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險峻複雜難行,李敬道雖有輕身之法,用來趕路著實過於耗費元炁,故而在那虎精的要求之下,索性坐在它的背上,由它馱著一路行進。


    虎精兩百多年不曾回去,沿途景象早已大有改變,崇山峻嶺、深澗溪河,有的徹底沒了,有的則是增加了,換做人,給張地圖怕是也找不到。


    可虎精不是人,而是成精化妖的獸。


    動物的方向感似乎天生比人要強,比如大雁遷徙、信鴿傳信,不管距離多遠總能到達目的地。


    它們天生自帶導航,擁有自己的尋路方式。


    一晃兩三日,李敬道也不清楚到了何處,這幾日穿山過穀、涉水跳澗,任由虎精帶領趕路,倚仗著辟穀之術不吃不喝,他腦子裏哪裏會有概念。


    詢問虎精,也隻得到一個“快要到了”的答複。


    群山連綿起伏,峰巒疊嶂。


    山穀空幽,霧氣朦朧,偶有山風吹拂過境。


    李敬道側身坐在虎精背上,一人一虎穿行其間,此時目光所及,隻見前方峭壁夾峙,重岩疊嶂,下方溝壑甚是狹窄,赫然是道天然山塹。


    放眼望去,由下往上呈現一條白線,宛如刀砍斧削,李敬道驚奇之餘,不由得輕輕讚歎一聲。


    “好一處奇峰絕壑。”


    虎精內心一笑,馱著他步入山壑之中。


    路徑雖窄,卻恰好能供他們通過。


    “先生不知,此地名喚一道梁,地形以中間為最窄最高,兩頭則是傾斜而下,因此而得名。”


    “沒想到兩百年沒見,此處竟並無多大變化。”


    李敬道見它竟然能說出地名,略感訝異。


    “你倒是記得清楚。”


    虎精頗為自得,開口道。


    “那是自然,畢竟我當年便是由此處走出去的,這一大片山群,有的有名字,有的沒名字,或多或少我都知曉一二,玄丘山即是這其中之一。”


    “據說早在幾百年前,這兒原本也是有人家的,隻是因為天災人禍,死的死逃的逃,漸漸便淪為今日這般,方圓數百裏,幾乎沒有人煙。”


    李敬道暗暗點頭。


    若是無人居住,沒有什麽曆史傳說背景,荒山野嶺又哪裏來的名字呢?


    他沉默片刻,回想起這三日種種,心有所感。


    “這段時日,倒是辛苦你了。”


    虎精見他忽然來這麽一句,有些無所適從。


    “先生客氣,受人恩惠還之於人,又豈有言苦之理,先生且稍安勿躁,在我印象中,玄丘山已距此不遠了。”


    它一邊說,一邊運轉妖力,在保持平穩的狀態下加快了些許速度。


    李敬道看著周遭風景迅速往後逝去,心中頗有些悵然。


    生命如斯,一去不返,不正是同樣的道理麽?


    他目光落到虎精身上,想了想,笑而發問。


    “說起來,貧道還不知該如何稱呼你,你可有名字?畢竟總不能一直你呀我呀的這麽叫下去吧!”


    說到名字,虎精明顯愣了愣,深為無奈。


    “倒叫先生見笑了,我隱於深山隻顧修煉,還從未考量過這些,不過以往山中百獸都喚我為山君,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名字。”


    李敬道聽罷略一思索,習慣性捋了捋胡須。


    “山君,山中君主也,象征的不過是你的身份地位,你之同類皆可用得,隻能算是個稱號。”


    虎精恍然,繼而思量之際,不禁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它猶豫了一會兒,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帶著忐忑的心情出言懇求。


    “既是如此,不知……不知先生可否賜個名字?”


    它心生羞怯的同時,又不免滿懷期待。


    “呃……這……”


    李敬道眉頭一蹙,心裏犯起了難。


    “精怪賜名牽扯太深,且與本身修行大有相幹,若非生身至親、傳道恩師,外人豈可隨便亂取?”


    “依貧道看,還是姑且以山君為稱吧!”


    人先而無名,後而由雙親賜之,父母育子成人,子亦盡孝養老,糾葛牽扯何其之深,因果承負何其之重,人亦如此,何況異類妖魔乎?


    菩提祖師趕孫悟空下山時,都叫它日後若惹出禍來,不得把自己供出,可見其中之利害關係。


    對此,李敬道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沒有達成所願,虎精雖有失望,卻並不氣餒,它不再多言,隻是繼續埋頭趕路,目光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道梁,沿著山勢複行有四五十裏,一座高山,巍巍聳立。


    立於山腳一眼望去,但見奇峰兀立,蒼翠峭拔,山間雲遮霧繞,如隱隱綽綽含苞待放的嬌羞少女,又似波濤起伏壯闊無邊的碧海藍天。


    “玄丘山,這便是玄丘山?”


    李敬道自虎背上躍下,改為步行,一邊邁步朝著山中行進,一邊打量著周圍欣欣向榮之景。


    “山確實是叫玄丘山,但不知是不是先生所要找的那座玄丘山?”


    虎精徐徐跟在他身邊,感受著山林中熟悉的氣息。


    兩百年對凡人來講很漫長,對妖而言卻是轉瞬即逝,沒什麽太大影響。


    重回舊地,哪怕已過去了百年之久,它的內心仍是毫無波瀾,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同之處。


    “是與不是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了。”


    李敬道自踏入山中時起,便沒來由的生出一種別樣之感。


    這一花一草、一樹一木,無不處處透露出生機,蘊含著無限可能。


    像是在暗喻著他什麽,又好像本來如此。


    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心性使然,但他覺得現在去深究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到底是不是《太陰寶誥》中記載的玄丘山,他說了不算,事實說了才算。


    好在他還有時間,還可以去探索。


    這未必不是在告訴他:時候未到,生機猶存。


    “山君,偏勞你一路相送,貧道在此謝過了。”


    “這兒是你的家,既已複還,便無需再跟隨於我,我有我的事要做,你也有你的道路要走,且請入山去吧!”


    李敬道此刻麵向虎精,打了個稽首。


    下麵一段日子,他怕是要滿山遍野的跑了。


    仙緣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期間會發生什麽情況誰也不清楚,可能會找到秘法蹤跡絕處逢生,也可能還沒找到就升天了。


    前路未卜,總不能讓它一直跟著自己,耽誤了人家的正途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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