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和一旁的秦百裏、諸葛瑜一愣。


    “滅族會不會太絕了?畢竟裏麵還有很多婦女和嬰兒……”諸葛瑜幹笑道。


    “我們關隴深受其害,最為清楚,不將他們滅族的話,往後這些人依然會威脅大周!”常破浪斬釘截鐵道。


    諸葛瑜不複多言。


    他也不喜歡站著說話不腰疼,畢竟關隴是真的讓北胡荼毒過的。


    “常將軍,侵略者該殺便殺,淩遲處死也不為過,但想將遊牧民族滅族是不現實的,而且滅族也不是絕佳的解決辦法。”梁蕭歎道。


    “願聞高見!”常破浪誠懇道。


    “你可知道,大漠有多大?”梁蕭問道。


    常破浪怔住了。


    林鳴苦笑道:“蘭陵侯說得不錯,草原遼闊,就算大周能夠在燕州和關隴擊破北胡,將他們全殲,也無法保證有足夠的後勤支持軍隊橫掃大漠。今天滅了北胡,明天可能又會有新的遊牧民族崛起,等中原衰敗,他們依然可以趁虛而入!”


    梁蕭點頭道:“不錯,但二位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倘若我軍殺入大漠,連老弱婦孺甚至無知的嬰兒都不能放過,對將士乃至今後治軍的影響是極其惡劣的,可能動搖國家和軍隊的根本。”


    “這……倒也是!”常破浪不禁喪氣。


    擺在他們眼前的,就是這兩個難題,其實他們也知道。


    殘忍好殺,導致仇恨的種子一代代發芽,戰爭是無休無止的,而且可能引發自家內亂。


    關隴到了他這一代,已經對北胡恨之入骨,而他們又沒有足夠的把握將敵人滅族,光喊口號也不能解決問題。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梁蕭微笑道。


    二人一臉迫切,注視著梁蕭,眼裏是滿滿的求知欲:“求蘭陵侯賜教!”


    “若能擊破北胡,橫掃大漠,盡可能俘虜北胡人,帶回大周之後,有罪的成年男子發去幹苦力,能記事的男童發去幹輕活,成年後也幹苦力。婦女和女童全部分散,帶著無知的嬰兒在官府管製的範圍內生活,允許改嫁,但從此以後隻需融入大周文明,嚴禁追思北胡。”


    “要消除北胡的威脅,真正該做的是摧毀他們的文明,將他們徹底吸收,由此昭告天下,大漠殘餘的子民願意歸降者,皆化為大周子民,但不允許他們聚居,而是將他們徹底分散開來,放棄胡人風俗和姓氏。北胡人向往中原環境已久,得知自己能主動歸化,自然趨之若鶩。”


    常破浪若有所悟,林鳴則是微微頷首。


    “蘭陵侯所言,的確比滅族的想法更加切實可行!”


    梁蕭隻是微笑。


    對該殺之人當然不能手軟,大周必須報仇雪恨,他也必須為自己和夏侯青衣的父母報仇。


    根據曆史記載和基因測序,北方的遊牧民族大半都是這片土地先人的後裔,最早可以追溯到夏商周。


    即使不考慮這層關係,滅族也是不現實的,草原實在是太大了,以現在的生產力根本無法支持大周這麽做。


    唯有以絕對的軍事碾壓,再吸收他們,並將他們原子化分散融入黎民百姓,才能相對徹底地解決問題。


    至少,他不會允許晉宋明這樣的悲劇重演。


    常破浪與林鳴更加敬佩林式的先見之明。


    不管怎樣,至少梁蕭的行事和眼光都遠非關隴貴族可比。


    至於關隴回歸之事能不能談妥,不影響他協戰燕州,殺敵立功,關隴總歸是不能得罪朝廷的。


    梁蕭也犯不著安排他去送死。


    雙方談妥之後,常破浪心悅誠服,約定後天就去軍營報到。


    梁蕭又為兩人安排了住所,同時寫信通知段雲衣。


    是夜。


    段雲衣結束了晚朝,哄完懷孕的妹妹休息之後,上了西宮別苑二樓,憑欄遠眺。


    目之所及,滿天繁星。


    那裏是燕州的方向。


    “女帝姐姐~”


    江拂雪的輕聲呼喚,讓段雲衣心中一軟,請她和自己同坐。


    這個小姑娘很討她喜歡,也很乖巧,今晚是她叫來的。


    “雪兒,你哥哥他……是否安好?”段雲衣忍不住問。


    江拂雪點頭道:“平安健康!”


