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頂層。


    路明非的靈體飄在傾繪的壁畫前,有些苦惱。


    他的靈體視力與肉身無異,不具備夜視能力,隻能看清長明燈附近被照亮的壁畫,更遠處的壁畫隱沒在黑暗裏,看不真切。


    雖說長明燈足夠明亮,但靈體對物質界的影響很微弱,連杯蠟都舉不起來,何況是那盞快有一人高的落地長明燈。


    思索片刻,路明非腦中靈光一現。


    他抬起手,半透明的赤銀絲線從掌心浮現,迅速編織成一把散發著淡淡清輝的長劍。


    旋即隨著路明非心念一動,長劍上的光輝猛然高漲,照亮了周圍。


    路明非不確定有人用肉身來會不會看到這些光芒,但反正他作為靈體,確實是能借助銀槲之劍的光芒看清楚周圍。


    不愧是矮人王出品的武器,融合進身體之後,居然連靈體狀態下都能使用。


    借著銀槲之劍的光芒,路明非開始從頭查看壁畫。


    這些壁畫看起來應該有些年頭了,起碼肯定不是現代產物,但其上的顏料仍舊黏稠如膏,不知道當初繪製它的人用了什麽材料。


    第一幅壁畫看起來有點像地圖,蒼茫的大海中龍蛇夭矯,大地上矗立著巍峨的城市,縱橫的道路跨越大海,黑色和白色的龍並肩懸浮在天空裏,各伸一隻手,握住同一柄黃金權杖。


    除去飄在天上明顯是黑王與白王的兩頭龍外,這幅畫更像是一張地圖,一張……記錄古代龍族城市的地圖。


    路明非有些驚訝,所有混血種都知道以前是龍族統治世界的時代,他們的文明比現代人類文明還要繁榮,秘黨一直致力於還原龍類的曆史,以研究他們的煉金術科技和弱點,其中自然包括遠古龍類的城市分布圖,隻是至今連歐洲的部分都沒還原完,而且學術界還爭議不斷。


    如果這幅畫裏的內容不是瞎掰,那它必然價值連城,校長可能都得親自飛過來。


    可惜路明非沒有合適的借口去告密,否則他還挺好奇學院會怎麽做的,是強買還是強搶?


    他繼續看下去,地圖往後,畫麵漸漸變得荒誕起來,有猙獰的怪獸,八條長頸八個頭顱圍繞它的身軀,長頸像繩子一樣打結,它趴在大地上,頭部在飲用八條河流上遊的水,鋒利的長尾在河流尾部切開高山,腹中流出鮮紅的水混入河中,從這幅畫看來這是個體長上百公裏的龐然大物。


    又有赤裸的女人被封凍在巨大的冰塊中,一條蛇從冰塊的縫隙中鑽出去,跟冰塊上方的人說話;各種匪夷所思的畫麵,象征意義非常濃鬱,但是晦澀難懂。


    這明顯是在隱喻什麽,可惜路明非看不懂,或者說這種隱喻式的畫法本身就是為了讓“外人”看不懂其中的內容,隻有掌握著某些知識,和壁畫一一對照,才能進行解讀。


    路明非想起以前在網上看過的一片關於天龍八部的解析,掃地僧說少林七十二絕學越練戾氣越大,需要精通佛法才能化解,這種說法未免不太武俠,反而有點奔著仙俠走了,於是那篇解析裏有人猜測七十二絕學之所以需要佛法精深,是因為秘籍裏大量應用佛教獨特名詞來替代普通武功秘籍的名詞,這樣對佛教文化了解不夠的人就會練錯秘籍,進而走火入魔。


    這跟壁畫用來隱喻某些信息的道理是相通的。


    反正壁畫裏那條蛇肯定不是真的,至少肯定沒那麽大,上百公裏的龐然大物,從生物學的角度講它會直接把自己壓死,除非它有浩克那樣的身體素質,但這樣的話它恐怕能把核彈當摔炮玩,想想都有點玄幻。


    因為沒有解讀隱喻的關鍵信息,路明非不在第二幅前停留多久,轉而飄到第三幅前——上麵有很多小篆字體的注解。


    那無疑是中文小篆,恐怕壁畫繪成時日本人還沒有發明自己的文字,所以畫師用了中國的小篆字做注釋,但小篆是秦始皇一統六國後“書同文”時命人以殷周時期的大篆為基礎,簡化出來的新字體,用到西漢末年就被漸漸被隸書取代了。


    這麽看這壁畫說不定有約莫兩千年的曆史了,關於那個時候的中日文化交流,路明非隻能想到徐福帶著五百童男童女東渡去找長生不老藥,然後飄到了日本成了日本人鼻祖的傳說。


    第三幅壁畫上有很多人,路明非對小篆了解有限,好在中華文字一脈相傳,每次變化都是有跡可循的,比如現代中國人自帶看懂繁體字的能力。


    雖說因為幾經變化的緣故,小篆已經跟簡體字區別很大,但好在壁畫上的字也比較簡單,所以路明非連蒙帶猜倒也能看懂點東西——基本上都是一些浮誇的溢美之詞。


    大概意思就是世界上會定期出現一位至尊至貴的混血種,被稱為“皇”,他的誕生被稱作‘降世’,他的意義堪比盜火的普羅米修斯、以自己的血為人類贖罪的耶穌基督,他是天降之子,宿命之帝,他的稱號包括‘東皇’、‘曜帝’、‘震帝’、‘太微主’……他集人類的全部美德於一身,擁有和神抗爭的偉大力量之類巴拉巴拉的。


