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當空照,花兒開始笑。李玉高一覺睡到了中午,連老媽到他這來都不知道。玉高媽看到他醒了埋怨說:“你這是喝了多少?吐的滿地都是。”


    他不記得聚會什麽時候結束的,也不記得誰把他送回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玉高了解到,其實嚴小紅半個月前就回來了,是在娘家過的春節。她婚後過的並不好。老公破產了,婚也離了,嚴小紅還因此欠了兩百萬的外債。要帳的狠人大半夜敲門,讓嚴小紅三個月內把錢還上,不然收了她的房子。嚴小紅是無奈之下才躲回來……


    他有點兒記不太清了。好像這個消息就是嚴小紅親口告訴他的,要麽就是坐在對麵的李心娜。他知道這個消息似乎就醉了。似乎還說過什麽?李玉高實在是記不清楚了。他的頭有點兒暈,有點兒疼,還很渴。他強忍著不舒服,打開微信群,看到有嚴小紅的頭像出現在群好友裏,這才放下心了。李玉高申請加她好友,卻發現嚴小紅設置了禁止被添加。


    晚上,玉高媽煮完餃子端到他的房間。李玉高一邊吃一邊聽媽媽嘮嘮叨叨。


    “兒子,你看咱家戶口本。”玉高媽一邊翻著戶口本一邊說,“前幾年你大姐出嫁少了一頁,接著你爺你奶走了,戶口本少了兩頁,這才幾年啊,咱們家這人口隻出不進,你作為這裏麵重要的一分子……”


    “媽!”李玉高知道老媽又要催婚了。


    “你別嫌媽嘮叨。你爺七十多走的,你算算七十年減去十年老十年小,隻剩下五十年,你上大學一共讀了多少年,再拋開吃飯睡覺,人這一輩子能有多長。不是媽說你,你該考慮了。”


    “我知道了,媽,我今年一定給你找個兒媳婦回來。”


    “那肯定好。我就把戶口本放你這,從現在開始,你啊就把它揣懷裏,隨時準備結婚。今年必須給咱家戶口本上添一頁,把你這頁頑固的未婚兩個字去掉。”


    “媽,您早點回去吧,我求你了。”


    “我這就回去,還有這個,這可是媽求來的。你把它貼在床頭。”玉高媽又拿出一張畫報。李玉高接過來一看,原來是自已的照片。


    上麵橫寫:求媳如律令。


    左側豎寫著:媽咪媽咪哄。


    右側豎寫著:尋人嘴對嘴。


    “媽!你這個就……”李玉高簡直無語了,他發現有點不對勁,“哎,我說,媽,為什麽字和我的照片不是一個方向,我照片是反的吧?這明顯是打印錯了吧?”


    “胡說!你懂什麽,你的照片就應該倒著貼。倒了就是到了,那福字不都倒著貼嗎?再說我家兒子可以倒貼,隻要你把兒媳給我帶回來,你去當上門女婿倒貼都行,我和你爸都沒意見。”


    李玉高這餃子實在吃不下去了,低著頭捂住臉不住的搖頭,親媽耶!


    夜裏,他躺在床上,腦子滿天飛。他摸著戶口本看著求媳畫報,如果能把嚴小紅的名字加到戶口本上,老媽一定很高興。雖然知道嚴小紅的微信加不上,但是還是申請了幾次添加好友,盯著嚴小紅的頭像,放大縮小看了好半天。他在床上輾轉騰挪,也不知道觸碰到了什麽機關,被荷爾蒙濺了一腦門兒,徹底失眠了。


    沒等到天亮,李玉高就爬起來到處翻自已的房產證,把家裏搞得亂七八糟。他要把房子賣了幫嚴小紅還債。房子是他最值錢的東西。近幾年縣城裏房子升值不少,賣也能賣個大幾十萬。然後他自己也有一些積蓄,湊一湊二十多萬沒問題。這幾年來他也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什麽花銷,電器店也有盈利,父母身體也不錯,他不用擔心自己變成窮光蛋。


    出門之前,他還雙手合十拜了拜求媳畫報,剛拜完就聽到門鈴響了。


    他以為是老媽又來了,沒想到是嚴小紅。


    嚴小紅進了屋,環視著房內不住的咂嘴。


    “呀!你怎麽來了?”李玉高喜出望外。


    嚴小紅說:“嘖嘖,你看看你這,豬窩一樣,怎麽這麽亂?”


