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城下。


    白袍疾行。


    “許都重地,來者何人!”


    城頭的守將,見數千白袍騎兵疾馳而來,連忙聚兵城樓,嚴陣以待。


    “白袍營副將孫策,護送左將軍麾下軍師將軍來許都議事,速開城門。”孫策自持旗手手中接過將旗,策馬向前,大聲應道。


    劉備的白袍營?


    軍師將軍鄭平?


    守將不敢怠慢,連忙喝令城卒放下吊橋,隨後親自出城迎接。


    “鄭軍師可在?”


    “你是何人?”


    “長水校尉種輯!”


    種輯在配合盧植誅董後,本以為可以升遷。


    結果因為盧植病亡,種輯在朝中一直處於邊緣地帶。


    後因護送劉協東歸而被曹操任命為長水校尉,雖說是皇帝親軍,但實際上就是個閑職。


    曹操也不可能真的讓劉協擁有親軍。


    逢紀亂許都後,死了不少人。


    以至於馬騰韓遂逢紀等人離開後,種輯這個長水校尉閑職,也被臨時充任城門令。


    劉備入許都後,種輯尋到機會見劉備,聊及跟盧植的交情,成了許都城的文武舊臣中,少數支持劉備的朝官。


    “長水校尉種輯,見過鄭軍師。”種輯恭敬的向鄭平施禮。


    不論身份地位,還是名望家世,鄭平如今都是種輯需要仰望的存在,如今又初投劉備,種輯的姿態自然是很低。


    鄭平回了一禮,詢問道:“種校尉昔日為義討賊,有誅董之功,為何會在城門處駐守?”


    種輯想起這幾年在朝中被邊緣化的種種,輕歎道:“曹賊專權,忠臣義士難有作為。輯前幾日曾與左將軍會麵,左將軍待輯頗厚,輯深感左將軍仁德。”


    一陣寒暄,鄭平已對種輯有了近一步的了解。


    鄭平邀種輯在城樓附近坐下,又令人準備了仙人釀等上等美酒款待種輯,種輯受寵若驚。


    “種校尉可知,這許都城中,還有多少人願意支持左將軍的。”鄭平徐徐而問,這酒,自然不是讓種輯白喝的。


    種輯斂容而道:“能支持左將軍的,多是地位不高的小官,以及如輯一般雖然地位尚可卻無實權的。那些身居高位亦或者實權的公卿,皆不願支持左將軍。”


    雖說鄭平沒有明說支持左將軍稱帝,但種輯畢竟也是宦海多年的人,心思亦是玲瓏。


    如今劉協已死,許都城中對誰繼任大統的事都吵了一個多月了還沒吵出個結果來,種輯自然能明白鄭平的想法。


    鄭平淡淡而道:“人性如此,高位者不願放棄手中的權力和利益,低位者希望能有從龍之功。”


    種輯麵有尷尬,畢竟種輯也屬於鄭平手中的低位者。


    鄭平並未在意種輯的心態,繼續道:“種校尉,想拿從龍之功,可不是口頭上支持左將軍就可以的。”


    種輯心中一凜,拱手表態:“願聽鄭軍師調遣。”


    鄭平端起酒樽:“許都的公卿吵了一個月沒有結果,其核心在於,這群公卿跟曹操雖然有嫌隙,但實際上卻構成了反對左將軍的結盟。”


    “要想解決這個麻煩,就得先解決曹操!”


    “動用你能動用的一切力量,在許都散布曹操專權欺君、私通袁紹的消息。”


    “以及,天子之死實亡於曹操的陰謀!”


    種輯的瞳孔急速變化,驚道:“天子之死,實亡於曹操的陰謀?這,這,鄭軍師可有證據?”


    鄭平微微眯眼:“若非曹操跟袁紹私通議和,左將軍就不會在兗州跟曹操對峙,馬騰韓遂逢紀,也斷無可能出現在許都。”


    “馬騰韓遂挾持天子而逃,曹操卻僅僅隻派呂布去追,自己卻留在許都,可見其對天子被挾持一事並不在意。”


    “天子死於馬騰韓遂之手,曹操身為司空,卻不表態跟袁紹不死不休,隻想著擁立新帝,可見其用心之險。”


    “左將軍乃漢室帝胄,天子皇叔,一心一意討伐袁紹,不論從名望還是能力,亦或者對大漢的擁護都是無可挑剔,然而曹操卻率先反對左將軍。”


    “觀其用意,是擔心左將軍繼任帝位,無法再挾天子以令不臣了。”


    “由此可知,天子之死,是曹操一手策劃,目的是自宗室之中擇選一個毫無根基的宗親,繼續他挾天子以令不臣的險惡用心。”


    “大漢四百年,每當有少帝繼位,必有奸臣亂政。”


    “若不誅殺曹操,漢室難興!”