    這些注釋都寫在壁畫裏一個勾著金邊的小人附近,周圍的人在對這個小人俯身叩拜。


    路明非對這類東西不太感冒,他是個老宅男了,對日本人的習性很熟悉,這幫人用起讚美詞匯來一貫浮誇,日常用語是“好厲害”“太棒了”,對奧運會運動員的稱呼是“逆襲の最強女子高生”,甚至還有“煮飯仙人”“壽司之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以廚證道飛升而去了。


    因此壁畫上那些響亮的尊號路明非並不怎麽在意,看了半天,他唯一提煉出的有效信息就是“蛇岐八家每隔若幹年就會誕生一位‘皇’,皇的血統可以超過混血種的極限比例而保持清醒,擁有匹敵龍王的潛力,是蛇岐八家天生的領袖。”


    看到這裏的時候,路明非突然想到了上杉家主——按照她所說,蛇岐八家處理不了的純血龍類都會交給她來處理,也就是說她的力量至少淩駕於大多數純血龍之上,甚至很可能達到了古龍的領域。


    難道說她就是壁畫裏說的“皇”?


    路明非有點納悶,不是說“皇”是蛇岐八家天生的領袖嗎?蛇岐八家就這麽把自家領袖關在一座大樓的小房間裏軟禁?這是傀儡皇帝吧?


    他繼續看下去,後麵的壁畫又沒了文字,而且非常抽象,畫著長有雙翼的骷髏將一塊骨頭贈予一個人。令人驚奇的是骷髏和人組成了“陰陽魚”的結構,金色的骷髏躺在黑色的背景上,金色的人躺在白色的背景上,握著骨頭的骷髏臂和人手接觸,整幅圖漩渦般轉動。


    後麵的“陰陽魚”背景大概是表達輪回、流轉、生滅之類的含義,路明非倒還能猜出來,但那長翅膀的金色骷髏、骨頭還有接過骨頭的人分別代表什麽呢?


    隱喻畫沒有作為“鑰匙”的關鍵信息無法解讀,路明非跳過這幅,再看下一幅。


    這是最後一幅壁畫了,它的構圖很簡潔,乍看隻有一條仰天長嘯的白龍,龍占據了幾乎整幅壁畫,雙翼張開延展到兩壁邊緣,仿佛會掙脫壁畫飛出來一般。


    但仔細看就能發現,在壁畫的最底層,還有一些東西——是一個破裂的,類似於蛋殼或繭的玩意,蛋殼或繭周圍像是皇一樣勾勒出了金邊,周圍白骨遍布,白龍的尾尖垂落在蛋殼裂口的正上方。


    這是什麽意思?日本有條龍會繭化重生嗎?路明非有些納悶。


    白龍看起來和最初那副壁畫上握住權杖的白龍一模一樣,如果不出意外,它應該是當初反叛黑王,被其徹底殺死的白王——至少秘黨發現的龍類曆史是這麽記載的。


    但看這幅壁畫,它的意思好像是說白王並沒有被徹底殺死,總有一天它也會繭化重生?


    好嘛,這要是真的,那以後秘黨的敵人又要多一個,而且是多一個比四大君王還可怕的敵人。


    路明非搖搖頭,目光落在蛋殼勾勒的金邊上——這個和皇幾乎如出一轍的金邊是什麽意思?


    總不能是要表達這個蛋殼就是皇……


    一個大膽的想法跳入路明非的腦海。


    這個蛋殼不會真的是皇吧?那這幅壁畫的意思豈不就是皇因為某種原因,變成了……白王?!


    路明非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感覺有些荒謬,雖說尋找進化為純血龍類的方法,一直是混血種界很多勢力的終極目標,但是大家最多也就是想著進化成普通的混血龍,自此以後能夠長生不死,繭化重生,誰會一步登天妄想成為四大君主甚至更高層級的存在……


    等等!長生不死!


    路明非突然想起來,假如這幅壁畫的構成時間是兩千年前,那這個時候,差不多也是徐福來為秦始皇找長生不死藥的時期……


    世界上還有比化身為一尊龍王更加頂級的長生不死藥嗎?


    路明非感覺他猜出了真相——日本有關於讓混血種化身為純血龍類的可能,而且還是其中地位尊貴,僅次於黑王的白王。


    始皇帝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得知了這個秘密,於是派遣徐福來日本尋找。


    最後徐福應該是失敗了,而且一直到兩千年後的今天,白王都還沒有重新現世,否則早就天下大亂了。


    而蛇岐八家最大的秘密……或許是就是他們想讓皇進化為白王,進而舉族成為純血龍類!


