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到來,加劇了兗州的衝突。


    鄭平早對這種情況進行過推演,也製定了相應的應對之策。


    然而直接打,是打不起來的。


    不論是劉備勢力還是曹操勢力,名義上都是劉協的臣子,還是有實權的臣子。


    不能師出有名,就容易被對方抓住把柄,持之以大義。


    因此,曹操來到陳留後,以查處貪汙為由,罷免了陳留郡、東郡、濟陰郡和山陽郡的部分官吏,委派親信之人執掌四郡。


    迅速宣布四郡的主權!


    泰山郡、濟北國、東平國和任城國,早被鄭平滲透,曹操派遣的督郵直接被以欺辱士民為由被綁了。


    曹操也不怒,不再派遣督郵前往。


    兗州一分為二,雙方都默契的維持了微妙的平衡。


    壽張城。


    鄭平在兗州地圖上畫了個圈,囑咐張飛:“翼德,分一千銳士營給李通,走陽穀去倉亭津駐紮,同時征募民夫,在陽穀城南十二裏,建造糧倉,以供軍需。”


    “不用隱藏行蹤和目的,直接大張旗鼓,若有人問,就言使君奉詔北伐,在此地建造糧倉。”


    麵對鄭平的安排,張飛感到一陣疑惑:“軍師,俺不應該去打曹操嗎?為何要去倉亭津駐兵建倉?”


    “倘若袁紹遣將南下,俺還如何去打曹操?”


    鄭平搖頭輕笑道:“翼德,曹操肯定是要打的,但你現在拿什麽理由去打曹操?私怨再多,這明麵上曹操依舊是司空,而不是叛逆!”


    “遣將進攻當朝司空,這等行為,豈不是陷使君於不義?”


    “即便要打,那也得製造一個打曹操的理由才行啊。”


    “我們的敵人,不止有曹操,還有袁紹。”


    “陛下給使君下詔令其北伐,我們好歹也得裝裝樣子。”


    看向河北方向,鄭平的眼中多了幾分冷笑:“更何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拉袁紹下水,我心難安啊。”


    袁紹在滅了公孫瓚後不南征,想當漁翁的目的顯而易見。


    若跟曹操爭個你死我活,袁紹忽然南下,那遭殃的就是曹操和劉備了。


    鄭平不會如此犯傻的讓袁紹得利。


    既然曹操出兵陳留,又在四郡駐紮了大量的兵馬,鄭平不趁機拉袁紹下水,豈不是浪費大好機會?


    打曹操,是鄭平的目的。


    聚六州之兵北伐袁逆,同樣是鄭平的目的。


    目的沒有先後之後,誰先達成可執行條件,誰就會先會被執行。


    曹操若能真心伐袁,鄭平不介意先將袁紹滅掉。


    倉亭津駐兵、陽穀城南建造糧倉,鄭平非但沒有封鎖消息,還大張旗鼓的生怕沒人知道,不論是曹操的探子還是袁紹的探子,都輕易的探查到了。


    “劉備真要北伐?”


    這迷惑性極強的部署,讓曹操有些愣。


    大家都是來爭兗州的,你忽然跑去北伐?


    既然真的要北伐,何必一開始用“青州缺糧”的借口?


    “或許,青州缺糧的借口,並非出自鄭平而是劉備身邊其餘幕僚。”郭嘉斷言。


    曹操凝聲道:“奉孝能否猜到鄭平的用意?”


    郭嘉略思一陣:“嘉以為,劉備是受製於師出無名,畢竟陳留郡、東郡、濟陰郡和山陽郡都已經被明公掌控。”


    “若無恰當理由,劉備也不能來搶這四郡。”


    “再加上袁紹在北虎視眈眈,不得不防備。”


    “故而,嘉斷定,劉備是想拉袁紹也介入兗州紛爭,繼而謀利。”


    “若事成,則跟明公一起搶奪袁紹的城池,若事不濟,則順勢斷明公歸路、搶兗州四郡。”


    “不管事成與否,劉備都能得到好處。”


    曹操冷哼:“鄭顯謀還是一如既往的陰險狡詐,淮南之敗,本將深以為恥,鄭顯謀這廝,竟然還想故技重施?”


    若不是顧及跟袁紹的實力差距太大,曹操都想將計就計,借袁紹之手滅劉備之兵了。


    “得先勝袁紹幾陣,而後才能借本初的兵馬滅劉備之兵。”


    “若能讓鄭平也死於本初之手,劉備必然深恨袁紹,不顧一切的北伐。”


    曹操內心不斷揣摩,逐漸有了計劃。


    而在河北,劉備在倉亭津駐兵建倉的情報,也被八百裏加急的送到了涿城。


    “劉備竟然會奉詔?”


