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手中握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法盤,法盤中,懸有紅黑二色光芒,黑色居於中間,紅色,在法盤的邊緣位置,而此刻的紅色,指向的赫然是前方的青遲宗。


    大秦仙國,有一鎮國靈寶,名為鑒仙鏡,在諸多仙城或至尊閣分閣中,都有鑒仙鏡的分境,而其分鏡,品階雖減弱,但也同樣是靈寶,至於鑒仙鏡本體,更是上品靈寶,對大秦帝君來說,都極其重要。


    如韓易此刻在此,便會認出來,這從鑒仙鏡中,捕捉韓易一絲氣息,趕至此地的中年人,赫然是鮑哲聖的父親,也即內史府尊使之一。


    在鮑哲聖的魂影中,有這中年人的諸多影像,其名為:鮑翰池。


    如果是在其他仙城,鮑翰池早就啟用鑒仙鏡,獲得韓易的氣息去向,追蹤而至,不過,秦都可是一國之都,就連他,都需要耗費諸多時間,付出大代價,才能得到一線機會,捕獲韓易氣息。


    但趕到此地,竟然看到那化為雷海的天劫,轟然落下,壓向那玄丹宗韓易。


    雷海化劫,這可不是正常想象,這已然是屬於結嬰中的異象,而這等異象,證明在天劫判斷下,渡劫之人,已屬於圓滿之人。


    所謂圓滿,簡而言之,便是將金丹之路,走到了極致,進無可進之人。


    這樣的人,相比較其他金丹巔峰修士,實力強大出太多,相對應的,天劫之力,也越發強大,特別是第六劫。


    所謂天劫,便是修士成仙路上,天道降下的劫難,這等劫難,從元嬰開始,之後每一個大境界,都有天劫,甚至,成了仙人,如境界突破,還需度仙劫。


    當然。


    越是強大的天劫,渡過之後,渡劫之人得到的反饋增幅,自然更強,天道雖不公,但也秉持一定的規律。


    心頭閃過關於雷海化劫的信息,鮑翰池臉色變化,終是陰沉了下來。


    在內史府記載中,玉衡界曾有一位修士,渡元嬰劫之時,便出現過此等異象。


    而那一位,如今已是全玉衡界最強的修士,沒有之一。


    他就是這片土地,大秦仙國之主,大秦帝君,秦一。


    足足停頓了半息,前方那山脈內,飽滿的元嬰氣息散發,一道人影,穿梭而起,輕易渡過天魔劫,再貪婪的吸收著天地靈氣,甚至引起方圓數十裏風雲變幻。


    鮑翰池終是吐了一口濁氣。


    “罷了,一入元嬰,再難應付。”


    “況且,此人氣運絕佳,已是限製不住,即使我前去,也可能不敵,自不必自取其辱。”


    鮑翰池並沒有因鮑哲聖在洞天中被韓易除名,而失了理智,他此次前來,主要是想辦法截取韓易的至尊令,帶回去給鮑哲聖使用。


    但如今韓易已先一步用掉至尊令,而且其實力,經天劫之力,已是穩穩踏入元嬰,這等天驕,不能用常理去衡量,自己此刻即使上了,也不一定能以元嬰中期,贏得了對方。


    想到這裏,鮑翰池轉身便走,不過,隻是半息,便又停了下來,隱於虛空,眺望前方,露出看熱鬧的表情。


    “想不到,霍老鬼也來了,不過,卓天毅不親自出手,就憑延蔚府副府主霍費承,可拿不下那韓易。”


    “也罷,讓霍費承試探下這韓易的實力如何。”


    鮑翰池沒那麽急著走了。


    在距離他二十多裏之地,一艘仙舟,淩空飛渡而至,仙舟之上,一位手握法盤,穿著代表廷尉府副府主法袍的白須老者,劃過長空,落在青遲宗外,老者收了仙舟,踏空而行,朝青遲宗走去,其臉色,傲然之氣下,湧動著憤怒。


    “斬斷少主的古元刀,逼迫少主不得不服用天元破限丹,後又斬了少主,讓少主與至尊令失之交臂,玄丹宗韓易,今日,即使你初晉元嬰,也將隕落於此。”


