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愛爾特璐琪身體一僵。


    女孩精致的俏臉上,那冰冷的表情沒有半分改變,但在這一瞬的沉默中,在羅蘭的這個問題下,有某種異常驚人的魄力正在散發出來。


    這樣的反應讓羅蘭微微一笑。


    ——盡管愛爾特璐琪表現的相當出色,即使麵對穿上女仆裝這種事情都忍受了下來,根本就是一副雖然不甘,卻又不得不順從的下位者模樣。


    但羅蘭十分清楚,少女從未放下過心底的傲慢。


    這並不意味著她之前的表現都是裝出來的,相反,黑姬之前表露出的態度和情緒都真實而純粹,完全就是發自內心的。


    但這些情緒,更多是出於一種主動犧牲的情感,就像為了迎接考試熬夜複習的應考生一樣。


    雖然會在過程中他們抱怨疲累與自討苦吃,但在潛意識中,考生覺得這種行為是有價值的,所以並不會因此就真的感到人格上的觸動。


    現在的愛爾特璐琪就是這樣。


    她的目標是解除身上的契約,然後奪回屬於自己的力量。


    在對手是羅蘭的情況下,她也明白自己沒有對抗的資本,所以能接受為了卷土重來而付出一些代價。


    反正隻要重新取回了自己的力量,無論是就此退避三舍,還是在之後組織勢力再作定奪,她有的是選擇。


    這是愛爾特璐琪在過往歲月的輝煌戰績,與血脈深處共同構成的驕傲。


    雖然在行事風格上有點偏向新時代誕生的祖們那種獨來獨往的風格,可身為最古老的死徒之一,在裏世界,黑姬是真的擁有領土,城堡的統治者,貨真價實的姬君。


    畢竟最初的死徒二十七祖成立的原因,就是這群長生者為了擺脫無聊,各自建立派係然後進行勢力爭奪的遊戲。


    而這樣堅韌的心態,自然不是羅蘭樂於見到的場景。


    如同愛爾特璐琪選擇跟在他身旁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為了保持戒備,試探羅蘭對她的行為是否帶著隨意埋下一枚可利用棋子的想法一樣。


    羅蘭對於愛爾特璐琪在某種程度上的確不懷好意……隻不過,這個不懷好意的目標並非是因為她的身份或者力量,而是她本人而已。


    像愛爾特璐琪這種總是處於強勢地位的女性,隻有在遭遇到徹底的敗北時,她們才會感到動搖,心靈才會擁有破綻。


    一旦讓她們找到機會,對方就會將這次敗北化為養料,在精神上得到進一步的成長。


    黑姬這兩天的表現就是最好的例子。


    羅蘭沒有任何額外的施加限製,還有著芙芙作為應付契約的保底措施,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少女仍然放棄了就此脫身的誘人選項,主動承受地位的反轉,跟在敵人的身邊。


    在飛速的適應著自己角色的同時,她的意誌比起之前,無疑有了明顯的增長。


    如果能成功取回因為吸取了羅蘭血液,已經在潛移默化中開始升華的力量,那時的愛爾特璐琪大概率會徹底擺脫姬君的稱號,甚至朝著月之王的寶座進軍吧。


    雖然用絕對的實力,把新生後的黑姬再次玩弄於手掌中,將對方寧死不屈,玉石俱焚的打算都化作奢望也不是什麽壞事。


    但對於擋不了路,連敵人都算不上弱者,羅蘭一般不會有那麽惡劣的想法……或者說,沒有惡劣到這種程度。


    他想要的,隻是在愛爾特璐琪恢複之前,給自己開一道隨時可以進出的小門而已。


    所以,現在自己保持著主動權,循序漸進的打破對方的底線就好。


    隻要踏出了第一步,不管那有多麽微小,就徹底墜落進那無法回頭的深淵入口。


    羅蘭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亮光,露出了戲謔的笑容。


    “如果不從現在開始適應的話,以你的性格,到時肯定會露出破綻的吧?”


    “……的確如此。”


    愛爾特璐琪蹙起纖眉,點了點頭。


    “可是——如果我拒絕呢?”


