇!”曹洪最先出列。


    被關羽生擒一直都是曹洪的恥辱。


    這恥辱不消,曹洪就一直背負被關羽生擒的敗績而淪為笑柄。


    夏侯惇則道:“子廉要找關羽複仇,那這攻打徐州的先鋒就交給我夏侯惇了!明公,請給我五千兵馬,我一定將陶謙生擒!”


    曹仁大笑道:“元讓!論帶兵打仗,你和妙才加起來都不如我,這先鋒一職,是全軍士氣所在。”


    “先鋒勝,則士氣旺;先鋒敗,則士氣廢。”


    “因此這先鋒印,還是得我曹仁來取!”


    夏侯惇怒道:“論武勇,我和妙才都遠勝於你,你如何能當這先鋒?”


    夏侯淵亦道:“子孝,你適合督運糧草,這衝鋒陷陣的事,還是讓我來。”


    曹操本宗武將爭執,樂進韓浩史渙等將則是紛紛低頭,不敢跟四將爭功。


    “都別爭了!”曹操輕喝一聲,隨即看向郭嘉和戲誌才:“奉孝,誌才,我要在最短時間內拿下徐州,可有良策?”


    良策曹操自己也會想,但有郭嘉和戲誌才在,曹操會選擇先聽取兩人的計策,然後跟自己心中的計策對照。


    這就是曹操和袁紹的區別。


    一個是心中有計需要找謀士確認,一個是心中無計全憑謀士獻策。


    郭嘉和戲誌才對視一眼。


    戲誌才先行出列道:“明公要速破徐州,可先假裝答應劉備的條件,同時遣人給陶謙送書約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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