    霍費承往前走去,不過,路不過半,便又停了下來,朝側邊看去,接著眼神冷色一閃,似有忌憚。


    “禦史殿的靳望,他竟然也來了。”


    在他看去的方向,有一位藍袍修士,乘坐著一艘造型獨特的仙舟,仙舟通體漆黑,其舟頭,造型獨特,似戈帶矛,這藍袍修士,便坐在戈身之上,而在舟頭之後,延伸至尾部,都隻是雕刻著萬獸的漆黑圓柱。


    這哪裏是一艘仙舟,這分明是一柄巨型化的重戟,而這位修士,此刻便坐在戟身前部。


    這藍袍修士,模樣為青年,一頭長發,披肩隨性而散,他似有所感,看向停下腳步的霍費承,又看了一眼,十來公裏之外,隱藏於虛空的鮑翰池,接著,還看向周圍百裏範圍內,數處虛空,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笑意。


    “果然,這次來對了。”


    藍袍青年,也即大秦三殿之一,禦史殿八大禦使之一,元嬰後期的靳望,並未將巨型化的重戟收起,也並未起身,而是依舊悠閑盤坐重戟之上,接著,便拿出了一個本子,開始記載。


    “玉衡曆,九九八二七年,大秦曆一三七九四年。”


    “冀州,雲羅山脈,青遲宗地界。”


    “太尉殿,內史府,廷尉府,太仆府,典客府,咦,連九府第一的奉常府都有人來了。”


    “另外,那一位,應當是魂殿第七殿,天葬殿的長老,閻湛,魂殿這些老鼠,又是從哪裏知道韓易的下落?”


    “看來,九府之內,內鬼不少,算了,等報上去,讓殿主去頭疼好了。”


    靳望接著記錄。


    “三殿之二,九府之五,再加魂殿天葬殿,齊聚青遲宗地界,皆為玄丹宗韓易而來。”


    “不過,在青遲宗內,韓易已先一步用掉至尊令,初晉元嬰。”


    “於是……”


    寫到這裏,靳望停了下來,一手持冊,一手執筆,掃向周圍百裏範圍虛空,默然不言。


    對大秦三殿之一,禦史殿的禦使來說,耐心和旁觀,已是他們的日常,靳望自己不急。


    而此刻。


    那第二位來到此地的延尉府副府主霍費承,看見靳望並不動彈,隻做記錄,眼中,雖閃過一絲忌憚,在停了一息之後,便又目光掃向虛空,將剛才若隱若現的氣息,都收入眼底,接著重重哼了一聲,虛空輕顫。


    “對付一初晉元嬰者,何須藏頭露尾。”


    “老夫,做了又何妨?”


    霍費承將視線,投向數十裏外的青遲山。


    時間回到鮑翰池剛抵達青遲宗地界時。


    彼時的青遲山,已是恢複了平靜,那肆虐的雷霆天劫,已是消散一空,就連下壓破碎的雷海,都好似幻象般,未曾於虛空痕跡。


    隻有青遲山上,青遲大殿,塌陷了一般,一個深達十米左右的大坑,在大殿中,直對大殿上被砸破的缺口。


    一道人影,從大殿中升起,盤坐於大殿上方虛空。


    這人影,自然便是韓易,而此刻的她,不再是元嬰,而是本體,曆劫煉真的元嬰,已是落入他體內空間中。


    而雖然元嬰劫已過,但韓易卻並未放鬆。


    接下來。


    便是天魔劫。


    果然。


    念頭一落,有無形的界外縫隙在附近浮現,通往界外的通道,無聲開啟,現世的坐標,映射為界外的坐標,界外坐標附近的天魔,嗅到剛消散天劫的氣息,和修士突破至新境界的氣息,蜂擁擠入裂縫,朝青遲山上而來。


