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開裂的大地以蛛網般的形狀擴散著,迅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陷坑。


    音障被少女柔弱的身影輕易的撕裂。


    大量積聚的氣流從她的兩邊排開,在少女的身後形成了錐形的衝擊波。


    僅從餘波就足以知曉,名為愛爾特璐琪的少女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能將內髒與骨骼一同化為漿糊——甚至在此之上的威力。


    從像水麵一樣泛起波紋,把擠成白浪的大氣來看,中招的人就算炸成一團血霧也不奇怪。


    “不愧是黑姬呢……”


    羅蘭托著下巴,表情上也帶著幾分讚許。


    雖然初次見麵就在不斷翻車,態度上也顯得相當退讓,甚至有些弱勢,完全看不到半點死徒姬君的風範。


    但在以自己這種論外作為對比,無疑是一件相當不公平的事情。


    不如說,能在靈長類殺手被秒殺後如此快速的服軟,並順勢而為,以黑姬的身份和地位而言,這已經是很出色的反應了。


    在羅蘭看來,目前的愛爾特璐琪,在世界上還是相當強大的。


    拋開那種隻有特殊情況才會顯現的末日,對方的戰力甚至說得上頂級了。


    要以英靈的級別來比喻的話,愛爾特璐琪大概已經有閃級從者的實力,甚至夠得上某些神明了。


    放在現世,這種實力要橫著走綽綽有餘了,就算遇到魔法使這種級別的怪物,依靠死徒的不死性,愛爾特璐琪哪怕打不過也能跑掉。


    至於貝奧這種特殊的幻想種,如果是被羅蘭擊敗前,或許還能依靠幻想未曾被定義的概念打個五五開。


    但在輸了一次後,被觀測固定後,隻有著一流從者實力的貝奧絕對打不贏現在的愛爾特璐琪。


    ——世界上她無法贏過的人可能存在不少,但一定能殺死她的人絕對是寥寥無幾的。


    正是抱著這樣的自信,在聽到不是與羅蘭,而是與他仆從作戰的條件後,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但顯然,今天的她遇到的正是不多的例外之一。


    “轟——”


    少女吹在背後的漆黑色的柔順長發,與裙裾一同飛揚。


    在華麗的洋服下,修長的大腿再度揮下震若雷霆的千鈞重擊。


    然而,對於充斥著周圍的黑色影子而言,這毫無影響。


    蒼白騎士是沒有自己的願望,僅為了禦主而行使自身能力的機械。


    這種沒有絲毫自我判斷的存在,作為使魔而言,並不是那麽優秀,很容易在機緣巧合下被利用。


    但反過來,作為道具來說,它是無可挑剔的存在。


    隻要接受了命令,隻要有實現的可能,不管成功的概率是多麽低,不管那個願望是多麽離譜。


    哪怕是成為魔法使也好,蒼白騎士也會傾盡全力的幫禦主實現。


    盡管一般來說,是無需擔心蒼白騎士是展現出這樣全力出手的危險姿態的。


    畢竟作為世界底層的保險,召喚它的條件比恩奇都這種存在都要苛刻的多,非得真正意義上純潔無辜,還正在遭受苦難的羔羊才行。


    這裏的純潔指代的並不是不通世事後的天真,而是在經曆了,意識到自己所遭受的困苦,仍願意以善良去回應欲望的真善美。


    這種限製注定了召喚者根本想不到這種願望,就算因為意外被人利用了,也會因為自身的純潔,在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之前,提前把走歪的方向掰回來。


    但就算是這個裝置設立之初,恐怕也不會想到會有用異界而來的崇高之神,以先射箭,再畫靶子的手段,將這自帶的限製視若無物,並隨意的用它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吧。


