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阮恒斂去眼中神色,低聲道:“阮家來信了,讓我回去一趟。”


    他的用詞很疏離,阮家會給他寄信的人肯定是阮自淳,若是以前,他一定會說‘我爹給我寫信了’,可今日,他卻用‘阮家’來代替。


    聞言,阮離輕輕點了點頭,推測道:“雲嬌師姐說雲兮師姐也是前兩日下的山回了臨安都水家,主要是宗門納新日將近,各大家族都開始準備了。”


    “阮家可能是想讓你回去,指點這次送來的人,給他們些經驗以作參考。”


    讓孩子拜入天歸派,是每個大家族最看重的事情。


    他們這些入了天歸派的弟子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自小在家族中修煉,天賦再高十餘年也不過築基境的修為。


    可自從入了宗門之後,機緣造化、修煉方法、天時地利等一切因素加持都隨之而來,短短兩三年,每個人的修為都是突飛猛進般的進步。


    這就是宗門的強大之處,而拜入大宗門,更是眾望所歸!


    阮家上一次是怕了,才會挑了她和阮恒。


    可沒想到家族中最沒有存在感的兩人竟是雙雙完成了試煉,這顯然又給了阮家希望。


    如今自己是指望不上了,他們便把目光又放在了阮恒身上。


    “那你怎麽想的?”見阮恒沉默,阮離不禁問了句。


    阮恒左右看了看,繼而歎了口氣:“回去一趟也好。”


    阮離還以為他是為了阮家回去,當下不禁微微蹙眉,而阮恒又緊接著說了句:“回去看看我娘。”


    如今已是深秋,再過不久就要入冬了。


    猶記得阮恒當時在母親墳前說的那句‘等杏子熟了再回來看你’,現在正是萬物落成果實的季節。


    既是為了娘親,阮離自是無法多言什麽,末了隻能點了點頭:“也好,想來阮家也不會為難你什麽,如果他們跟你取經,關於試煉的事你如實回答就好,倒也沒什麽值得隱瞞的。”


    “這一遭,他們無非就是想跟你打聽這些事情。”


    “嗯。”阮恒應了一聲,情緒並不高。


    “什麽時候走?”阮離問。


    阮恒:“傍晚就下山吧。”


    “我也下山去趟玉華村,那我們一起。”


    將父母安置在玉華村已有半年了,結果自己一入丹房就沒再出來,想想多少還是有些內疚。


    行至村口,阮離出言相邀:“要不跟我在村子裏住一晚吧?”


    阮恒猶豫了一下,才道:“等我回來之後再去看三叔三嬸嬸吧。”


    見他這般,阮離也隻能輕輕歎了口氣:“那你一路小心,別跟阮家糾纏,安全為主。”


    阮恒輕輕點了點頭,繼而一聲不吭的上路了。


    玉華村還是一如往常,和自己上次來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一樣是日落黃昏,一樣是炊煙嫋嫋。


    唯一不一樣的是,田裏的靈穀從一望無際的綠色變成了金燦燦的海浪。


    還沒走到家門口,阮離就已經聽見了笑聲。


    那笑聲中氣十足,格外的親切,是師尊的笑聲。


    院子裏,阮鐸手持一柄短劍,利落的舞完一套劍法,比之半年前進步飛快,已經褪去劍氣之中的稚氣。


    鶴清揚大笑著讚揚:“阿鐸又進步了,比上次更淩厲了些。”


    “爺爺爺爺,那你快點教我那套‘影流劍法’!”阮鐸收了劍,跑上前去纏著鶴清揚撒嬌。


    鶴清揚笑的和藹,一邊摸著阮鐸的頭一邊道:“現在還不行,你這套劍法還不夠純熟,想要習‘影流劍法’,你還要多努力些年頭,可不能冒進!”


    “那爺爺,我要學會‘影流劍法’,能完成天歸派的試煉嗎?”阮鐸揚著腦袋問。


    鶴清揚聞言不禁眯了眯眼:“怎麽?阿鐸也要拜入天歸派?”


    “對,我也要像姐姐一樣,成為天歸派的弟子!我二姐也一樣!”阮鐸道。


    鶴清揚點頭:“有誌向,隻要你勤學苦練,未來將‘影流劍法’練到爐火純青,一定可以通過試煉的!”


    話音剛落,隔壁院子的廚房裏柳若拂端著兩盤香噴噴的菜肴走了出來,隔著柵欄喚了一聲:“義父,快帶著阿鐸過來吧,飯菜好了。”


    “誒!這就來!”鶴清揚說著,五百多歲的身子骨一把將阮鐸抱了起來,眉眼中都是掩飾不住的喜愛:“吃飯去,咱們明日再練!”


    而一出院子,正碰見阮離走來。


    “誒?”鶴清揚下意識的愣了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還是阮鐸眼睛一亮,大喊一聲:“姐姐!”


    鶴清揚也緊跟著笑了:“阿離回來了!”


    阮離也歡喜的笑了,卻也不忘禮數:“拜見師尊!”


    結果阮鐸當即出言糾正:“姐姐不能叫師尊了,以後得叫爺爺!”


    “對,得改口叫爺爺了!”鶴清揚笑哈哈的應。


    阮離神色一滯,笑容僵在了臉上。


    飯桌格外熱鬧,阮離這突然回來,柳若拂心裏高興便又加了兩道菜。


    “都是你愛吃的。”柳若拂一臉慈愛的看著阮離說到。


    阮離連忙拉過母親的手讓她坐在身邊:“娘你別忙活了,已經夠吃了。”


    柳若拂點了點頭,拿過桌上的酒壺,還是先給鶴清揚倒滿酒杯。


    見此,阮離才緊忙問到:“爹娘,你們和師尊……”


    她不傻,很明顯感覺到他們彼此之間關係的微妙變化,原本應該是恭敬如賓的,可現在顯然過於親近自然了。


    阮自洐笑了笑,卻看向鶴清揚道:“義父,要不你來說?”


    “哎呦,這有什麽扭扭捏捏的。”鶴清揚爽利的看向聽見‘義父’兩個字已經呆滯的阮離,直言道:“我與你爹娘甚是投緣,也格外喜歡阿莧和阿鐸這兩個孩子,前不久我認了你爹當義子,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鶴清揚說的輕巧,可阮離卻驚的忘了反應。


    阮鐸則是激動的道:“姐姐,爺爺還教我練劍,我現在進步可大了!”


    “師尊,這……這輩分……這關係……”阮離有些淩亂,不知該說些什麽。


    當然沒有不高興,隻是鶴清揚是她的師尊,又是掌門師叔的父親,而今又成了自己父親的義父。


    這……關係似是有些複雜。


    結果鶴清揚看出阮離的迷茫,當下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你不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與你父親的關係,跟天歸派、跟你掌門師叔都沒關係,你就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老頭子,當成爺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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