    李玉高說:“不好意思,一個人住,也沒怎麽收拾,你坐這。”李玉高把沙發上的東西裹到一旁。


    嚴小紅坐下之後,反倒直接問他:“我的事,你怎麽打算的?”


    “我,我,我那個。”李玉高瞅了一眼茶幾上的房產證。


    嚴小紅看到了房產證,她拿了起來看了看,深吸一口氣,溫柔的說:“傻子,你真的對我一點都沒變。”


    李玉高心裏五味雜陳,他倒是想變,可看到嚴小紅腦子就不夠使了,他說:“我是希望你能過好。”


    “可是這算什麽?我們是什麽關係?你說要幫我還債就是要賣房子幫我,你那天可不是這麽說的呀?”


    “我說過什麽?初五說的?”李玉高也記得初五聚會那天好像說過什麽,挺重要的,可他卻好像腦子短路了一般怎麽也想不起來。


    嚴小紅輕聲說:“想不起來算了,這樣也好。我不想欠你這麽大一個人情,這個人情我也還不上。”


    李玉高苦笑:“我沒讓你還。”


    “那你也不能賣房,衝動!”


    “我可以不賣房。不過,我賬戶裏麵有二十萬,我可以拿給你,或者先借給你,你先渡過難關,剩下的我再去湊。”


    嚴小紅沉默了,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毫無保留的這樣對她,她都覺得自己有點兒殘忍了。嚴小紅離開他這麽多年了,知道李玉高沒有結婚,就應該立即投入他的懷抱。就像聚會的那天一樣,李玉高抱著她,雖然他滿嘴的酒氣,但是她身體裏的每個細胞當時都很舒暢。


    可是,自已到底在等什麽呢?離別的開始不過是一個誤會罷了,難道是擔心李玉高變心嗎?還是擔心是自己的衝動?是啊,自己這個直脾氣,真的應該改一改了。像張麗麗那樣,做個溫柔的女人不好嗎?


    “那你回答我,難道你忘記了我的不辭而別?你從來沒有恨過我?”嚴小紅已經下了決心,隻要李玉高說不恨她,她就跳起來飛身鑽進他懷裏,吻他。她興奮的雙手撐著沙發,準備好一躍而起。


    “我……恨……”舊事重提讓李玉高也有一些惱了,想起煎熬的那些日子。


    “傻子,大傻子。”嚴小紅腹誹暗罵,她俏臉緋紅身子後縮,像泄氣的皮球一樣靠在沙發上。


    李玉高繼續說:“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傻子,這個稱呼對我再合適不過了。你的手我還沒摸過,人也沒抱過,突然間就結婚了。明明先答應我的,結果我是竹籃打水,我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你會這樣對我?”


    “沒抱過?你,你賴皮!”嚴小紅想起李玉高在聚會的時候,抱著她不放手的樣子,臉紅的更厲害了。


    “你明明答應我的。”李玉高不依不饒的說。


    “我答應你什麽了?我隻是說畢業了回縣城,我答應做你女朋友了嗎?你,你,你……”嚴小紅一時語結,她拂拂劉海兒說,“那,那還不是因為你二姨。”


    “關我二姨什麽事?你又沒見過她。”


    “算了,都過去了。不過,我有必要跟你解釋嗎?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從來不發脾氣,你今天都敢大聲跟我說話了,你吼我。”嚴小紅噘著粉嘟嘟的小嘴,可憐兮兮的看著李玉高。


    “那,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小聲點。”


    “哼!現在我們就是同學關係,至於三個月之後怎麽樣,三個月之後再說。李玉高,你暫時不要再對我有任何想法了。還有,絕對不準賣房。”說完嚴小紅就站起來,氣呼呼的準備離開。


    李玉高攔住她說:“我,我沒什麽想法。純粹隻是想幫幫你。不過,你這麽說的話,你放心,房子我肯定不會賣的。”


    嚴小紅嘴角輕揚,重重的點頭說:“你這樣想最好不過了,如果我想賣房讓他們直接來收了我的房子好了,可是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靠賣房來解決問題,你明白嗎?”


