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麾下謀士,皆是一時俊傑。


    不論是郭圖還是逢紀,行計的可行性都很高。


    隻要袁紹不犯傻,就能取得戰略上的優勢。


    高幹帶著袁紹的親筆書信來到並州上黨郡治所,長子城。


    自董卓死後,韓遂和馬騰就駐兵在上黨郡。


    雖說馬騰是並州刺史,但馬騰實際能掌控的隻有上黨郡、西河郡和上郡,北部的太原郡、定襄郡、雁門郡、雲中郡、武原郡和朔方郡,不在馬騰的控製內。


    馬騰也不想去管太偏遠之地的軍政。


    原來是誰在當太守,現在就是誰在當太守。隻要上黨郡、西河郡和上郡還在就足夠了。


    還未等馬騰和韓遂在董卓的死訊中想出未來的道路,李傕郭汜反攻長安挾持了天子的情報又傳入上黨郡。


    這讓馬騰和韓遂難受了。


    不論是依附董卓還是歸順劉協,馬騰和韓遂都能接受。


    可依附李傕、郭汜,兩人就不能接受了。


    馬騰和韓遂,好歹一個是並州刺史,一個是鎮北將軍,豈能屈服於李傕郭汜之下?


    八月。


    太傅馬日磾、太仆趙岐杖節鎮撫關東,馬日磾則是來到了上黨。


    這馬日磾跟馬騰一樣,都是馬融的族孫。


    但比起馬騰這個廝殺漢,馬日磾的仕途可謂是一片敞亮。


    年輕的時候就繼承了馬融的學說,以才學入仕朝廷,曾任諫議大夫、光祿大夫,與議郎盧植、蔡邕、楊彪等一同在東觀典校官藏的《五經》記傳,並參與補續《東觀漢記》。


    後又擔任射聲校尉,遷任太尉,被罷黜後轉讓太常,又遷任太尉。


    董卓入洛陽後,馬日磾雖然再次被罷了太尉一職,但董卓死後李傕郭汜掌權,又令馬日磾出任太傅、錄尚書事。


    李傕讓馬日磾出任太傅、錄尚書事是有私心的。


    雖然挾持了天子,但李傕也不傻。


    董卓昔日如何拉攏關中群雄的,李傕也就依樣畫葫蘆。


    隻要讓馬日磾說服了馬騰,這關中北部就安穩了。


    馬騰和韓遂在長子城接見了馬日磾。


    對於馬日磾這個名義上的族兄弟,馬騰並沒多少交情。


    因此這語氣也頗為生冷:“李傕進封車騎將軍、開府、領司隸校尉、假節、池陽侯;郭汜進封後將軍、美陽侯,樊稠進封右將軍、萬年侯,張濟進封鎮東將軍、平陽侯,連賈詡都成了左馮翊。”


    “李傕這廝,竟然都不肯讓本刺史當並州牧?”


    李傕頗為小氣,隻給了馬騰一個安狄將軍的將軍位,韓遂則是多了個西河郡太守的身份。


    韓遂亦是臉上不悅。


    給不給西河郡太守身份,韓遂照樣能執掌西河郡。


    李傕這是好處不想給,隻想讓馬日磾來攀親戚。


    馬日磾一聽馬騰之言,心中頓時有些不愉:“馬刺史何故眷念一州之地,而忘卻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了?”


    “莫非馬刺史也想效仿關中群賊,進封州牧,自立於並州嗎?”


    這次來並州,馬日磾也是有私心的。


    盧植和王允相繼而亡,如今也輪到馬日磾來錄尚書事了。


    換而言之。


    如果不考慮李傕和郭汜把持朝政,如今長安權力最大的官就是馬日磾了。


    馬日磾想引馬騰韓遂之兵為外援,伺機自李傕之手救出天子,再現朝野清明。


    馬騰開口索要並州牧一職,卻令馬日磾感到棘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須索要?


    馬騰一聽馬日磾的質問,這語氣也頗為不爽:“以我之功勞,為何當不得並州牧?馬太傅,你既然是替朝廷來安撫外將的,總不能連小小的官職都不能許諾吧?”


    小小的官職?


    並州牧這官職還小嗎?


    馬日磾頓時氣悶,心中正尋思如何說服馬騰這頑固的外將效力時,人報自稱袁紹外甥的高幹造訪。


    得知高幹的身份,馬日磾頓時大驚:“高幹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長子城?馬刺史,何不殺了高幹以明心跡?”