    袁紹反複確認了情報的真偽,滿臉的驚訝。


    在袁紹看來,劉備跟自己其實是一類人,有野心有大誌亦不迂腐。


    換位思考,若袁紹是劉備,麵對曹操這種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行為,必然是不會奉詔的。


    哪有弱者號令強者的道理?


    “不,不對!”袁紹很快又反應過來:“若劉備真心奉詔,又豈會大張旗鼓的駐兵建倉。”


    “兵貴神速,打南皮城的時候,劉備可沒這麽遲疑過。”


    “劉備是故意的,這是在引我出兵!”


    雖然猜到了劉備駐兵建倉的目的,但袁紹內心還是遲疑不決。


    若是不管不顧,萬一劉備直接渡過黃河,豈不是得倉促應對?


    麵對袁紹的困惑,許攸則是堅持之前的戰略,令袁紹先解決黑山軍,再搶司州。


    “明公,劉備若真的要北伐,直接走南皮城北伐不是更好?”


    “要打清河郡和魏郡,直接走平原國東進就可以了,何必在倉亭津駐兵建倉?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攸以為,劉備的目的依舊是兗州和曹操,駐兵建倉,不過是假象,最多佯裝派兵攻打!”


    “明公若出兵,則劉備和曹操勢必會攜手;反之,明公死守關隘津口城池,即便劉備和曹操真的北伐也得不到好處,待其北伐士氣消退,必然會再次內鬥。”


    許攸這陣分析,是基於袁紹當前情況最穩妥的應對方式。


    即便逢紀想反駁,也不敢出言。


    反駁,就意味著逢紀支持出兵。


    然而,即便是逢紀,也沒信心出兵就能贏。


    這萬一失敗了,豈不是又給了許攸構陷的理由。


    到時候許攸必然會說“果然逢紀私通劉備的吧,否則怎麽會執意勸明公出兵,然後又故意敗給劉備”,若真如此,逢紀的腦袋可就得搬家了。


    涉及到了軍爭,自然是要等機會來了再出來落井下石。


    逢紀冷冷的掃了一眼許攸,保持了沉默。


    袁紹見逢紀審配都不出言反對,這心底頓時一鬆。


    沒人反對,就意味著許攸的分析是正確的!


    “那就依子遠之計,下令諸郡嚴守關隘津口城池,不得輕易出戰!”袁紹一錘定音,定下了應對之策。


    雖然袁紹按兵不動,但倉亭津的糧倉依舊如期建造,東平國、濟北國、任城國和泰山郡的糧草,也在陸陸續續的運往糧倉。


    鄭平又將建倉之地,取名為倉上。


    與此同時。


    除了在遼東跟袁譚爭鬥的飛軍營,以及駐守南皮的破軍營外,銳士營、白袍營、先登營、白毦營、大戟營的兵馬將校,也在陸陸續續的奔赴東平國。


    原本藏匿在泰山郡要偷襲呂布的關羽,也亮出了旗幟。


    不到一月時間,五營兵馬近三萬人,相繼抵達。


    連劉備也來到了倉亭津壽張城!


    同樣,鄭平一改攻城略池需要藏蹤匿行的基本常識,直接讓劉備在壽張城登台祭告天地,曆數袁紹二十罪狀。


    比起昔日臧洪在討董盟軍上的慷慨陳詞,劉備的宣誓更顯豪邁大氣。


    大有一種“不破袁紹絕不南撤”的氣勢!


    隨後,劉備遣張飛關羽為先鋒,各領本部兵馬,攻打清河國。


    不過旬日時間,就連下清河國十餘城。


    求援的戰報,如雪花般的飄向涿城。


    “許子遠,你不是斷定劉備隻是佯裝派兵嗎?旬日之間,清河國都丟了十餘城了,這還叫佯裝派兵?”袁紹拍案而起,怒氣難掩。


    許攸也有些懵。


    旬日之間,清河國丟了十餘城?


    這攻勢,難道劉備真的要北伐?


    雖說袁紹的主力兵馬不在清河國,但清河國的城池依舊留有不少兵馬駐守。


    許攸斷定劉備不是真的想北伐,以清河國各處關隘津口城池留駐的兵馬,隻是守城是沒什麽大問題的。


    然而現在,劉備旬日之間就破十餘城,若再要說劉備是假裝北伐,憤怒的袁紹估計能將許攸給砍了。


    “不應該啊。”


    “劉備難道不擔心曹操會使壞?”


