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為止,羅蘭見過許許多多的女孩子,從少女到禦姐,從異種族到妖怪。


    在這個範圍中,有不少女性的外表已經不能用單純用出眾來形容,用超越人類的魅力來描述才更加恰當。


    可盡管如此,眼前的少女依然有著無法比擬的獨特魅力。


    奧爾加瑪麗已經是那種對於服飾要求很低的貴族大小姐了,可即使這樣,她的衣服還是會用領結上的寶石這種細節來彰顯身份。


    但明明有著讓奧爾加瑪麗顫抖的地位,可少女那一身宛如風衣般純白的長外套上,除了戴在脖子上的豔紅色領結外,不帶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下身也穿著方便行動的紅色寬馬褲,腰間還掛著皮革製成的鞭子。


    小腿的部份被棕色的高筒皮靴牢牢的束縛住,勾勒出了纖細優美的小腿曲線。


    栗色的秀發被束成了利落的馬尾,長度才剛剛過肩,


    但如此務實而幹淨的著裝風格,也無法遮掩住少女那讓人驚歎的美貌。


    雖然沒有任何華貴的飾品來點綴,但她的存在本身就遠比那些東西要絢爛的多。


    脖頸處露出的皮膚也白皙的過分,閃爍著如牛奶般的光澤。


    盡管經常調戲奧爾加瑪麗,但平心而論,不談尚需打磨的內在,僅以外表而言,對方還是十分出色的。


    容貌端正,氣質也很強勢,一舉一動都帶著標準的貴族做派。


    但在她身旁那個少女麵前,此刻的奧爾加瑪麗卻被襯托的像個女仆般不起眼。


    就好像兩顆以肉眼無法分辨其優劣的寶石,放在一起時,卻能輕易的看出色調與純度的差別。


    羅蘭麵前這宛如女王一樣的少女,無疑就是那顆完美的寶石。


    這並不代表著對方的生命層次進化到了沒有瑕疵的究極生物,而是在自身可以擁有的條件中,在環境允許的上限中,她毫無疑問達到了極致。


    沒有沙條愛歌與兩儀式那種因真理而生的虛無,沒有久遠寺有珠或者淺上藤乃那種因天生的才能而帶來的魔性。


    僅僅作為人類而言,作為魔術師而言,她是絕對而完美的。


    “這就是巴瑟梅羅啊……”


    羅蘭眉頭一挑。


    作為創立時鍾塔的名門之一,最初的三大貴族,巴瑟梅羅這個家族,有著魔術協會中,也是屈指可數的悠久血統與堪稱絕對的地位。


    眾所周知,十二君主就是決定時鍾塔乃至魔術協會這一龐大勢力方向的指針。


    每一個君主家族都紮根於某一學部之中,像是貴族掌握著自己的領土一般,用不斷培養出門生故吏,分配特定資源的方式,來鞏固自己的利益與權威,從而生生不息。


    而巴瑟梅羅掌管的領土,則是法政科。


    和作為主要學術方針的十二學科不同,法政科所掌管的並非學問,而是時鍾塔的運營方針本身。


    簡單來說,就是利用魔術和權力介入現實社會,或是調整時鍾塔內部均衡,用以預防鬥爭或者失控,導致神秘暴露的存在。


    盡管時至今日,法政科已經作為行政管理機構獨立出來,而不再被視為學科,但第一執行局這種名號,依然鮮明的展現出了它們的特權。


    每個從法政科結業的存在,最終都會成為管理時鍾塔的精英,或者就是介入魔術師之間的爭鬥的執行部隊。


    基於這層性質,法政科招致了眾多魔術師的恐懼。隻要報上它的名號,就算是君主家族的相關者,一樣會心驚膽戰。


    正因如此,作為負責分配權利,統率魔術師的魔術師,巴瑟梅羅本來就是名副其實,君臨時鍾塔的頂點。


    據說對於巴瑟梅羅而言,能跟他們平起平坐的隻有那位第一法的具現者。


    從這種角度來看,還用冕下的尊稱,或許已經是少女態度良好的表現了。


    雖說如此。


    “在詢問別人的目的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不是常識嗎?”


    羅蘭宛如把巴瑟梅羅這個名號當成了某種具有附加價值的標簽一樣,一臉戲謔看著少女。


    “無論是任性又或是宣戰的前兆,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我可不記得魔眼收集列車是魔術協會的私產。”


    “更何況……就算是又如何,我可以代表聖堂教會,但僅僅是巴瑟梅羅,還無法全權代表魔術協會吧。”


    刹那間,車廂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空氣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本就僵硬的氣氛更是下降到了冰點。


