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過後,柳重錦結合他經手的和收集到的信息,整理好了一份心魔曾經害的人的信息。


    叫來千暮和湛露詳談。


    “心魔主要害的人有這麽幾種類型。”


    柳重錦把整理的人員名單攤開來,給湛露和千暮看,一邊看,他一邊解說。


    “第一種是男人,而男人中主要分兩類人,一類是薄情寡義,有背叛過女子,或者殺害過自己情人的。


    另一類是好吃懶做、遊手好閑的人。第二類人家中多數都有一個為其犧牲的姐姐。”


    “第二種是成對的夫妻,能查到的幾對都有一個共同特征,就是拋棄過子女。”


    “第三種就是女子,這類人群大多是年紀比較輕的,沒有年長的女性,這一種情況除了年紀,其他毫無相似之處。”


    柳重錦把自己這一個多月收集來的成果分享給兩人。


    聽完之後,湛露清晰的給自己找到了定位。


    她和柳重錦的妻子都屬於第三類人。


    “第三種可能是因為仇殺或者嫉妒,這一類毫無規律,我們隻能從前兩種下手。”


    “柳仙師,最近門派中可有接到前兩種人頻繁被殺或者失蹤的委托?”


    門派中接了關於魔的委托,全部由秋之峰受理。


    整個峰的弟子都在接任務,並不隻有千暮他們在接。


    所以其他弟子接到的委托,湛露他們不一定清楚,隻有等事情解決之後,若是想了解,去問處理的師兄弟,或者自己翻閱匯總卷宗,才能知道詳情。


    但是目前看來,事後再知道詳情,有些晚了。


    最好是類似的事件的委托,他們親自去受理,才能更好的判斷是不是心魔。


    柳重錦搖搖頭,“門派中最近並無類似的委托過來。”


    “不過,這才剛開年,可能有些委托沒來得及送來,每年開年都是這樣的,需要等幾天才會有新的委托進來。”


    “既然有了方向,便不急於一時,我先給其他弟子說一聲,有類似的委托,讓他們先不要接手,我到時候轉給你們。”


    “柳仙師費心了。”


    湛露起身行了個禮。


    柳重錦擺擺手,“說什麽費心不費心的,我這也是為了我自己。”


    “我也隻是想早一點了結了與心魔的仇怨。”


    “琦諾一心想要為她娘報仇,一直跟著你們,還得麻煩你們幫著照顧點。”


    “她小時候被我......打傷,魂魄不穩,養了將近百年的魂,所以修行的遲,修為上也不好突破。”


    說到這裏,他就如鯁在喉,他很後悔,當初一時衝動,讓柳琦諾留下了後遺症。


    他想了很多辦法,也試了很多方法,都無法彌補這一過失。


    “我不讓她知道心魔的事,不想她參與進去,是因為怕心魔再把報複施加在她身上。”


    “就是沒想到,這孩子她還挺固執。”柳重錦有些無奈。


    可是他不能再阻止柳琦諾,他妻子的死,於他而言是內心最深的痛,於柳琦諾而言也同樣是。


    若是不讓柳琦諾做些什麽,她便找不到彌補的方式,那樣的話,柳琦諾心中的傷痛便無法治愈分毫。


    他知道那種煎熬的滋味。


    作為柳琦諾的父親,他不想自己的女兒餘生也這般煎熬。


    他希望柳琦諾可以在大仇得報之後,放下過去,沒有心理負擔的好好過好餘生。


    “柳仙師,您女兒很優秀,放手讓她去做,她不一定做不好,還請柳仙師您放寬心。”


    湛露覺得,柳琦諾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她曾看見過柳琦諾刻苦修煉的一麵,她在用刻苦,彌補魂力上的不足。


    當爹的既想放手讓女兒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擔憂女兒的安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湛露還是決定給柳重錦吃一個定心丸。


    “不過,您放心,她和我們一起行動的時候,我們會盡量護著她。”


    說我們的時候,湛露轉頭望著千暮,千暮看著她,點點頭,表示讚同。


    柳重錦很欣慰柳琦諾能結識湛露這樣的朋友。


    兩人起身告辭,千暮道:“麻煩師傅一有委托,請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柳仙師,可以讓卯正跑腿,她年紀小,跑得快,多跑跑,對他好。”


    湛露笑著補充道。


    柳重錦疑惑,“卯正是?”


