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說完,自己也失笑了。


    糟老頭子當然有文化,但一向自視粗人、武夫,早些年的語言簡單粗暴,更像一條綠林好漢。


    但他能在“死”後成為公認的“武聖”,除了天下莫敵的作戰能力,還離不開他的人品。


    即使是敵人,也一樣對他心服口服。


    當年糟老頭子出麵保下江拂雪,僅僅隻是因為不忍心看這條新生命活活被溺死而已。


    江拂雪怔怔地看著梁蕭,半晌無言。


    梁蕭的師父是大周武聖,她最近才知道,但根本不知道大周武聖救過自己。


    見她愣神,梁蕭心裏對劍族越發不滿了。


    江拂雪不知道救她的人是大周武聖,糟老頭子也不知道她是公孫尋風的四孫女,說明劍族在這一老一少之間隱瞞了太多內容,對糟老頭子這個劍族女婿終究還是排斥、警惕的。


    回過神來,江拂雪擦了眼淚,囁嚅道:“原來如此,那哥哥如何看待雪兒這個天命女……”


    梁蕭語重心長道:“雪兒隻是個開智較早的神童而已,不應該背負這麽多虛頭巴腦的東西。其實我和師父向來是不吃這套的,哪怕天命真的存在,也應該去抗爭。”


    說完,梁蕭又想起什麽,笑了。


    “要知道,高祖,我師父,我爺爺,他們三位的發妻,當時可都是劍族的聖女,劍族一次培養了三位天賦異稟的聖女,也把她們視為天命女,誰知……她們邂逅半生落魄的這三位結義豪傑之後,也不相信什麽天命了。”


    “我師父本名梁澈,在劍族做客的時候,聽他們天天喊‘蒼生皆苦’的口號,聽得煩了,幹脆以‘蒼生’二字作為自己的表字,梁澈,字蒼生,每天對劍族那幫長老說‘老子是很苦啊’,把人家整無語了嘿嘿嘿……劍族對我師父他們的情感是很複雜的,但更多的是敬畏。”


    “畢竟,在劍族之人看來,三位豪傑承接了天命,開辟了新王朝,是惹不得的。”


    江拂雪若有所思,隻覺得豁然開朗。


    的確,自己充其量隻是個神童而已,不曾得到過親族的溫情,憑什麽要背負那麽多,成為劍族的工具?


    她從來就沒想過亂世逐鹿,登極至尊,成為女帝。


    但是……


    在遇見梁蕭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什麽意義。


    現在她知道了。


    “雪兒在哥哥心裏永遠隻是個好孩子,哥哥會一直保護你的,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更不能勉強你,包括哥哥。”梁蕭的語氣逐漸嚴肅,信誓旦旦。


    “雪兒隻聽哥哥的話~”江拂雪感動地撲進梁蕭懷裏。


    這才是自己的親哥哥啊!


    想到武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又要梁蕭開枝散葉、娶三妻四妾,江拂雪心裏如釋重負。


    自己是在報恩!


    不過,自從梁蕭與段雲袖有了夫妻之實,江拂雪考慮到嫂子們的感受,也放下了繼續“誘拐”外麵的好姑娘的念頭。


    不過,自己可以利用這一身天賦,幫他做很多事!


    而梁蕭從來隻是她操勞過度,或者用腦過度,隻讓她多休息,和劍族相比,高下立判。


    梁蕭隻是輕輕拍著懷裏江拂雪的肩膀,想到公孫月,微微一笑。


    劍族敢打他妹妹的主意,就別怪自己打他們族民的主意了。


    這個傻姑娘,也需要自己解救啊……


    公孫月正在院子裏和沐琴雪針鋒相對,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確認了江拂雪的身份之後,梁蕭越發警惕。


    深夜,被窩裏,梁蕭對夏侯青衣小聲道:“公孫家和劍族都對雪兒有想法,我不在時,就拜托你們保護好她了。”


    夏侯青衣一愣,隨即恍然,連連點頭,神情凝重。


    她想起了江拂雪怒懟自己師父的場景。


    自己師父原本盛氣淩人,眼裏似乎流露出對江拂雪的敬畏,沒有還嘴。


    在江拂雪怒懟劍無媸之前,劍無媸對她頗有一種有問必答的意味。


    劍族有“天命女”和“聖女”之說,聖女的地位都遠在長老之上,更遑論天命女……


    聯係到江拂雪的年齡,江拂雪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不管怎樣,保護這個“小姑子”也是自己的責任!


    夏侯青衣隻能祈禱,自己的師父能長居燕州,或者京城,莫要打江拂雪的主意。


    關隴,常家府邸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北胡軍師元乘風,以北胡使節的身份來與關隴貴族們交涉無果,私下拜訪常破浪。


    “閣下勇武非常,何必讓人利用,充當馬前卒的角色?”元乘風開始了循循善誘。


    常破浪一愣,拉下臉來:“何出此言?”


    “關隴最強三家,林家負責謀略,王家負責統軍,隻有你常家負責衝鋒陷陣,死傷頗多,最後卻是三家平起平坐,何等不公……不如投效我國,陛下定能封令尊為驃騎大將軍,封閣下為車騎大將軍,地位僅次於我國大將軍呼延大元帥。”


    “在下元乘風,閣下常破浪,不如聯手,乘風破浪,共謀大業……”


    “放肆!來人,將這廝推出去斬了!”常破浪拍案而起。


    元乘風神色一變:“兩國交鋒不斬來使!”


    常破浪沒有理會,親自將他綁縛,推出斬首,並梟首示眾。


    堂堂北胡軍師,壞事做盡,麵對人狠話不多的常家,飲恨於此。


    “常家表態:絕北胡之交,往後不通使節!”


    關隴大元帥得知元乘風被斬,了解情況之後,也無話可說。


    “元乘風被斬了?”


    鎮守河套地區的拓跋亭收到消息,眉頭一皺:“關隴的內應呢?不是保證過,關隴三家不斬來使麽?”


    “當天就失蹤了……”報信的斥候一臉難受。


    是夜,正在家中休息的秦勳,也收到了拓跋俊的來信,故作驚訝。


    “少爺要我離間梁蕭和關隴?”


    “正是!”信使打量著秦勳,希望能捕捉一點有用的信息。


    秦勳將信件燒毀之後,扭頭道:“此事急切不得,但梁蕭的確有心出兵關隴,隻不過師出無名。”


    “依你之見?”信使麵露疑惑。


    秦勳解釋道:“你回去告訴少爺,燕州固若金湯,因此梁蕭最近在等待機會,隻要關隴那邊的北胡大軍壓境,他以援兵的名義支援關隴,退敵之後,即可趁機奪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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