    靠,這下挖到核彈了。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


    他確實對蛇岐八家的秘密很好奇也很在意,但沒想到最後會挖出來這麽勁爆的玩意兒,早知道他還不如不來。


    還好他是靈體來的,不會有人知道他發現了這個秘密。


    收回銀槲之劍,路明非一頭紮出去,去找上杉家主。


    現在他也明白為什麽上杉家主為什麽能看見他了,從壁畫的內容不難推斷出,日本的混血種應該有相當一部分是白王的後裔,而“皇”作為有機會成為白王的超級混血種,體內必然也都是白王的基因。


    白王是掌控“精神”元素的龍王,因此作為“皇”的上杉家主能看到他,一下子就說得通了。


    ……


    路明非鑽進上杉家主的屋子時,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


    很明顯,她在洗澡,和昨天上杉家主因為在塗沐浴露所以沒開花灑不同,這次上杉家主明顯是在衝澡,所以路明非一進來就聽到了明顯的水聲。


    還是那句話,男人會對異性美好的身體產生向往是很正常的,但用靈體偷看人洗澡真的太猥瑣了,所以路明非並沒有進去,老老實實飄在外麵的房間裏,等上杉家主出來。


    不對。


    路明非突然反應過來——上杉家主能看到我啊,這不能算偷窺,這是明目張膽地看……還是很猥瑣啊!


    十幾分鍾後,上杉家主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出了浴室,渾身上下不著片縷。


    路明非連忙轉身,心說姑娘你怎麽回事,我就見過你三麵,你給我發兩回福利了,伱是日漫裏那種專門負責給主角發福利的女角色嗎?


    上杉家主一眼就看到路明非了,眸子微亮,“蹬蹬蹬”地跑到桌邊拿起本子和筆,再跑到路明非身前,想要書寫什麽。


    “穿衣服!先穿衣服!”路明非捂著眼睛。


    這個時候靈體不好的地方就體現出來了,就算閉上眼睛甚至捂住眼睛,視力也不受影響——原理的話路明非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靈體的眼皮和手都是透明的?


    上杉家主歪了歪頭,聽話的走到衣櫃前,依次穿好內衣和紅白巫女服。


    隨後她朝著路明非舉起本子:“今晚去哪玩?”


    “不能離開太遠,嗯……我看看,最遠的話,應該能到東京天空樹附近。”路明非指著遠處的標誌性建築道。


    “那就去東京天空樹玩。”繪梨衣舉起本子。


    “呃……應該到不了東京天空樹,”路明非撓頭,“隻能到邊緣而已,最多近距離看看,進不去的。”


    ……


    夜空中漂浮著兩具靈體。


    路明非眺望著幾百米外的東京天空樹,朝上杉家主聳肩:“你看,去不了的,再遠靈魂和身體的聯接就有中斷風險了,到時候我們就回不去了。”


    上杉家主懵懂地點點頭:“那就不去了。”


    真聽話啊。雖然是小女孩一樣的性格,但起碼是個乖巧的小女孩。


    正在暗自感慨時,路明非看到她正眼巴巴地盯著東京天空樹,那座高聳的建築裏裝載了不知道多少燈泡,在夜空裏通明矗立著,讓人聯想到聖經裏的巴別塔,人們在大地上把磚燒透了,砌起通天的塔。


    上杉家主深玫瑰色的眸子倒影燈火,一眨不眨。


    真可憐啊,連一座地標旅遊建築都進不去,蛇岐八家的皇簡直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


    也對……如果蛇岐八家真的在追求所謂的讓皇成為白王,那麽變成白王之後,皇還是會是自己嗎?還是說借著皇的軀殼,白王本尊重現於世?


    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隻要把皇軟禁起來就好了,沒有機會讓她變成白王時就把她當做武器,等到了時機成熟,就把她獻祭給神,她是最完美的祭品。


    驀地,看著眺望東京天空樹的少女,路明非腦子一抽,開口道:“可以去哦。”


    繪梨衣滿懷希望地看向他。


    路明非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讓你嘴賤,去什麽去,去了之後萬一靈體因為距離關係和身體斷聯,說不定就要當一把現代版鐵拐李了!


    “咳咳,雖然現在去不了,但是以後可以去啊,”路明非找補道,“但以後我會有辦法讓靈魂能離開身體更遠,到時候我就能帶你去了。”


    古一法師那裏……應該有辦法吧?路明非心道。


    對於路明非的畫餅行為,上杉家主毫無所覺,隻是小雞啄米般點頭:“我會等著幽靈先生的。”


    旋即,她朝著路明非伸出手:“拉鉤可以嗎?”


    路明非的思維有些發散,聽說日本的拉鉤起源於黑道,叫做“指切り,黑道做出承諾時會互相勾住小拇指立誓,以後誰違背了誓言就要把那根小指切下來,另外有的幫派要求金盆洗手的成員也要把小指切下來。


    想想小孩子們玩的拉鉤遊戲,再想想這玩意兒的起源,路明非就有種古怪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伸出手跟上杉家主拉鉤——反正他是靈體,免疫物理傷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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