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無解。


    正如他之前所說,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需再去改變。


    異人域雖然是聖蓮創下的競技場,可,凡走過的路,必有痕跡。


    曾經發生過的那一切,便是無相,也不知若是改變了會有什麽後果。


    撇去眾人不提,黑蓮就不怕她在此隨意的篡改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最後把自己給搞出什麽三長兩短來嗎?


    曆史的一個隨便的變化,許是就能掀起一場屬於未來的風暴。


    隨意的一個變化,便能引起萬千的變數。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無相自認如此是對黑蓮最好的安排。


    他不信黑蓮自己想不到。


    如今趁著這個節點,回去多好!


    可他剛剛看了黑蓮的狀態,分明,她還在苦苦掙紮,就是不回去麽?


    還有龏漣,既然來到這裏的是未來世界的黑蓮,以兩人的交情,無相幾乎有八成的肯定,龏漣應該是知道自己的未來的。


    他成為了一個載入史冊,算得上整個人修世界的祖師爺了。


    隻要人修不滅,他便享生生世世之香火供奉。


    如此殊榮,如此成就,他就不怕隨著黑蓮的“胡鬧”,把這事兒給他黃了?


    居然還威脅上他了?


    按說,如今,無相自認自己一手操辦了這事兒,龏漣片葉不沾,可以當做啥事兒都不知道,順水推舟,以後平平靜靜的當他的異人王。


    可他偏不。


    無相再次口宣佛號:


    “阿彌陀佛。”


    他撥了撥手腕上的佛珠,似乎借此才能平靜他的心情和困惑。


    眼前黑蓮和龏漣的“不配合”讓他產生了衝擊。


    他突然就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兒。


    他其實,在很久以前,隻是佛祖的萬年化身之一。


    佛祖身化萬千,周遊世界,體悟世情,身在因果之中,而超脫因果而去!


    但這萬千化身,並非每一個都能肉身成聖。


    無相不過是其中最普通平常的一個。


    興許,還是其中資質最平庸的。


    他出生之際,自然也不知自己是佛祖的化身。


    原本,便是這世上一個看似普通的生靈,若沒有那場變故,他興許便渾噩一生,命運終結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恰逢那一場巨大的變故之中,佛祖寂滅,他作為化身,在佛祖寂滅的過程之中居然躲過一劫。


    因而承載了佛祖的一絲元靈,擁有了佛祖的記憶。


    此後,這世上隻剩下他,能代表佛祖之萬一。


    可惜,一個化身,便是有佛祖之記憶,可,他距離真正的佛祖,距離太遠太遠了。


    所以,許多東西,他隻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他始終記得,佛祖隻交代了他一句話:


    做認為你覺得對的事情便好。


    而今,見到如此的黑蓮和龏漣,他雖不解,卻也好奇。


    隱約間,他有一探究竟之衝動。


    什麽叫他認為對的事情呢?


    四大皆空。


    是非成敗轉頭空。


    按說,他原先的本尊,佛祖不應該涉入到這一場變故之中。


    就在那極樂世界裏超脫的看著這一切不好麽?


    何必,血性滿滿的出手呢。


    結果落得個寂滅的下場。


    如此,又是為了什麽呢?


    可,本尊偏偏如此做了,那繼承本尊遺誌的他,也應該循著他的路走下去。


    這就是無相目前堅持的“對的事”。


    既然本尊覺得,聖蓮是最後的生機,亦或者是重新開始的萌芽之星火,那麽,他就要保護好聖蓮。


    然,本尊卻從沒告訴他,若是遇到他們反抗,該如何做?


    更為讓他不解的是,黑蓮這般,反倒是反過來觸動了他。


    這隱隱的,潛藏在心口,伴隨著加速的心跳的那股子情緒的波動,又是什麽呢?


    其實,無相想的這些,尤其是對於黑蓮的部分,他屬實是誤會了。


    盛紅衣壓根不知道這麽許多,便是她知道自己是黑蓮,自己前世如何的慘死在這一片異人域地界?


    然,她卻並不知道原來異人域這一片地界本就是聖蓮創下的。


    無人告知,她自然並不覺得自己有改變整個異人域的曆史之力,充其量就是影響了自己和異人王。


    龏漣的事兒,盛紅衣也同他交代清楚了,龏漣都無所謂,那盛紅衣還說什麽?


