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後,一位紫衣女子來到千暮的院落。


    她手裏捧著一遝書籍,上麵還有一些卷宗。


    “千暮”紫衣女子喚了一聲千暮的名字,“這是之前你在找的書籍,我把一些能帶出文殊閣的給你送來了。”


    女子說著,把手裏的書籍和卷宗往千暮麵前遞送。


    明明一旁就有桌子,她硬是要往千暮手中送。


    千暮接過書籍放在桌子上。


    湛露聽到外麵的聲音,從屋裏走了出來,她本來是打算進屋小憩的,現在好像可以不用睡了。


    千暮看到她出來,便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給她擺好茶杯,倒好一杯茶。


    而後才給對麵的位置放好一個茶杯,也倒上了一杯,對紫衣女子道:“有勞丁師姐跑一趟。”


    湛露徑直走到千暮旁邊的位置坐下,看到麵前白瓷茶杯裏是淡紅色的茶水。


    她拿起來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是她喜歡的桃花香。


    時下正直八月,無桃花。


    湛露拈花一笑,喝了一口,茶水香香甜甜的,有花香味,還有蜜桃的果香味。


    “好喝。”湛露笑著看向千暮。


    千暮心滿意足的回她一個拈花微笑。


    等湛露喝完,又給她倒了一杯。


    紫衣女子在千暮對麵的位置坐下,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確實好喝,是大多數女子都會喜歡的味道。


    “這茶可真好喝,千暮,你有這般好的手藝,師姐竟然不知道。今日若不過來,可就錯過了。”


    紫衣女子擺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千暮聽到她繼續叫自己名字,微微皺了下眉,沒回應對方的話,隻是道,“丁師姐平日裏繁忙,大可不用給我送書過來,太浪費丁師姐你的時間了。”


    紫衣女子沒聽出千暮的言外之意,也或許是聽明白了,卻不想去懂。


    “不麻煩,最近我不忙,閑著也是閑著,就隨處走走,這不,給你送趟書,也算有個去處。”


    這個話題聊下去,自己多少有些自討沒趣,紫衣女子望著湛露,轉移話題,“千暮,這位姑娘是誰啊?”


    “都進來這麽久了,你也不給師姐介紹一下,我這想和她打個招呼都不知道如何稱呼。”


    千暮簡單的給湛露介紹,“湛露,這位是夏之峰的丁師姐。”


    千暮並不知道丁師姐的名字,隻知道該稱呼她為丁師姐。


    而後才對丁師姐道:“她叫湛露。”是這世間他唯一在意的人,隻是後一句不必和外人道,他自己知道就行。


    紫衣女子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湛露,名字真好聽,你好,我叫丁婉姿。”


    千暮的介紹還不如不介紹,她想知道的是這位青衣女子是千暮的什麽人,結果千暮隻告訴他一個名字。


    丁婉姿又補充了一句,“是夏之峰的弟子,也曾有幸救過千暮一命,是他的師姐。”


    湛露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卻莫名讓丁婉姿有些慌,她總覺得湛露那個眼神太過於複雜了。


    複雜到她根本讀不懂。


    還有一種能看透人的所有偽裝的感覺。


    湛露嫣然一笑,毫無感情的禮尚往來,“丁師姐的名字也很好聽。”


    淡淡的一句話之後,並不打算多言,也不打算繼續問這個救命之恩是怎麽回事。


    這讓丁婉姿有些憋悶,不過沒關係,對方不問,她可以繼續說,總之她對千暮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能勝過一切,這是她勝過湛露的地方。


    她看到湛露的第一眼就感覺喜歡不起來,因為對方長相和氣質都比她強上不少。


    這些年來,愛慕千暮的人很多,出色的人不少,但是沒幾個能比過她的。


    另一方麵,她對千暮有救命之恩,這讓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樣。


    至少她有接近千暮的機會,她說話,或是問問題,千暮會回答她,而不是冷冷的不理不睬。


    她來千暮的院子裏做客,可以喝上一杯千暮親自倒的茶。


    其他人都是自己倒的,千暮從不侍奉他人,哪怕隻是幫著倒杯茶。


    聽到千暮帶了一女子回來,還為那女子擴建了房屋,他們還住一起,她有些沉不住氣。


    所以找了個理由來看看。


    她倒是要看看這女子比她強在哪?