    “種校尉,理由給你了,能不能成事就看爾等的本事了。”


    “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功勞,想要身居高位,就得拿出真本事來!”


    種輯內心震撼不已。


    鄭平的雙眼,仿佛能將種輯的內心看穿,讓種輯感到一陣陣寒意。


    沒有等種輯表態,鄭平就已經起身。


    對於種輯這樣的人物,亦或者許都城中跟種輯一樣有投機之心的人,鄭平並不是很在意。


    成與不成,都不影響鄭平的最終目的。


    望著已經離去的鄭平,種輯的心中百感交集。


    “真是可怕的人!”


    “在鄭軍師麵前,我的一切想法,仿佛都能被看穿。”


    種輯握緊了拳頭。


    種輯很清楚,若真按鄭平的思路去辦事,就等於得罪了曹操及反對劉備的公卿文武。


    甚至有可能,還未等劉備稱帝,種輯等人就得先被曹操及部分公卿的人給暗宰了。


    “然而,鄭軍師有如此可怕的能力,意味著左將軍稱帝已經是大勢所趨了。”


    “我等,不過是錦上添花!”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不拚這一次,恐怕就沒機會了。”


    不提種輯如何去散布消息,得知鄭平抵達許都的劉備大喜。


    當即就策馬出營迎接鄭平。


    “顯謀,一路辛苦了!”劉備看著風塵仆仆的鄭平,比往日裏多了風霜滄桑感,不由心中有些難受。


    鄭平下馬,亦有久別重逢之喜:“皆是為了大漢,何談辛苦。”


    寒暄一陣,劉備邀鄭平入營,語氣有些複雜:“最近許都之事,顯謀可有聽聞?”


    鄭平笑道:“使君有帝王之機,理當賀喜。”


    劉備歎道:“顯謀為何也這般說?備實無稱帝之心啊。”


    鄭平微微一搖羽扇:“使君,人生在世,並不是事事順心如意。我一直以來的夢想,便是攜妻同遊,自東海入西川,自南海入北州,或是一葉扁舟,或是一騎快馬,遊遍大漢的山川,然後寫一部《地理誌》,流傳後世。”


    “然而,自初平元年到如今,我所做的事,不是軍務便是政務。”


    “這些軍政之事並非我心中所願,可亂世如此,讓我不可能安然遍遊山川,隻能竭盡所能,去匡定這亂世。”


    “使君雖然無稱帝之心,然而當今之世,除了使君誰又有資格稱帝呢?”


    “倘若稱帝之人,不能匡定亂世,與木偶傀儡有什麽區別?”


    “使君在意個人名聲,而置天下百姓於不顧,於心何忍?”


    “稱帝,則可如秋風掃落葉,勢如破竹的蕩平天下亂賊;若不稱帝,這仗再打三十年,都未必能蕩平亂賊。”


    “三十年的亂世,使君可知要死多少人?”


    “真正的仁者,是無懼於汙名而心誠於天下!”


    “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還請使君慎思!”


    鄭平之言,振聾發聵,每一個字都敲擊在劉備的內心。


    這一個月以來,勸劉備的人很多。


    有劉虞,有關羽,有張飛等麾下文武,亦有如種輯一般的投機者。


    然而劉備始終沒有鬆口。


    其實很多事,劉備心中都明白。


    劉備不會同意曹操和眾公卿再擁立一個傀儡少帝,故而即便劉備不同意稱帝,也沒同意其他宗室稱帝,隻是以劉虞為借口。


    而劉虞,也裝了一個多月的病了!


    劉備遲遲未能下定決心,一半在於內心不願意接受稱帝,一半在於鄭平的態度。


    自高唐初遇鄭平,這幾年的成就,都是鄭平輔助劉備一起奮鬥的。


    鄭平的態度,對劉備的抉擇有很強的影響力。


    不能親自跟鄭平對語,劉備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


    鄭平跟劉備認識六年,同樣也對劉備的心性十分了解,故而才會千裏迢迢的自並州來許都。


    有了鄭平的勸諫,劉備逐漸釋懷。


    “顯謀,你真認為,備有資格稱帝?”劉備語氣沒有驚喜,反而十分的嚴肅。


    鄭平不答反問:“使君,你想讓太下太平嗎?”