    馬日磾的迂腐和狂妄,惹惱了一旁的韓遂。


    韓遂早看不慣馬日磾這高高在上的姿態了,當即陰陽怪氣地道:“高幹是涿城天子封賜的征西將軍、並州牧,比我和壽成的官職高一大截,不能不見啊。”


    馬日磾怒道:“涿城的劉陔隻是一偽帝亂黨,如何能跟長安的天子相提並論?鎮北將軍難道想去依附偽帝不成?”


    韓遂笑了笑,不說話。


    馬騰則是不顧馬日磾的反對,讓高幹入城到府。


    待得高幹到來,馬騰又向高幹引薦道:“高將軍,這位便是新任的太傅馬日磾,持節出使、錄尚書事。”


    “不知高將軍來長子城,所為何事?”


    馬騰一句介紹,一句反問,簡單而直白的向高幹表明了態度。


    有事說事,有禮送禮。


    別藏著掖著了。


    高幹一瞧這陣勢就明白了,當即許諾道:“次陽公之妻,乃大儒季長公之女,季長公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從孫,若論輩分,馬將軍還是季長公的族孫。”


    “馬將軍跟袁將軍,亦可攀為親族兄弟。”


    “故而袁將軍遣我來此,許諾馬將軍為驃騎將軍,馬氏族人皆可封侯拜將。”


    馬騰內心大喜,難以置信的問道:“袁將軍真許諾本將為驃騎將軍?可袁將軍自己也隻是一個車騎將軍。”


    高幹大笑:“馬將軍,以袁將軍往日名聲、今日威望,當車騎將軍和驃騎將軍,又有什麽區別呢?”


    “之所以不願當驃騎將軍,便是袁將軍希望能以此位來表達對馬將軍的誠意。”


    一旁的馬日磾聽得心驚膽戰,出言喝道:“逆賊,豈能壞祖父名聲!祖父忠於大漢,豈會當袁氏鷹犬?”


    “馬壽成,你若當了偽帝的驃騎將軍,便是在令扶風馬氏蒙羞,他日青史之上更會留下罵名。”


    高幹嗤笑道:“涿城的天子,亦是漢室天子。袁將軍以傳國玉璽擁立,是為正統。”


    “長安的天子,本是董賊擁立,既無先帝遺命,又無傳國玉璽,隻因董卓殺其兄才當上了這皇帝,得位不正,如何能令人心服?”


    “如今長安又被亂賊李傕郭汜強占,難道你還想讓馬將軍屈從於李傕郭汜這等亂賊麾下?”


    “袁將軍以驃騎將軍之位延請馬將軍,其誠意又豈是李傕郭汜能比?”


    高幹不僅僅是袁紹的外甥,更是陳留名仕。


    論綜合能力,在袁紹的親族中能排第一。


    即便是袁紹的長子袁譚,都比不上高幹。


    這一番話懟得馬日磾啞口無言。


    一邊是德行質問但不給好處,一邊是態度誠懇直接許諾驃騎將軍,馬騰幾乎不用多想心中就有了決定。


    跟韓遂低語了一陣,馬騰直接令人將馬日磾轟出了長子城。


    待馬日磾離開,高幹則跟馬騰韓遂私語道:“馬將軍,韓將軍,此番前來,除了表達袁將軍的誠意外,更希望兩位將軍可以助袁將軍一臂之力。”


    馬騰剛得了好處,不假思索地道:“高將軍還請直言,但凡本將能辦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韓遂亦是表態。


    見氣氛到了,高幹這才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袁將軍希望兩位將軍,能出兵同伐公孫瓚!”


    馬騰和韓遂的臉色隨之一變。


    “原來如此,怪不得袁紹肯讓出驃騎將軍之位,原來他盯著的是大將軍之位。”馬騰心中一凜,開始權衡其中的利弊。


    良久。


    韓遂率先開口問道:“常聞古言,狡兔死,走狗烹。滅了公孫瓚,袁將軍又將如何對付我和壽成?”


    馬騰亦是盯著高幹:“除掉了公孫瓚,袁將軍就可以執掌幽冀,屆時本將豈不是也成了袁將軍的甕中魚鱉了?”


    高幹大笑:“兩位將軍誤會了。袁將軍又豈會是卸磨殺驢之人?”


    “除掉公孫瓚,是因為袁將軍跟公孫瓚之間本就有仇怨。”


    “兩位將軍跟袁將軍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又豈會行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來?”