    當然,若是有人如此告訴她,大約盛紅衣自己也不知該如何。


    她雖然張揚肆意,可也懶惰,真要是複雜難解又令她左右為難之事。


    大概率,她就會先按兵不動,船到橋頭自然直,被逼著動一動。那就往前走唄,無非,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本質上,盛紅衣的骨子裏就是這般的人。


    她敢於直麵天命,卻又順應她自己的心意,順應著天時地利。


    她似乎總能在這其中找到平衡點。


    她肆意又隨心,旁人如何想的,或者因此對旁人造成了什麽影響,她並沒有看見,也參透不了,更不會自大到覺得自己可以承擔一切,改變一切,那便與她何幹?


    再者說了,她這會子遲遲不回去,更沒有無相想的那般複雜。


    一則,她確實是並不想現在離開異人域,純粹舍不得親人。


    白蓮,龏漣。


    尤其白蓮,這會子還陷在危險之中,她如何放心離開?


    另則,該說她是被曾經那個安排一切的聖蓮給坑了吧。


    那回去的路,她剛來時雖然不知,但遵從本能走過了,可,似乎堵死了,她完全出不去啊。


    該說不說,曾經的那個自己,不知道是卜算之能太厲害,還是對她這個轉世太了解。


    為了杜絕她犯“躺平”的老毛病,把她稍稍可以舒服些的那條路給堵了!


    盛紅衣並不知這些,但她眼麵前,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而吃了這般的苦,也把她的凶悍給激出來了。


    這不,她現在已經在心裏一筆一筆的給異人域的仇人們記賬了。


    無相,害的她進了這破地方,吃了這麽多苦,但他雞賊的同白蓮交好,所以,不太好下手。


    巫族,叛徒,居然還敢抓白蓮,罪加一等。


    魔族,隧土,勾結巫族,他的後代還搶了魔蓮子,等落到她手裏,她一定會大刑伺候,非好好折磨他們一番。


    雙頭蓮族,敵人家的神使,還掐住了一縷她和白蓮的神魂,在知道這件事後,盛紅衣哪怕巫族、魔族都不去盤算,也得先把雙頭蓮族給解決了,這個是她的心頭大患。


    此時此刻,秀水峰上,季睦匆匆自外麵回來,就見自家師父和盛坪叔在下棋呢。


    兩人所在的位置,就是師妹的洞府門口。


    季睦倒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從那天象過後,他倆就這樣了,日日守在師妹的洞府口。


    這般,季睦倒也放心。


    畢竟,雖然宗內,按說比較安全。


    但師妹盛名在外,宗內,也有容相這等敵人在,守著,總是安然些。


    “季睦回來了!”盛坪朝著季睦點點頭,便繼續同季乘風下棋來著。


    隻是,表情在看著季睦之時,還算溫順,可轉向棋盤,就吹胡子瞪眼起來:


    “……剛剛那一步不算,季睦回來了,我跟他打招呼來著!”


    季乘風笑眯眯的把盛坪的黑子寶貝似的塞進衣襟裏:


    “哎,你多大了,還悔棋呢?願賭服輸!”


    說著,得意的挺了挺胸膛:


    “有本事你來搶啊!”


    季睦:“……”


    真是不忍直視。


    兩個加起來幾百歲的老頭了,這會子也就比那三歲小兒要好一些吧!


    他抱緊自己的寶貝劍,幸好盛叔不是他師父,否則,真是太令他頭大了。


    季睦想問一問師妹的情況。


    他下山沒幾日,但回來總要問一問的。


    當日過後不足一日,秀水峰眾人便陸陸續續從頓悟之中醒來,都有所得。


    本來,盛紅衣在秀水峰便是峰主親傳弟子,此事過後,峰上之人更加的維護她了。


    季睦還沒開口,季乘風便道:


    “你放心,自天生異象之後,你師妹這洞府之中,靈氣充沛,我們都覺得,她定然在其中修煉的極好。”


    靈氣越是充沛活躍,自是代表修行之人也是活躍的。


    肯定不會有受傷、日暮西山,或者死氣沉沉等情況出現。


    “今日,這靈息更是迅猛,也不知紅衣在其中做了什麽,連我們兩個老頭,今日都受了些益處。”


    季睦眼神微亮了亮:


    “哦?是不是師妹將出關了?”