    對於愛爾特璐琪來說,被羅蘭用契約占便宜也好,或者穿著女仆裝也好,隻是一時的犧牲罷了。


    雖然羞惱無比,但如果不是徹底摧毀尊嚴的那種形式,她都可以用目標的借口來說服自己。


    但惟獨主從關係上,黑姬沒法這麽輕易的接受。


    她是由月之王創造,卻又被其認定為沒達到迎入自己高度的備用品。


    麵對在自己之上的朱月,少女既崇敬畏懼對方的力量,又想超越它來證明自己。


    正因如此,雖然沒有什麽重振朱月榮光,我輩義不容辭的野望,愛爾特璐琪也追逐著執念的幻影,一手構建了死徒中實質頂點的黑姬派。


    主人這種稱呼,對於愛爾特璐琪而言,雖然不至於像東方仗助的飛機頭那樣一點就著,但也是觸碰到她底線的禁忌之一。


    然而——


    “你不喜歡主人這個稱呼?”


    羅蘭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也不是沒有其他選擇啦,諸如老爺之類的也行,這也無法接受的話,叫我爸爸……”


    “沒讓你說明其他選項!而且後麵那個稱呼不是更像cosy了嗎?甚至已經超越cosy,到了情趣扮演的地步了!”


    黑姬好不容易才控製住的沉穩表情一下子破功了。


    她惡狠狠的瞪了羅蘭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起頭問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拒絕使用這種承認關係的稱呼,你會怎麽做?”


    她深紅色的瞳孔中蘊含著刀劍一般的鋒利,就像在凜冽的寒風中,獨自盛開的花朵一般,帶著令人心神動搖的魅力。


    “原來你指這個啊……”


    羅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然後,他毫不猶豫的給出了回答。


    “當然是什麽都不做了。”


    “誒,為什麽?”


    這超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黑姬微微一怔。


    “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你在單方麵的依賴我吧。”


    羅蘭歪了歪頭,像是不明白愛爾特璐琪為什麽會提出這個問題一樣。


    “你需要給予我獎勵來支付使用力量的代價,需要跟隨我來找尋解除契約的機會,從始至終,我都隻是在你本來就要付出的東西裏,按照被需要那一方的進行些微調控而已。”


    “選擇權一直都在你那邊不是嗎?”


    “這個用來偽裝的稱呼也是一樣的,反正被人察覺到異常,遭受試探和襲擊時,要使用力量的那一方也是你,到時還是要給我獎勵的。”


    “既然不管怎樣,我都不虧,那為什麽要做多餘的幹涉呢?”


    毫不留情,坦誠到有些刻薄的話語。


    換作其他死徒之祖,根本不可能再繼續忍耐下去。


    被人當做舞台上的小醜一樣予以近乎輕蔑的寬宏,隻有以敵人的死亡和鮮血,才能將這股怒火發泄幹淨。


    對於遠比其他祖更加高傲的黑姬,被這樣當麵嘲諷,就算像火藥桶一樣炸開也不奇怪。


    不過,雖然少女的目光已經再次變得冷冽起來,但羅蘭的心中,卻連一絲一毫的擔憂都沒有。


    說到底,之前也就罷了,可現在的愛爾特璐琪,已經經曆了初吻喪失,被看光,還被迫穿上了女仆裝的等一係列事件。


    在付出了這麽多犧牲,付出了這麽多沉沒成本的情況下,要是連挽回力量盡失的線索都沒有,普通人都會不甘心到嘔血,更別說愛爾特璐琪了。


    因為雖然微妙的觸碰到了底線,愛爾特璐琪也沒有像之前的修女服那樣,想都沒想的拒絕掉了。


    畢竟在契約中理解了某些真實,已經丟棄了掉了某些幻想的她,是認可羅蘭的硬實力配得上這個稱呼的。


    更何況,這件事在偽裝上的效果的確極其出眾


    ——現在的少女沒有了過往如影隨形的力量,又換上了女仆裝,黑色的長發也被束成了高馬尾。


    第一次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連愛爾特璐琪自己都有點恍惚。


    如果真的再裝出像女仆一樣的態度,恐怕她麾下黑白騎士再次見麵都會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黑之姬君居然會成為侍奉某人的女仆?


    就算是她的死敵,那位精於算計的白翼公,都不可能相信這樣的傳言。


    而這樣精細的偽裝,對於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有著元素瓶之於灰燼一般的重要性。


    愛爾特璐琪眼珠微微一轉,目光移動到了羅蘭的口袋上。


    在那裏,有著一張露出半邊的黑色信封。


    水晶一般的紙上按著鮮紅的蜂蠟,那以車輪和眼球為主題的印章乍一看似乎和十字教的天使有關聯,隻有知曉內幕的人才明白,這其實是某種曆史悠久的象征。


    生來就幾乎擁有一切的黑之姬君,總是習慣以更加的主觀視角來看待事物。


    但可能是因為這幾天的底線在被不斷的突破,也可能是想要恢複力量的心情過於迫切。


    愛爾特璐琪少見的讓感性戰勝了理性,像是辯解一樣,在心中不斷找著借口。


    畢竟,對於世界而言完美的過了頭的月之王尚且翻車過,更何況在世界內側生存的生命呢?