    “真的一點私心都沒有?”


    許攸不信劉備會迂腐的認為曹操就是個好人。


    還未等許攸想出應對之術,又是一則急報送來。


    “報!呂布前日渡河,一路勢如破竹,兵馬已經抵達鄴城,魏郡太守栗攀,請袁公速速發兵!”


    袁紹驚坐而起,繼而將怒火灑向許攸:“許子遠,你壞本將大事!”


    劉備強攻清河國,曹操強攻魏郡,如果這是假北伐,那什麽是真北伐?


    許攸愕然驚住,腦海中不斷的閃過“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曹阿瞞怎麽可能跟劉備結盟”


    對於曹操的個性,許攸可是太清楚了。


    若曹操會真心跟劉備結盟,那等於太陽會從西邊出來。


    “曹阿瞞到底在想什麽?”


    “他怎麽會想到跟劉備一同北伐?”


    “若是北伐成功,劉備必然權傾朝野,曹阿瞞隻能屈居劉備之下。”


    在許攸苦思冥想的時候,逢紀終於尋到了機會,出言道:“明公,紀有許子遠私通劉備的證據!”


    這話當場將正在思考的許攸驚醒,見逢紀在這構陷自己,許攸不由大怒:“逢元圖,你又在發什麽瘋!”


    袁紹亦是疑惑:“元圖,你為何說子遠私通劉備?”


    對於許攸的個性,袁紹自認為還是了解的。


    說許攸私通曹操,袁紹或許還會遲疑,說許攸私通劉備,袁紹就真感到意外。


    逢紀冷笑:“許攸有一侄兒許逸,一直跟青州鹽商許平有來往。許平每次都會贈送許逸一船鹽。”


    “而許逸則是會給許平介紹販馬的馬商。”


    “紀已經掌握確鑿證據,每個月許平都會自幽州的馬商中購買兩百匹良馬回青州。”


    “紀已經查得,販馬是從去年七月開始的,如今已經是十月,十六個月內,許平在許逸的掩飾下,向青州運送了三千餘良馬。”


    “那許平是青州鹽商,得了三千餘良馬,必然會倒賣給劉備。”


    “販馬入青州,難道不是私通劉備嗎?”


    “三千餘良馬啊,劉備本就缺少騎兵,如今有了三千餘良馬,足以組建一支精銳騎兵!”


    三千餘良馬這個數字是有水分的,這麽多的良馬,別說是許逸了,哪怕許攸都不敢!


    不過逢紀主打就是一個誇大其詞。


    搞掉了許攸,逢記就可以放心統兵。


    雖說魏郡和清河國告急,但隻要大軍一到,丟掉的城池就能輕易拿回來。


    但構陷許攸的機會可不多!


    許攸是知道許逸給許平介紹馬商的,但以許攸的性格,即便要賺這錢,也會限製良馬的販賣,亦或者直接以次充好。


    然而逢紀如此言辭鑿鑿,又讓許攸不禁起疑。


    “逸兒莫非壞了我的規矩,真的給許平良馬?”


    “不,不可能,逸兒一向穩住,不會如此不知輕重的,最多是賬冊上寫的良馬,然後給許平劣馬。”


    看著逢紀那得意的眼神,許攸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但此時的袁紹,顯然已經信了逢紀的說辭,怒斥許攸:“許子遠,你真敢給青州販運良馬?”


    許攸頓時陷入兩難之地。


    逢紀既然選擇這個時候出言,不會是空穴來風,必然是得到了相關證據。


    這要是直接說沒有,待逢紀拿出證據來,袁紹會更怒。


    可若要說有,那豈不是主動給逢紀把柄?


    眼見袁紹越來越怒,許攸咬牙,狠了狠心,怒視逢紀:“逢元圖,你壞明公大計!”


    “攸以劣馬換精鹽,不僅可以讓幽州士民有上好的精鹽可以食用,還可以讓劉備耗費大量的錢糧,以劣馬組建騎兵。”


    “劣馬騎兵,如何能抵擋明公的虎狼之騎?”


    “這是攸獻給明公的疲敵之計,你竟然要拿這事來構陷我?”


    “逢紀,莫非是鄭顯謀識破了攸的疲敵之計,故而讓你來構陷我,到時候你就可以負責跟許平對接,販賣良馬給許平嗎?”


    “郭圖說得沒錯,逢紀你果然私通劉備!”


    許攸完美的演繹了什麽叫賊喊捉賊,這一陣怒斥,直接將逢紀的構陷變成雙方互相構陷。


    你說我私通劉備販賣良馬?


    我說你私通劉備壞我疲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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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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