    結果就發現對方在外貌和氣質上處處都能壓她一頭。


    更過分的是,從進來這裏,湛露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優越感在湛露麵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來過千暮的院子無數次,每次喝到的都是常年不變的那一種茶。


    千暮是個長情的人,雖然對人冷冷的,淡淡的,但是他喜歡的茶從來不換,他喜歡的景一直保持原樣。


    兩百年不變的茶,今日卻變了。


    那茶不是為了她的拜訪而泡的,而是專門為了湛露泡的。


    丁婉姿兩百年來,從未見過千暮這般溫和的笑,不屑的冷笑倒是見過幾次。


    她也從不曾見千暮看誰的眼神有這般溫柔備至過。


    她那一點點因為救命之恩換來的優越感,真的隻是冰山一角,那份禮遇,僅僅是千暮對她的禮貌而已。


    她就是要告訴湛露她對千暮的救命之恩。


    “說起來那次事件還挺驚險的,還好我及時趕到了,若不然,真的不敢想,實在是太驚險了。”


    “還好千暮你沒事。”


    “我每每午夜夢回,夢到那一幕都會被驚醒,我多怕那魔物一劍刺中你。”


    千暮實在沒忍住,淡淡糾正,“丁師姐還是叫我千暮師弟吧,我不習慣被人叫名字。”


    糾正完千暮繼續道:“丁師姐兩百年前的救命之恩,我沒忘,也不會忘,若有朝一日丁師姐需要,我自會還。”


    “隻是還的不是我的命,丁師姐應該也清楚,當時就算丁師姐你不出手,我也不至於殞命,丁師姐出手了,讓我免受了一次傷,我一樣很感激。”


    當時千暮剛入門派,到了曆練的時間,便和同門的兩位師兄下山做任務。


    那是第一次任務,他們不小心中招被困在魔物結界中。


    後來是比他們經驗更豐富的夏之峰幾位師兄和這位丁師姐一起趕到救了他們。


    他們當時隻是被困,卻並非沒有脫身之法,隻是需要受些皮肉之苦。


    夏之峰的師兄們都知道當時的情況,所以從未把這次救援當回事,也不會逢人就說是千暮他們的救命恩人。


    因為若說是救命恩人,實在是言重了,他們頂多算是幫了個小忙。


    隻有丁婉姿,與眾仙子爭風吃醋這麽些年,為了凸顯自己的那點優越感,便在仙子中傳是千暮的救命恩人。


    以前也不是沒當著千暮的麵炫耀過。


    隻是那時候的千暮不在意,他什麽都無所謂,至於別人在背後要說什麽,那些都與他無關。


    他從不幹預,也從不出言糾正。


    但是現在不同了,千暮不想湛露誤會,丁婉姿對自己是有恩,但是還不到能挾恩圖報的地步。


    他要趁機把話說清楚,不是丁婉姿說什麽他都會答應,就算他記不起兩百年前的種種。


    現在的他也依然打心底裏不想辜負湛露。


    他想給湛露提供足夠的安全感和信任,讓湛露被安全感包裹著,隻有這樣,她或許才不會那般的虛無縹緲。


    丁婉姿被落了麵子,她看到湛露嘴角露出的笑容是那般的刺眼。


    丁婉姿賠笑,“千暮,千暮師弟,我就是和湛露姑娘剛見麵,跟他聊聊過去的事,就是隨意聊聊,自然是當不得真的。”


    “師姐我自然知道千暮師弟你從入門以來就很優秀,那等低級魔物,自然是無法給你造成威脅的。”


    “我就是和湛露姑娘嘮嘮嗑。”


    丁婉姿還在蒼白挽尊。


    對麵的千暮和湛露神情淡淡,沒有給她任何反應。


    “湛露你在嗎?”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柳琦諾還在老遠就在喊。


    “羽峰的桂花還沒謝,一起去采回來做桂花糕啊。”


    “小師姑你等等我。”


    後麵還遠遠的墜著一個卯正。


    丁婉姿瞬間感覺自己獲救了,起身告辭,“湛露姑娘接下來有事啊,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有時間我再來拜訪。”


    說完她逃也是的往外走。


    柳琦諾進了院子,正好撞見要出去的丁婉姿,打了聲招呼。


    “丁師姐你過來了啊。”


    丁婉姿笑的溫婉,“我過來給千暮,千暮師弟送典籍的。”


    柳琦諾順便邀請丁婉姿,“那師姐要不要一起去摘桂花?。”


    丁婉姿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湛露,才溫和的回道。


    “湛露姑娘初來乍到,是蒼辰山派的客卿,我本應該陪著一起去的,可是不巧,我回去還有點事,今日就不一起去了。”


    她語氣溫柔。


    她走到大門口,又回頭補充了一句,“你們玩的開心些。”


    然後看著湛露說道:“湛露姑娘別介意,改日我空了再來約姑娘一起玩,我們蒼辰山派的好地方還有很多,到時候帶姑娘好好轉轉。”


    湛露回望過去,笑得不明意義,“好啊,我在這裏長住,丁姑娘有空了,隨時來找我就好。”


    丁婉姿總覺得湛露那眼神像是能看透人內心的醜惡一般,讓她想逃。


    她強擠出一個微笑,“那我先走了。”


    她加快了步子離開小院,湛露的眼神很奇怪,湛露的笑容更讓她覺得恐慌。


    那是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很有底氣,像是在對她說。


    ''你盡管放馬過來,我隨時恭候著。''


    真是個讓人不爽的女人,各方麵都讓她不爽。


    不論是對方過於優美的外形也好,還是對方那老神在在的自信,還有那仿佛能一眼看透人本質的神情,都讓她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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