    沒錯,這樣的行動是有必要的。


    “那麽,愛爾特璐琪,你打算怎麽選?”


    羅蘭也沒有再勸說,隻是靜靜的盯著少女,似乎在等她做出決斷一樣。


    “……變態女仆控”


    愛爾特璐琪低聲咕噥了一聲,小手緊緊的抓住了身上女仆裝的蕾絲裙擺。


    少女俏臉漲紅,在羅蘭炙熱而又期待的目光中,把頭側向一旁,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朱唇輕啟。


    “——主……”


    她的聲音如夢醒時一樣朦朧而輕微,就像是一縷飄散的輕煙。


    即使近在咫尺,也很難聽清少女剛剛說了什麽,但羅蘭的嘴角卻不自覺上揚起來。


    “不好意思,因為聲音太小了,可以麻煩你再說一遍嗎?”


    “……!”


    少女一臉羞憤的抬起頭,寶石般澄澈的瞳孔裏,正醞釀著憤怒的火光。


    盡管還有些紅暈未曾散去,但她的眼神中,還是毫不掩飾的流出了冰冷的怒氣。


    芙芙的耳朵都已經像天線一樣豎了起來,一副欠揍的模樣,一招就能秒了它的羅蘭怎麽可能沒聽清?


    雖然在裝模作樣的感歎,卻她依舊能從嘴角的笑意中看出對方自滿的心情。


    “我說——主人大人!”


    或許是因為破罐子破摔到這種程度了,愛爾特璐琪也沒了那麽多顧忌。


    “主人大人,主人大人,主人大人!”


    她用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不斷重複著。


    “這樣你就滿意了吧?”


    何止滿意。


    羅蘭感覺自己似乎又被開發出了新的xp。


    女仆y對他來說不是什麽新鮮的玩法,畢竟在剛穿越的收獲中,被他全盤接受的愛因茲貝倫正是人造人女仆的專家。


    但可能是因為周邊蘿莉媽媽的比重比較高,被蘿莉女仆用厭惡的表情喊主人,意外的很不錯啊。


    ……是因為結合了雌小鬼的屬性,有攻速加成嗎?


    “很好,”羅蘭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樣就差不多了,再收斂一下音量的話,配合之前的表現,就算有人真的感覺不對勁,也隻會認為我們在玩什麽特殊的玩法,而不是懷疑這段關係的真實性了。”


    “在某種意義上這不是比剛才還糟糕嗎?”


    “沒辦法,”他聳了聳肩,“誰讓你做好覺悟花費的時間太多了呢,已經沒有什麽練習的時間了。”


    忽的,羅蘭淡定的轉過頭,看向站台的另一邊。


    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白濃霧,不知何時已經散去了許多,雖然仍然有著很強的遮蔽效用,但已經露出了鏽跡斑斑的軌道,以及遠方同樣包裹在霧氣中,三三兩兩佇立著的幾道人影。


    注視著那幾道身影,愛爾特璐琪也收斂了不少。


    她並沒有驚訝於霧氣中還藏著其他人,這座廢棄站台本來就承擔著起點的作用,以那個地點的名聲,沒有其他客人反而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而且,對於她和羅蘭這種新客人而言,這些常客的表現還可以起到提醒的作用。


    “既然藏起來的老鼠們也都出來了,也就是說,馬上就要到了嗎?”


    “嗯,時間正好呢。”


    羅蘭順著鐵軌望向霧氣深處,感歎了一聲。


    “這麽準時,該說不愧是魔眼收集列車嗎?”


    聽到這個名字,愛爾特璐琪的臉上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這倒不是能夠親身參與進這場都市傳說中,會讓她感到興奮,而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個地點的意義遠不止於此。


    否則,她也不會為了偽裝,甚至願意用出稱呼羅蘭為主人這種權宜之計。


    愛爾特璐琪微微眯起眼睛,瞳孔中湧動著一抹金色的光輝。


    下一刻,少女視野遠方的那幾道人影,出現了隻有她能看到的異變。


    ——那是純白的霧氣也無法遮掩,安詳的浮在人影的表麵,黯然而縹緲的黑色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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