    不過,作為沒有人格的終末化身,蒼白騎士本來也不會考慮那麽多就是了。


    既然它接收到的命令是殺了麵前的少女。


    那麽,這比任何人都要短命,卻比任何人都要長壽的裝置,就會以最凶,最惡的姿態,不惜一切代價,至死方休。


    {予以安寧}{予以悲痛}


    {為吾主}


    {奪取汝之性命}


    像是在稱讚愛爾特璐琪的勇氣一般,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一般。


    蒼白騎士任由少女轟爆了撲麵而來的黑影後,沒有在繼續以黑色團塊現身。


    ——取而代之,是如同雨滴一樣的災厄。


    刀劍,以黑色斑點的形式蔓延的瘟疫,被漆黑之火燒到炭化的全身骨架,煙狀的三頭惡犬、


    它們有著千百種姿態,但每一種都是純粹的{死}之象征。


    這正是蒼白騎士所持有的寶具。


    {劍,饑餓,死,獸}


    於自身的結界之內,蒼白騎士可以令給與他人死亡的眾多事物具現化,並直接使用對方的能力。


    如創造冥界的第一寶具一樣,這個寶具同樣受到禦主的心象限製。


    如果禦主擁有啟示錄或者諸神黃昏的知識,隻要條件允許,它甚至可以再現神話中的{終末}。


    雖然因為羅蘭並不期盼地獄,也沒打算鬧這麽大的緣故,這一寶具的上限被限製了,但愛爾特璐琪本來也沒到需要終末才能搞定的程度。


    戰鬥一瞬間就結束了。


    大地,森林,荒野,到處都隻剩下淒慘的人體碎片。


    灰白色的土地被支離破碎的少女,用鮮血染上一片殷紅,看上去就像潑了墨的山水畫一樣。


    在蠕動的黑暗之中,蒼白騎士化為巨大的黑影重新現身,但它卻並沒有半點回去找主人複命的意思,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麽一樣。


    它寶具所具現每一種災厄都至少會帶走一條生命。


    如果把剛剛的攻擊放在城市裏,會有數以百萬計生命就此徹底消失。


    但正是因為明白這點,蒼白騎士才並沒有回去複命。


    在接收到命令的時候,就會將目標擺在死亡的天平上稱量的它,對於一件事始終有著清楚的認知。


    ——隻是抹消數百萬生命的重量,是無法徹底殺死那個少女的。


    刹那間,世界中開始出現了雜音。


    沙沙,沙沙,以好似幻聽一樣的形式為起始,周圍的景色開始動搖。


    在這一瞬間,世界被塗改了。


    溫度驟然升高。


    這片死寂而冰冷的世界像是突然被人放在了蒸籠裏一樣。


    但於周遭升起的,卻不是吐霜般的白霧,而是火紅色的浪潮。


    在像幻影一樣搖曳的光焰中,焰心中央的部分卻巋然不動。


    它不斷飛濺,流瀉著,仿若解開石皮後才得以窺見的翡翠。


    “真是……怪物,”


    愛爾特璐琪撕開血色的光紗,蓮步輕移。


    她望向蒼白騎士的眼神中,那赤裸裸的冰冷,已經超越了恨意,到達深惡痛絕的地步。


    那種強烈的情感,與其說是因為自身被殺死而產生的憎恨,更像是某種遷怒。


    少女張開手掌,讓如浪潮一般的血霧如黑霧交纏在一起。


    但就算改變了力量的性質,提升了強度,蒼白騎士的應對仍然沒有任何改變。


    在漆黑的死亡麵前,一切都終將枯萎。


    它對於血色的霧氣來者不拒,甚至反過來以其中的魔力來增殖自己的體型。


    僅僅是一個呼吸之後,那足以讓愛爾特璐琪重生的血色光焰,就煙消雲散了。


    用這樣的方式確認了好幾次後,黑姬終於認識到了一點。


    她沒法用自己的力量,像篡奪某個胸大無腦的妹妹的頭發一樣,去奪取蒼白騎士的力量,尋找破解這片冥界的權限。


    雖說都是無法理喻的怪物,但二者的性質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繼無法被消滅之後,無法被破解也得到了驗證。


    選擇戰鬥的話,她會被不死的敵人秒殺。


    選擇逃跑的話,她會被對方不斷的秒殺。


    也就是說……那個男人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


    明明從那個使命來看,他應該對死徒之祖另有目的才對……


    愛爾特璐琪搖了搖頭,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戰鬥上來。


    本來也隻是一個猜測,她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賭在敵人身上。


    會因為自己有利用價值而留手這種可笑的想法,早就被她埋葬在過去了。


    現在的她最為緊迫的任務,是馬上尋找到能讓自己在這場危機中繼續掙紮的生路。


    畢竟……已經沒有時間了。


    “嘶——”