    劉備鄭重點頭:“無一日不想!”


    鄭平起身而拜:“天下,無一人可比使君仁德!天下,也無一人能比使君信義!若使君稱帝,便可名正言順的,集六州之力,與袁逆抗衡。”


    “沒了大義的束縛,滅袁逆,易如反掌!”


    最後一句,鄭平的語氣豪邁而篤信。


    興大義之兵,無往而不勝!


    劉備心中凜然。


    鄭平這話,除了認定自己是最有資格稱帝的,亦是在告訴自己。


    若不是出兵大義不足,哪裏還需要玩一些花裏胡哨的虛招。


    大義束縛了劉備,也束縛了鄭平!


    當劉備有了大義,才是鄭平真正展現軍威的時候!


    良久。


    劉備亦是起身,決然道:“備雖無稱帝之心,然而天下萬民厭戰已久!若能繼任帝位,備當效仿光武,十年時間,必定天下!”


    鄭平哈哈大笑:“定天下,需十年!止戰,三年足矣!”


    助劉備定了心意,鄭平來到了劉虞的住處。


    得知是鄭平來訪,劉虞連忙召鄭平入內一敘。


    “顯謀今日來見老夫,想必是玄德已經有了決定了。”劉虞一身素衣,壓根沒有絲毫的病態。


    鄭平笑道:“伯安公病了一個多月,怎比往日更福態了幾分?”


    劉虞大笑:“這一個月,老夫天天在這裏待著,吃了睡,睡了吃,髀肉複生啊。顯謀,你別閑扯,快告訴老夫玄德是如何想的?老夫在這許都早待膩了。”


    鄭平微微斂容,道:“左將軍已同意稱帝,然而這許都城反對的聲音不少,要破此局,還需要借助外力。”


    劉虞大喜:“玄德肯承重擔,老夫心中甚慰啊。”


    當皇帝可不是個好差事。


    若是昏君,自然是舒服,可要當明君賢君,那肩上擔的,可是整個天下的重量!


    當得不好,就會如桓靈二帝一般,留千古罵名。


    或許對於別人而言,這是個夢寐以求的位置,但曆經宦海滄桑的劉虞卻是很清楚,這個位置,不是誰都能坐的!


    “顯謀,若有需要老夫配合的,盡管直言!”劉虞漸漸肅容。


    鄭平點頭,語氣也變得淩厲:“伯安公海內名望,於宗室之中亦是德高望重。可給宗室之中,在封地有名望的宗親去信,讓宗親支持左將軍稱帝。”


    “平也會去信家父,借家父在民間士人之中的名望,支持左將軍稱帝。”


    “朝中公卿雖然都是各郡名仕,背後亦有大族支持,但若南部六州的宗親和跟家父有舊的六州名仕齊力推舉,再有左將軍這些年積累的人望、地位和手中強兵在,足以鎮壓那群持反對聲音的公卿。”


    “倘若他們還要執意反對,那我就隻能以漢律治罪!這些公卿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家族是幹淨的!”


    公卿要講規矩,鄭平就玩規矩。


    公卿若不講規矩,鄭平同樣也不會講規矩。


    鄭平的狠辣,讓劉虞也忍不住心中一驚。


    然而劉虞很清楚,對敵人若是太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畢竟當初在幽州的時候,劉虞就吃大虧了。


    越是這種大場麵,就越不能心慈手軟!


    “顯謀之意,老夫明白了。”


    “宗親由老夫負責,名仕就由顯謀費心了。”


    司空府。


    曹操反複的琢磨袁紹的來信。


    現在的曹操陷入了最艱難的困境,已經有一種窮途末路之感了。


    哪怕荀彧等潁川士人都支持曹操,然而曹操卻不具備擁立一個可以控製的天子的資格了。


    因為劉備對曹操的製衡,原本被曹操鎮壓的公卿,忽然爆發了極強的戰鬥力。


    跟這群公卿有關的世家豪強,開始瘋狂的表現力量。


    而最近許都城中的流言,又出現了“天子亡於曹操陰謀”之類的流言,讓曹操備受煎熬。


    “本初!”


    曹操細眼緊閉,再次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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