    李玉高沒有說話,習慣性的掏出香煙,他想起嚴小紅不喜歡聞煙味,尷尬的又放回兜裏說:“煙忘記還給史坤田了,那什麽,加個微信吧。”


    嚴小紅看到李玉高這樣呆萌,側過身轉臉偷偷的笑,她輕咳一聲止住笑說:“微信一會加。去,把你戶口本拿過來。”


    “幹嘛?你要戶口本?”


    “你拿不拿?”


    李玉高嘴上不聽,卻走進臥室去拿戶口本。他看到求媳畫報,雙手合十又拜了幾拜才走出來。嚴小紅連同房產證一起裝進了包裏,她說:“東西先放我這,我走了,別來找我。我就當你之前說的是醉話。”


    “你!我那天喝醉了,我到底說什麽了?”這時電話響了,是張麗麗打來的。


    “喂,是我,張麗麗。”李玉高說。


    “喂,李玉高,你聽我說,嚴小紅可能會去找你,我把你家的地址告訴她了。這大妮子急了,在同學群裏……”


    嚴小紅杏目圓睜伸出手,李玉高像以前一樣乖乖的把手機交給了她。


    嚴小紅接過電話,嬌滴滴的埋怨說:“好啊,張麗麗,你還敢通風報信,還是不是的我好閨蜜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去小聲講著什麽。李玉高從嚴小紅背後聞到了那股清香,心裏怦怦跳起來,他真想從背後抱抱嚴小紅。很奇怪,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從來沒抱過她,可是身體卻有抱過的熟悉感,抱著她是那麽的香軟。猛然間有一個情景閃現在腦海中,在聚會那天他似乎真的抱過嚴小紅,感覺是那麽真切。可是腦補了一下自己被打殘打廢的樣子,心裏惹人的小火苗自己滅了。


    這種感覺卻激發了李玉高的好奇心,讓他想知道電話裏講什麽。他看到嚴小紅說著說著花枝亂顫的笑個不停。


    “女人啊!善變。”李玉高由衷的敬佩。


    嚴小紅走後,李玉高跳到沙發上大喊一聲,耶!他成功的加上了嚴小紅的微信。今後可以聯係上她了。不管怎麽說,他還是要幫嚴小紅的。不讓賣房那可以借一筆錢先把眼前的危機解決啊。他那些同學關係都不錯,幾十萬應該借的出來。


    李玉高為自已的聰明不禁點頭,他想了想撥通了史坤田的電話,這家夥雖然嘴欠,但是有一家印刷廠,混的最好,年產值上千萬。相比之下,李玉高的電器店加上他的兩個店員,三個人一年的銷售額不到幾十萬,隻夠養活他們三個。


    上學的時候,李玉高和史坤田住一個宿舍。吃飯的時候,李玉高手裏的餅卷雞蛋,總被史坤田咬上一口,那一口就隻剩下手心裏的餅根兒了。這高中三年那得吃了多少蛋啊?這麽情深“蛋”切的,借點錢不過分吧!可他忘記了,史坤田也是班裏公認的鐵公雞,是屬不鏽鋼的。所以,史坤田一聽借錢便嘿嘿大笑,港話狂飆:“你噏乜春啊,我真係冇錢啦!果真不出我所料,我唔知你給哪幾位同學打電話了,我是不是第一個哇?”