    段雲衣微微點頭,呢喃道:“姐姐隻怕他為了不讓我們擔心,逞強隱瞞什麽的……”


    江拂雪腦筋迅速轉過彎來,道:“哥哥他……確實有病!”


    “啊?真的麽?”段雲衣頓時一臉擔憂。


    江拂雪撇嘴道:“他犯了相思病!”


    段雲衣一怔,悻悻道:“皇妹在京城,也沒辦法去燕州待產的,他可不能因此茶不思飯不想……”


    江拂雪道:“哥哥他當然想念二姐姐了,不過……”


    “怎麽啦?”段雲衣聽她話裏有話,也不禁好奇。


    “他還經常一個人念叨:不知道陛下怎麽樣了,辛不辛苦,累不累呀。”江拂雪哼哼道。


    段雲衣呼吸一滯:“還有這事麽……”


    “然後,他還時常端詳女帝姐姐的聖旨,嘿嘿傻笑,一臉的幸福和陶醉。”江拂雪補充道,實則有些心虛。


    其實,梁蕭念叨的對象一直是段雲袖,幸福傻笑,也是因為看了段雲袖的家書。


    其實她也不想這麽說謊。


    無奈,二姐姐給得太多了!


    段雲衣原本如白玉般的俏臉,在月光的照耀下浮現一抹酡紅。


    “我哥還讓雪兒給女帝姐姐捎帶了一句呢!”言語間,江拂雪從袖中摸出了一張紙,攤放在桌上。


    段雲衣一眼看出梁蕭的瘦金體,頓時芳心大亂。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這是,寫給我的??”段雲衣一臉不敢置信。


    “對呀對呀~女帝姐姐快點收下~”


    江拂雪不停點頭,心裏更虛了:“不是雪兒幹的,哥哥要原諒雪兒……”


    這是梁蕭寫給段雲袖的,被段雲袖塞給她用了。


    段雲衣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迷離。


    這家夥,居然會……


    “他就不想皇妹麽?”段雲衣低下螓首,麵有愧色。


    江拂雪呼吸一滯,為防陰謀敗露,連忙解釋道:“哥哥他都想的~隻是,偶爾也很想女帝姐姐嘛~”


    “這個壞人,就知道他擅長哄騙姑娘……”段雲衣嘴上念叨著,內心卻感到莫名的喜悅和甜蜜。


    江拂雪相當滿意。


    她隱約感覺到,自己隱約領悟了梁蕭行事的真諦。


    “隻要像哥哥一樣厚顏無恥,何愁釣嫂不成!”


    正在燕州休息的梁某人,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大夏天的,難道我著涼了。”


    一旁坐著的顧平休道:“侯爺得罪的人太多了,說不定是誰在說侯爺壞話,以後侯爺抓到了再好好收拾一百遍啊一百遍!”


    西宮別苑。


    江拂雪默默看她,一時看得失神。


    月光下的女帝,朱唇輕啟,顧盼生輝,鮮有如此含羞姿態,當真是美豔絕倫。


    美到讓她覺得有種窒息感,又生怕自己微弱的呼吸聲打擾眼前美豔女帝的寧靜。


    良久,段雲衣才回過神來,嬌嗔道:“看在你哥哥這麽懂事的份上,等他回京,他就是大周……駙馬咯……”


    江拂雪含糊應了一聲,看段雲衣一臉失落,不禁暗喜,小臉上的狡黠一瞬即逝。


    釣嫂之計,未嚐一敗!


    現在她確定了,麵對心上人的姑娘,好像真的沒有平時聰明呢!


    向來英明的女帝姐姐,也未能幸免啊!


    按照她的預想,這女帝姐姐可能會嬌嗔著說:“這肯定不是寫給姐姐的,雪兒,你跟姐姐坦白交代。”


    然後,她再順水推舟哄一下,幫梁蕭再“勾搭”一下,增進增進二人的感情。


    沒想到,段雲衣居然信了!