    周圍的魔術師們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已經做好了奪門而出的準備。


    以巴瑟梅羅過往的作風,這樣針鋒相對的局麵變成大打出手也不值得奇怪。


    魔眼收集列車的防護還算堅固,但結合雙方的力量和身份來看,大概率是起不到什麽阻攔效果的。


    令人意外的是,雖然羅蘭的話語裏的鋒芒是如此明顯,但少女完全沒有要發作的意思。


    稍稍停頓了短暫而又漫長的兩三秒鍾後,像是終於消化了其中的含義一樣,年輕的女王抬起了頭。


    “——這的確是我的疏忽。”


    少女靜靜的開口說道。


    “我是巴瑟梅羅的當代家主,巴瑟梅羅·羅蕾萊雅。”


    “請原諒我將您與這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混為一談的失禮。”


    羅蕾萊雅微微躬身,雖然冷冽的氣質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但她此刻的姿態確實顯得優雅而坦誠。


    而盡管被蔑視為根本無需在意的小角色,周圍的魔術師也沒有一個人對這種說辭表露出不滿。


    因為羅蕾萊雅這個名字足以蓋住這一切了。


    就算出身於巴瑟梅羅這樣絕對精英主義的名門,也無法抹去少女的光輝。


    她並未持有任何特異魔術或者天賦,隻是因為各方麵的能力都到達了至高點,所以不論在何種狀況下都能得到優秀的成果。


    還未達魔法的境界,但僅靠魔術就能夠接近奇跡的才能結晶,足以憑借一己之軀和死徒之祖抗衡。


    在作為時鍾塔院長候補的同時,羅蕾萊雅還成功接任魔道元帥這一職位。


    要知道,上一任魔道元帥可是由身為第二魔法使的寶石翁擔任的。


    所以,在羅蘭麵前也要逞強的奧爾加瑪麗,此刻也隻是按著自己的手臂,側過頭緊緊盯著地麵,不敢有任何妄動,看上去就如同在開小差時被老師抓住的學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傳說中的存在出現固然會讓人感到震撼,但對於現代人來說,總是帶著一種距離帶來的濾鏡。


    而羅蕾萊雅則不同,這位被時鍾塔引以為豪的‘當代魔術師之頂峰’所投下的陰影,一直蓋在奧爾加瑪麗過去的人生中。


    盡管同為貴族派的君主家係,但因為不夠純粹,巴瑟梅羅會有所來往的家族,僅有同為君主的肯尼斯出身的阿奇博爾德而已。


    因此,本來都做好了逗弄少女準備的羅蘭,反而有些疑惑起來。


    以羅蕾萊雅的風格來說,這麽快就軟化態度未免有些太快了。


    她在過去討伐了兩位死徒之祖,還將其引渡給教會封印,活聖人雖然是聖堂教會的象征,但對於少女的威懾力肯定是有限的,在她現身前就說出的尖銳言辭就是這點的鐵證。


    “說實話,我有些驚訝,羅蕾萊雅小姐,你似乎……和傳聞中的表現有不少差異。”


    “是嗎?”


    羅蕾萊雅的表情仍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倒是覺得自己和平常沒有兩樣,這樣看來傳出,那些傳聞的那些家夥,想必都是沒有才能和天賦的失敗者吧。”


    “對於那些即使把時間,精力全部投入魔道中,得出的心血也不值一提,從頭到腳都沒有價值的家夥,我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魔術師的傳承是腐朽而封建的。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甚至很多魔術師自己都承認這點。


    蒼崎橙子這樣有著君主當老師的天才,一樣會被歧視,並強行打上封印指定的名號。


    但理論的建設不能脫離現實。


    神秘理應被隱匿的原則注定了現在魔術無法大範圍傳播。


    而且,魔術回路又是真的可以通過聯姻來改良血統的,魔術刻印中構建的道路也是真的可以通過時間來彌補的。


    傳承五代的家族就是比三代的要強。


    假如資質不夠,又沒有什麽特別的機遇,就會卡在特定的階位中上不去。


    韋伯自己都明白這點。


    即便是有著鑒識眼這一才能的他,也隻能發掘出資質被埋沒的人,而無法幫助沒有資質但足夠努力的存在逆天改命。


    所以,對於普通的魔術師而言,如果自己不行,那不如就安安穩穩的繼承完善先代的研究,並盡可能的改良血統,將理想托付給下一代。


    萬一像遠阪時臣那樣撞了大運,得到了血統優秀的女兒,就可以借此徹底翻身。


    因而在時鍾塔中,門閥和貴族主義盛行無比。


    而與一般魔術師不同,立於頂峰的巴瑟梅羅一直是貴族主義的極端擁護者。


    但過於極端的情況,卻往往會負負得正。


    就像肯尼斯因為自身真的是個天才,反而不會在意韋伯的論文,甚至幫他壓下影響一樣。


    對於天生擁有高貴血統的巴瑟梅羅來說,平民與支配階級並無區別。


    在這樣特殊的成長環境下,比起出身或者性格,羅蕾萊雅更在乎的是對方的能力與價值。


    隻要是擁有強大特殊能力的人類,哪怕不是魔術師,她也會有著相應的關心。


    “與聖人身份和教會勢力無關,您在我看來,是值得給出尊重的存在,僅此而已。”