    他長年閉關,出關就隻關注與魔有關的事件卷宗,已經很久沒關心過門派中別的事了,突然有些跟不上了。


    千暮解釋道:“是我當年撿回來的一個孩子,他根骨不錯,便留下跟著我修行。”


    柳重錦有些愣,“哦,這樣啊。”


    而後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這麽說來,我也是有師孫的人了?”


    看來他是真的老了,孩子們都長大了。


    徒兒都有徒兒了。


    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啊!


    他突然對這兩百年有多長有了概念,從前他過的渾渾噩噩,一心紮在報仇上。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停下來關心過身邊事了。


    他想,之後還是勞逸結合,關心一下自己的女兒,也關心一下這些孩子們吧。


    這些年來,他不僅沒關心過柳琦諾,連這些徒兒們都一起忽略了。


    他還真是愧對了很多人。


    千暮和湛露離開後。


    柳重錦獨自去看了自己的妻子,這些年了,他沒有手刃仇人,所以一直不敢來。


    他深情的凝望著棺中的人兒,她的臉頰早已沒了血色,如今是冷硬的蒼白。


    麵上附著一層白霜,就連那原本紅潤的唇色也隻剩下冷硬的蒼白。


    已經好些年沒有看過她的模樣了。


    柳重錦喃喃道,“我來看你了。”


    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來,“你還是那樣的美。”


    而他的容貌卻已經不再年輕英俊了。


    “對不起,是我無能,不僅當年沒保護好你,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還沒能替你報仇。”


    他的語速很緩慢,語氣中夾雜著愧疚和憂傷。


    “我本來打算早些來陪你的。”


    “可是,我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頓了頓,他緩緩解釋道:


    “不是我貪生怕死啊,我隻是突然醒悟過來,我對這人間還有一份留戀和責任。”


    “渾渾噩噩這麽些年,今日我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失職。”


    “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也沒有盡到為人師表的責任。”


    “我想留下來,彌補那些孩子們。”


    他本來打算等報仇之後,來與妻子團聚,一起共赴黃泉。


    可是,柳琦諾找了他,第一次父女倆推心置腹的談了心。


    他愧對琦諾,一直不敢麵對,然而,琦諾從未怪罪過他傷害自己的事情。


    自己女兒想要的,隻不過是身為父親的他的關愛而已。


    柳重錦坐在冰棺旁邊,“你知道嗎?我們的女兒啊,她所求的隻是簡單的關心和關愛。”


    “隻是想和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好好生活。”


    “然而,這麽些年裏,我卻從未給過她這些。”


    他有些愧疚的苦笑一下,“你走了,我這當爹的得留下來,補給她雙倍的愛才行,要是我們都走了,隻留那孩子在世上,對她太殘忍了。”


    從前他不知道柳琦諾的想法,他甚至覺得柳琦諾會恨他,那時候他可以毫無負擔的選擇離開。


    現在卻不行了,一想到那孩子自從母親離世之後,就沒有感受過愛,他就覺得虧欠那孩子的太多了。


    他得好好彌補,補足那兩百年缺失的關愛。


    “還有我那幫徒兒們,這些年裏,我對他們的關心實在太少了,我甚至不是一個稱職的師傅。”


    “我收的最後一個徒兒,我甚至沒怎麽管過他,今日我才知道,他都收徒了。”


    “我才意識到,時間流逝的有多快,可是過去的兩百年於我而言,卻像從未變過。”


    他一直把自己禁錮在了仇恨裏,他心中充滿了仇恨,其他的事情便進不來,所以導致他感知不到外界的變化,於他而言,便是一成不變。


    柳重錦堅定了決心,“我決定振作起來,做一個好父親,做一個好師傅。”


    “所以你再等等我,我要晚些才能來找你。”


    他暫時無法去黃泉陪伴自己的愛人,隻能等百年之後,大限來臨,再去陪伴自己的愛人。


    說完這些話,柳重錦無言的靜坐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們雖然生死相隔,卻也可以這樣相互陪伴。


    直到天色漸晚,他抵擋寒冰的寒氣已經到了極限。


    他才起身告辭,“婉兒,今日我先走了,往後,我會常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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