    江拂雪美美地離開了。


    二姐姐給得太多了,任務也太簡單了。


    段雲衣目送江拂雪離去之後,帶著梁蕭寫的那一句下樓,一路走向西宮別苑段雲袖的房間,輕輕推開房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無聲無息,坐在她床邊,默默看她熟睡的模樣。


    良久,段雲衣才幽幽歎息,一臉不舍,將那一句輕輕放在床邊椅子上,用玉牌壓著,又無聲無息離去。


    “傻妹妹~”


    關門離去的段雲衣,寵溺地自言自語。


    第二天清晨,段雲袖看到皇姐的玉牌:“哎呀~”


    等她洗漱之後,段雲衣進來了。


    “呀,這是蕭哥哥寫的嘛?真好~”段雲袖一臉無辜樣。


    段雲衣似笑非笑看著她,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臉蛋。


    “傻妮子~”


    姐妹倆沒有就此事追根究底,段雲袖隻是撒嬌一番,段雲衣便乖乖收好了那幅字,這事也算告一段落。


    漠南。


    逃兵慌不擇路,終於逃回了大本營。


    “報告元帥!莫渾將軍在天江北岸兵敗身亡,我軍幸存者不足五千,逃回本部,餘者皆死於梁蕭之手!!”


    “什麽?!”呼延徹勃然大怒,親自叫來逃兵裏的一名騎將。


    “給本帥說清楚!!”


    麵對暴怒的大元帥,騎將不敢隱瞞,如實說明情況,還不忘訴苦。


    “元帥,我們已經盡力了,奈何敵軍太強……”


    呼延徹拍案而起,喝道:“本帥不是千叮萬囑不可輕敵麽?!”


    隨行的北胡大軍師元天歎道:“敵軍的弓箭是個麻煩,元帥,我軍不能貿然推進,必須徐徐圖之,了解情況不遲。”


    呼延徹咬牙道:“本帥當然明白你的考慮,可我軍若是推進緩慢,一旦讓梁蕭拖到冬天,我軍補給跟不上的話,必敗無疑!這梁蕭,倒也不愧是梁詢之後,值得本帥親自出手!”


    現場眾將大氣也不敢出。


    二十年來,這是呼延徹第二次暴怒。


    第一次,是蘭陵侯梁詢於萬軍叢中殺到呼延徹麵前,斬其一臂,險些讓他失血而死!


    此外,無論形勢如何變化,呼延徹都始終是波瀾不驚,三軍拜服。


    即使是風帝,也敬他三分。


    畢竟,呼延徹本就是風帝的堂兄。


    “上一次是蘭陵侯梁詢激怒元帥,生靈塗炭!這一次,我等必將為元帥披荊斬棘,讓大周亡國滅種!!”


    眾將紛紛表態,請為先鋒,都被呼延徹否決了。


    “軍師所言不錯,越是失利,我軍越不能自亂陣腳,輕敵躁進!”


    “去,把他們叫來!”


    太極國和東瀛的第二批使者獲準進入元帥營帳,遞上進貢的清單。


    “你們立即回國,通知本國,北胡將與大周爆發全麵決戰!太極國侵蝕高麗,東瀛從東海一帶進擊,兩年之內,務必讓大周四麵受敵!”


    “我軍即刻進攻,待大周滅亡之日,東瀛,太極國,皆可為匈奴臣子,共分土地,財產,和女人!”


    兩國使者領命離去,紛紛表示:“悉聽尊命!”


    呼延徹又命令三軍整備,繼續推進。


    “帶好攻城器械,務必在九月之前兵臨城下!本帥必讓梁蕭父子相聚,首級一並掛在狼城城頭!”


    話音剛落,眾將熱血沸騰,紛紛稱頌:“元帥神武!!”


    北胡大軍推進。


    與此同時,關隴以北的草原上。


    拓跋氏雙雄領精兵三萬,駐紮於此。


    由於關隴方麵收到飛鴿傳書,通告全境,北胡奸細迅速回營報信。


    而燕州北邊的逃兵隻能逃回去報信,相比之下,反而比關隴的北胡軍隊收訊晚了一步。


    “竟有此事??”


    拓跋俊和拓跋亭一臉驚駭。


    斬首兩萬八千!


    “我們恐怕不能韜光養晦了,若是呼延徹也敗了,咱們可能自身難保……”拓跋俊的臉色極其難看。


    一直以來,他們在北胡有歸屬感,但也不敢以下犯上,蓋過呼延徹等人的風頭。


    畢竟自己還是寄人籬下。


    因此,凡事他們盡可能曲意逢迎,不得罪北胡將士,一副誓死效忠風帝的姿態。


    “呼延徹最多被迫撤兵,不至於慘敗吧?”拓跋亭有些不信。


    拓跋俊沉聲道:“秦勳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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