    “若兩位將軍有疑慮,我可回稟袁將軍,以族女婚配兩位將軍長子,以成秦晉之好。”


    馬騰韓遂這才逐漸放下了戒心,低頭私語。


    “如今我等受困於並州,既回不了涼州,也難以平定並州,不如暫附袁紹,再徐徐圖謀。”


    “文約兄言之有理,若袁紹敢食言,就殺了袁紹,輔佐涿城的天子,你我皆是國之重器。”


    這世間執掌權柄的,沒有誰是個善茬。


    亂世求生,若不謹慎一些,早就被人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見馬騰韓遂同意了跟袁紹合作,高幹暗暗呼了一口氣。


    倘若馬騰韓遂不肯合作,那他這個袁紹封的並州牧就得飲恨此地了。


    另一邊。


    馬日磾被轟出了長子城,一路罵罵咧咧退出上黨郡。


    剛出邊境來到河內郡,馬日磾就被一支騎兵攔住。


    “馬太傅,本侯在此恭候多時了。”


    馬日磾定睛一看,那鮮紅如火的赤兔馬,彰顯了騎將的身份。


    正是昔日出逃長安,往河內郡投奔張揚的呂布。


    馬日磾這才鬆了一口氣,策馬近前:“原來是呂溫侯,不知溫侯在此,意欲何為?”


    呂布大笑:“馬太傅一路持節前往並州,本侯甚是擔心馬太傅的安危,故而統兵前來護衛。”


    馬日磾宦海多年,又豈會相信呂布這冠冕堂皇的說辭,問道:“溫侯,明人不說暗話,有事不妨直言。”


    呂布笑道:“馬太傅快人快語,本侯佩服。”


    “常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本侯好歹也是天子賜封的大將軍。”


    “如今天子受李傕郭汜二賊挾持,本侯又豈能坐視不理?”


    “本侯雖然說動了河內太守張揚舉兵勤王,但張揚兵馬不足,不是李傕郭汜對手。”


    “馬太傅既然持節安撫關東,本侯希望馬太傅能跟本侯一起前往兗州,遊說兗州牧臧洪共舉大事。”


    馬日磾吃了一驚:“你想假借本官持節之權,假傳詔令?”


    呂布大笑:“馬太傅,這怎麽能叫假傳詔令呢?馬太傅既然都進封太傅了,難道還不明白天子的真正想法?”


    “難道馬太傅以為,天子是真的希望馬太傅持節安撫關東牧守?”


    馬日磾蹙眉:“此事若被李傕郭汜知曉,我家眷必遭禍害。”


    呂布看向馬日磾的眼神,不由多了蔑視:“本侯家眷亦在長安!若不能擊敗李傕郭汜,如何能保得家眷性命?”


    “身為太傅,豈能隻顧一家之私而忽略國家大義?”


    馬日磾愣愣的看向呂布,仿佛第一天認識呂布一般。


    一個反複無常、見利忘義的並州武夫,竟然跟自己談論一家之私和國家大義?


    馬日磾是誰?


    馬融祖孫!


    受馬氏庇佑,官運亨通的人。


    今日反被呂布這樣一個並州武夫輕視了。


    “呂溫侯,你憑什麽認為,有臧洪共舉大事,就一定能擊敗李傕郭汜?”馬日磾眼神不善。


    呂布舉起方天畫戟,大喝道:“就憑本侯手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馬,李傕郭汜如何能擋?”


    “若非王允那老匹夫,分本侯兵權,皇甫嵩那匹夫亦是不聽本侯之命,以本侯之能,又豈會讓區區李傕郭汜攻陷長安?”


    “這仇,本侯必報!”


    想到被李傕郭汜攆出長安,呂布就是一陣火大。


    誅殺董卓後,呂布雖然當了大將軍,但真正能調動的隻有兩千餘人的並州嫡係。


    長安的各營兵馬,又被王允分權,不允許呂布調動。


    本可以速戰速決解決李傕郭汜,王允非得讓徐榮胡軫這兩個降將前往。


    以至於徐榮戰死,涼州兵馬士氣大振。


    倘若僅僅如此,以長安城池的堅固和兵馬的精銳,也不是李傕郭汜能攻下來的。


    長安城有呂布,有皇甫嵩,但守城調度兵馬的人卻是王允!


    書生守城,一塌糊塗。


    僅僅八日,長安城就被攻破。


    這樣的戰績,簡直是對長安城這座帝都的羞辱!


    尤其是這長安城中,有足夠的錢糧兵馬,還有驍勇善戰的武將呂布,威震涼州的名將皇甫嵩。


    偏偏,足以令西涼軍忌憚的,都被王允給摒棄了。


    河內太守張揚見到呂布時,幾乎都不肯相信長安城僅僅八日就被李傕郭汜攻破。


    都是武將出身,這攻城略池的困難誰不懂啊?


    這是多麽愚蠢的守將,才會讓一座帝都堅守八日就淪陷!


    明日一更,存稿。不出意外後日恢複三更,感謝理解和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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