    “你說的什麽鳥語?我怎麽聽不不明白。”李玉高奇怪的問,可又意識到什麽。


    “你肯定冇看咱們群裏的消息,我不是不借給你?喇,我是不敢再得罪咱倆班的女王咧……”史坤田還沒說完,李玉高就掛掉了電話,他急忙打開了同學群。


    發現群裏被“玉高要是打電話給我,我就說沒錢。”這句話刷屏了。這幫人怎麽知道我要借錢?李玉高頭上頂著大問號向上翻聊天記錄。


    隻見一大早,嚴小紅就在群裏發了消息如下:“你們誰也不準借錢給李玉高,他要想娶我憑真本事,我要知道誰借給他錢了,我就把誰家裏弄個雞犬不寧,看到消息的給本娘娘嗞個聲……”


    張小兵居然第一個回複說:“不敢,不敢。”李玉高暗罵,見色忘友的驢友。


    李心娜寫道:“玉高要是打電話給我,我就說沒錢。”於是這一句話立刻被同學們複製粘貼了三十多次,如同簽到給霸屏了。


    正看著呢,史坤田發了個信息在群裏:“號外,號外,剛剛李玉高打電話給我借錢了,我說我沒錢。”


    李劍回複:“好怕怕,軍人不能說謊,我馬上關機。”


    “我也關機。”


    “那我把手機摔了。”


    “我舍不得摔手機,我還是把玉高拉黑吧。”


    “你們太狠了,不過玉高是誰?”


    “玉高是誰?我也不認識,我隻認識情聖。”


    “對,情聖,這個名字不錯!”


    “情聖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婚後再撥。”


    “情聖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婚後再撥。”


    “情聖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婚後再撥。”


    這句話又被複製了十多次。


    “天啊!一幫什麽同學!”李玉高哭笑不得,心裏卻又歡喜的不要不要的。嚴小紅你這是要幹什麽嘛,還說我要娶你,這麽明目張膽的。突然間他想到什麽,急忙給張小兵打電話。


    “驢哥!”好容易才打通。


    張小兵搶先說了一句話:“情聖,我也很同情你,你要煙管夠,要錢沒有。”


    “嘟嘟……”還沒等他說話張小兵就把電話掛了,氣的李玉高左腳跺在了右腳上,疼的直罵驢。


    他其實隻是問一下,聚會那天他說過什麽,做過什麽。


    他又打了張小兵三次電話,這倔驢,拒接!拒接!拒接!


    無奈之下他打給李心娜。他本不想打,因為李心娜是嚴小紅的好朋友,但是聚會那天她就坐在對麵,肯定知道什麽。


    李玉高怕她也掛了電話,搶先說:“心娜,我聚會那天到底幹啥了?你給我講講。”


    李心娜哈哈大笑說:“你小子!等著接收視頻。”


    接著,李心娜發給了他幾段聚會時的視頻。


    李玉高完全傻眼了。


    他看到自己主動央求幫嚴小紅還錢,還說肯定會賺200萬,三個月後帶著錢,乘著七色彩雲來娶嚴小紅。說這話的時候,李玉高已經完全喝醉了,接近瘋狂。他還把嚴小紅抱了起來,繞著餐桌轉了一圈兒。嚴小紅羞的滿臉通紅,一隻手不斷的拍打他的後背,另一隻手指著鏡頭笑罵:“心娜,討厭,別錄,別錄了。”視頻中傳來李心娜落井下石的壞笑:“鵝鵝鵝,李玉高抱緊些,別把小紅摔了……”


    李玉高一拍大腿震驚了,“天啊!這是我嗎?我膽子有這麽大嗎?”


    鏡頭一轉,李劍在台上拿個麥克風大唱:“喝吧喝吧我要醉,醉了我要抱一抱,那個抱一抱,我要抱著你上花轎。”


    李玉高搶過張麗麗手裏麥克風對唱:“抱一抱,抱一抱,我嘴裏麵笑的是吆喝吆喝吆,我心裏麵美的啷個哩個啷……”


    李玉高在十年的同學聚會上“瘋”了!多年的壓抑情緒,完全的爆發了。衝動的懲罰是背了兩百萬的外債,這的確是值得驢哥同情!


    看罷視頻,李玉高顫抖的雙手再次打開同學群,啐啐念著嚴小紅的消息:“他要想娶我,憑真本事,憑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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