    少女的身軀仿佛在悲鳴一般地,激烈的顫抖起來。


    愛爾特璐琪能夠感覺到,她的心髒在有力的搏動著。


    鮮血在高壓下奔湧。


    血管的收縮與脈動的節奏甚至浮現在了體表,加速的循環著,猶如裏麵流淌的不是鮮血,而是咆哮的雷霆。


    垂至腳踝的長發無風自動,尖銳的指甲也進一步伸長,宛如野獸的利爪。


    黑姬本就龐大的力量在循環中再一次得到了加強。


    可隨力量一同襲來的,還有更加膨脹的欲望與衝動。


    渴求著鮮血的熱量,人體的生命力……


    愛爾特璐琪隻感覺自己的意誌宛如被潛水艇拉著衝入深海的泳者一樣。


    盡管她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的,但手腳卻不聽使喚,眼前的視野也愈加變得鮮紅而漆黑。


    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愛爾特璐琪已經很久沒有經曆過了。


    但這並不代表她忘記了這會導致怎樣的後果。


    再這樣下去,為了生存下去,身體的衝動會直接壓倒意誌,讓她直接陷入暴走狀態。


    換做與平常的敵人戰鬥,這種為了生存而戰的欲望是提升,可和蒼白騎士這種沒有血條的怪物打,失去了智慧的控製,她隻會死的更快。


    該死……


    是因為一口氣被殺死了那麽多次的緣故嗎,生命能量的儲備已經見底了。


    看著眼前再度襲來的黑影,愛爾特璐琪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了對攻擊的閃躲,甚至放棄了通過提前解體來避免被一次殺死,通過不斷複生苟延殘喘的計劃。


    少女維持著自己的身體,在不斷蔓延的死亡中,衝向了身後。


    她沒有改道的意思,以直線的軌跡在森林中橫衝直撞。


    無數樹木因此而折斷,倒塌,沉悶的雷聲更是連綿不絕的響了起來。


    不過,雖然過程沒有半點優雅,甚至有些效果,可效果還是很出色的,一瞬間,她就從山腳下的邊界再度沒入了森林中。


    “嗯?”


    通過使魔的視角觀望著這一幕的羅蘭愣了一下。


    黑姬這是怎麽了?


    看剛才的樣子,對方雖然瀕臨暴走,但似乎還沒有完全失智的樣子。


    這樣強行維持著完全體逃跑,在這片冥界無處不在的死亡隻會擴散的更快,她原本就被鎖定在數分鍾的生命倒計時,會因此縮短到隻有不到十幾秒。


    要爭取時間想破局之策的話,怎麽看都不應該如此激進吧?


    就在羅蘭如此想到,還沒仔細思索愛爾特璐琪目標的時候。


    “嘭!”


    空氣被壓縮到極致的炸裂響聲,陡然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


    橫掃的衝擊波卷起一片呼嘯的狂風。


    四散的塵土再次遮蔽了周圍。


    “芙?芙!”


    被羅蘭放在懷裏的芙芙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樣,抬頭看向塵霧的前方,發出了欣喜的叫聲。


    如同為了呼應它的叫聲一樣,以超音速洞穿了霧氣出現的,是一個成熟而嫵媚的女性。


    漆黑的發絲如墨色的蓮花一樣飄揚,布滿了裂紋,如同野獸一樣猙獰,鮮紅如血的瞳孔。


    貼身的晚禮裙巧妙勾勒出了曼妙的弧度,令人不知道該將目光放在那帶著豔光的精致臉龐上,還是放在好似又有魔力一般,令人舍不得移開眼睛的豐滿上。


    這正是芙芙所熟悉的故友真正的姿態。


    雖然沒辦法掙脫羅蘭的懷抱,但看到平安無事的黑姬伸出爪子像自己抓來的時候,以為對方是來解救自己逃脫魔爪的芙芙還是發出了激動的叫聲。


    但這份欣喜也隻持續到它剛被抓起來為止了。


    因為,在抓起來後,少女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將她放進懷裏,而是如被起重機吊起一樣的方式高高的舉了起來。


    這熟悉的姿態讓芙芙感覺到了一絲不妙,但還未等它做出反應,對方已然甩出了手臂。


    下一刻,它就如同出趟的炮彈一樣,飛向了身後的黑霧。


    “芙!”


    聽著不知何時消失的白色小獸悲憤的叫聲,看著這仿佛一開始就在他懷裏的美少女。


    羅蘭眨了眨眼。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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