    一般,即將出關之人,會引起靈氣的大幅度波動。


    季乘風搖了搖頭:


    “誰知道呢,你師妹啊,她從不走尋常路。”


    盛坪也笑,也隻有在盛紅衣的事情上,他能跟季乘風達成共鳴。


    “可不是麽!”


    季睦心中一歎,看兩位師父這般,說明師妹沒什麽異常之處,他也便放心了。


    無人看見的盛紅衣洞府之中,此時的盛紅衣坐下那朵包裹住她的黑蓮,顏色變得越發的淡了。


    至少比天象消散的那一日,淡去了一多半。


    而且,正是外界季乘風和盛坪覺得靈息湧動,最為澎湃之際,那黑色蓮花上,光點湧動的也更是洶湧,似要釋盡它的能量!


    與此同時,她的本體的修為在無聲無息之中,已是在攀升。


    若是被人看見,定會震動天地。


    畢竟,一個元嬰修士,莫說在一月之內了,便是將這時間擴大百倍。


    數十年間,從元嬰初期攀升到元嬰中期甚至還有往元嬰後期攀升的趨勢,都足以傳名天下,讓世人皆稱道天才。


    更逞論,不久之前,她還是一個修為全無的“廢人”。


    盛紅衣此時還在煎熬之中,說是煎熬,其實她已經習慣了。


    算計完了要記的賬,她越發的無聊起來,如此,便隻能修煉了。


    好在,這裏,居然不是毫無靈氣的。


    這裏分明也有天地之氣,緩緩流淌,不多不少。


    盛紅衣倒也滿足,靜坐修煉。


    起先她用默念心經的方式逼迫自己沉心靜氣。


    逐漸的,盛紅衣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真正的沉下心去,徹底沉淪在了修煉之中。


    再睜眼,盛紅衣是被喚醒的。


    她掀開眼皮,就看到龏漣那張閃動著淚花的眼!


    盛紅衣嫌惡的把他的臉推開,坐起身:


    “我這是回來了?”


    事實證明,再妖冶絕色的臉,做著一些不相匹配的表情,還是醜的。


    異人王就該是肆意、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模樣,便還不到此種境界,也該是胸有成竹,張揚傲氣的。


    這淚漣漣的模樣,成何體統。


    龏漣壓根不在意盛紅衣的嫌棄,實際上他早習慣了。


    自小到大,黑蓮每次替他打架,回頭都會嫌棄他的要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毫無芥蒂的又把臉湊過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黑蓮一遍,才開口:


    “是啊,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去跟禿驢決一死戰了。”


    盛紅衣無比讚許的看了他一眼,這回也不嫌棄他了:


    “該,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我這次被禿驢害的,吃了大苦頭了!”


    她懶得細究其中情況,甭管如何說,無相一定在其中做了什麽,否則怎麽她就去了那一處?


    什麽?巧合?!


    嗬嗬嗬。


    且不說這世上真正的巧合少,便是有,也得看人。


    在無相這種不知是人是鬼,背景來曆都顯得深不可測的人麵前,絕不可能。


    所以,他就是“罪惡”的源頭,毋庸置疑。


    “阿彌陀佛。”


    “禿驢”的餘音還未完全頹去,門口便響起了無相的聲音。


    隻,無論是盛紅衣還是龏漣,沒誰覺得尷尬的。


    龏漣是一貫叫禿驢的,而盛紅衣,嗬嗬嗬。


    她能容他站在她麵前,而沒有同他比劃一二,那是她看白蓮的麵子。


    再說了,外麵如今什麽光景盛紅衣很清楚,巫族和魔族興許要齊聚此處,無相再怎麽說,還有用處。


    內訌,那是蠢人幹的事兒。


    無相來都來了,他們不尷尬,反正自無相臉上,想看出點人的情緒來,其實還是很難的。


    他依然就是那淡然文雅,卻又超脫世外的模樣。


    “黑蓮,你為何回來?”


    無相還是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盛紅衣冷笑:


    “所以,你承認我去了那等鬼地方,是你的手筆?”


    氣勢猛然自盛紅衣身上宣泄如無形的刀刃,往無相招呼而去!


    雖然不能殺,給點教訓還是要的,否則如何平息她心頭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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