    時鍾塔女王如此說道。


    “作為魔術師而言,你還真是有趣。”


    羅蘭點了點頭。


    盡管羅蕾萊雅聲音如同流著水珠的刀刃一樣清冷,但正是這樣,反而更顯她話語中的誠意。


    “那麽,就到此為止吧,我的目的僅僅是作為客人,來見識一下魔眼收集列車而已,”羅蘭聳了聳肩,微笑著說道。


    “今天是休息日不是嗎?就算是主,也會允許這一時片刻的放鬆。”


    “我並沒有什麽其他的目的,如果你想要做什麽的話,請自便吧。”


    羅蘭的意思十分明確。


    但車廂內的魔術師們感受到的壓迫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膨脹了。


    宛如即將噴發的火山口。


    在大氣中,被轉換而來的魔力恍如沸騰了一般,虛空仿佛下一刻就要出現電弧。


    在縈繞而來的壓力中,不少魔術師都露出了驚疑不定的表情。


    ——魔眼收集列車是非人的吸血種開辦的。


    對於能接到邀請函的人而言,這並不是什麽需要隱秘的消息。


    畢竟由長生種經營的勢力,也是信譽的證明。


    但巴瑟梅羅不同,他們對於吸血鬼的厭惡是出了名的,就像是某種病態的惡癖。


    即使再繁忙,巴瑟梅羅的曆代家主也會抽出時間來消滅吸血鬼,甚至將其置於魔術師的責任之前。


    因為羅蘭的壓力太過強烈,之前很多魔術師都忽略了這點,將代表魔術協會這一方的羅蕾萊雅視為救星。


    但現在想來,對方可能也是來砸場子的。


    “我的目的不是魔眼收集列車,我隻是需要踏上這輛車,來完成另一件事而已。”


    羅蕾萊雅語氣十分冷淡。


    她走進車廂裏,每一步跨出的距離都整齊的像是尺子量過一般,幅度也很微小,就連發絲都沒有感到動搖。


    比起總是在關鍵時刻繃不住的遠阪凜,她反而更像是遠阪家家訓的體現。


    無時無刻都要保持優雅。


    仿若一朵永不凋謝,盛放著的紅玫瑰般。


    隻是……在少女冰冷到仿佛洞徹心扉的眼神中,整個車廂中,除了羅蘭以外,根本不存在能夠欣賞這份美麗的人就是了。


    “因為那並非是急於一時的任務,所以現在,我的身份也是這輛列車的客人。”


    時鍾塔的女王走到羅蘭麵前,昂首凝視著對方,輕聲說道。


    “那麽,同為旅客,在這段旅途中……要一起消磨那些無謂的等待時間嗎?”


    一片嘩然。


    就連像鵪鶉一樣瑟縮的奧爾加瑪麗,都因為這樣的邀請而驚訝的抬起了頭。


    有意思——


    愛爾特璐琪眯起狹長的美眸,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羅蕾萊雅。


    其他人或許感受的不太清晰,但她卻能感受到,這並非為了試探或者半監視之類的性質而發起的邀請。


    對方是真的對羅蘭的存在和性質感到了好奇,想要更多的了解對方。


    愛爾特璐琪親身體會過羅蘭到底蘊含著怎樣的真理,對於魔術師而言,那正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最高追求。


    不過,她也要用吸血的形式才能徹底明白羅蘭本質後的異常,對方是怎麽做到的?


    莫非是魔眼……不對,巴瑟梅羅擁有的魔眼雖然會很出色,但最多也就和剛剛那個神父相當,窺見表麵而已。


    這個女人,有兩把刷子啊。


    愛爾特璐琪深深的看了一眼羅蕾萊雅,將對方銘記於心後,又悄然將視線轉向羅蘭。


    別人也就算了,她可是知道,羅蘭來到這架列車是有著自己打算的。


    突然被這樣的難纏的女孩子搭訕,這家夥會怎樣應對?


    要是處理不當的話,打草驚蛇也不是沒有可能……


    黑姬的興致十分之高。


    雖然嚴格來說,她現在是羅蘭這一方的,但這並不妨礙她想看到對方吃癟。


    然而,少女的欣喜還沒維持半秒鍾,就被打破了。


    “雖然我很想回應您的邀請,但可惜……在已經有女伴的情況下,答應其他女人的邀請反而是一件更加失禮的事情吧。”


    羅蘭一把抓住了身後的愛爾特璐琪,攬住了少女的胳膊,將其直接推到了羅蕾萊雅麵前。


    然後,看著身前還沒有反應過來表情僵硬的黑姬小姐,和以狩獵死徒之祖為使命,正審視著愛爾特璐琪的羅蕾萊雅。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如你所見,我有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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