    但韓易本就以神魂立仙基,又得到夏泉傳承。


    雖然他可以依靠辟邪丹,讓降臨的天魔,因為厭惡而不敢靠近,從而徘徊周身,時間一到,他們自然回歸。


    但韓易並沒有選擇這麽做,而是以攻為守。


    如今的他,看問題的態度,已是和以往不同。


    這便是,因境界和見識帶來的,成長。


    他從乾坤戒中,取出了喪魂鍾,接著,輕輕一震,首當其衝的,是一尊剛降臨的天魔主,這天魔主,從境界上,相當於修仙界的元嬰大修士,他剛鑽過裂縫,看向韓易,露出獠牙,卻隻聽到鍾聲響起,無盡的混亂充斥腦海,膨脹,再膨脹,直至炸開。


    至於其他隨之湧進來的天魔,同樣在這尊天魔主之後碎裂成齏粉。


    而在通往界外的裂縫前,一頭剛探出半個頭的天魔王,看到這一幕,雙眸由貪婪轉為驚駭,縮回去的速度,比衝進來的速度更快。


    在其離去後,映射的坐標,瞬間斷裂,天魔劫,消弭於無形。


    韓易將這銀色古鍾,係在腰間。


    這喪魂鍾,可是真正的靈寶,而且,在夏泉記憶中,這可是魂殿第二殿殿主曾用過的靈寶,在地煞殿中,地位不低。


    韓易雖未祭煉,而隻是激發其對敵之威,便已是如此強悍,連天魔主,都能震散,如祭煉完畢,對上尋常元嬰修士,絕對是大殺器。


    而在韓易祭出喪魂鍾時。


    在距離青遲山三十多裏地的某一處地方,一位隱藏入虛空,身穿灰袍,朝青遲宗趕來的中年修士,臉色微微一變。


    如韓易在此,必定能以夏泉魂影記憶,認出來,這中年修士,乃是魂殿第七殿,天葬殿的長老,閻湛。


    “果然,夏泉已被這玄丹宗韓易所斬。”


    “就連其魂奴,都已是易主。”


    “如此看來,這韓易主修魂術,應當是奪魂了。”


    “可惜了,夏泉這麽多年的努力,終究是成全了他人。”


    “不過,這韓易,並未落魂印於魂殿內,算不得魂種,如能斬殺之,這喪魂鍾,自然便是我的了。”


    “這可是地煞殿殿主的靈寶,雖已是用不上,才給了他看重的夏泉,但如我從韓易手中奪來,自然便是我的了。”


    想到這裏,饒是以他的心境,都忍不住一絲熱切和激動。


    恰此時。


    站於青遲殿上空的韓易,朝著閻湛的這個方位,投來一道視線,視線一掃而過,旋即收回。


    但時刻注意著韓易的閻湛,已是清楚對方發現了自己。


    “就算發現了我,又能如何,這麽多人,還能讓你走了不成。”


    “其他人我不管,我隻想收回魂殿靈寶,就算是大秦三殿九府,都無話可說。”


    站立青遲殿上空的韓易,並不知道,已有一位元嬰大修士,惦記上自己還沒捂熱的喪魂鍾。


    就算是惦記,又能如何,無怪乎再做過一場罷了。


    剛才在渡過天劫,元嬰曆劫為真的那一刹那,他的感應,無限拔高,瞬間對周圍百裏之外,隱隱朝著青遲宗趕來的修士,有所明悟。


    在那一刹那,韓易瞬間知曉,自己的行蹤,是如何泄露的。


    不。


    說泄露並不恰當,隻能說被追蹤到。


    在鮑哲聖的魂影記憶中,大秦有靈寶鑒仙鏡,當初在大豫仙城中,被鮑哲聖的灰袍死士追殺,便是因為鮑哲聖以至尊閣內鑒仙鏡,捕獲韓易氣息,製作追蹤法盤,才能準確追到韓易。


    對鑒仙鏡,韓易自然知道,不過他之前以為在秦都,天子腳下,啟動鑒仙鏡,絕不容易。


    這期間,便有一段時間差。


    而自己,需要的便是這時間差,在元嬰修士追殺下,韓易是絕不可能以金丹之軀,從秦州,跨越揚州,冀州,豫州,回歸大乾仙國。


    於是,結嬰,便是唯一的選擇。


    好在結果,如自己所願。


    至於結嬰後,再遇上其他元嬰,那就不是他的危機,而是其他人的危機的。


    此刻,渡過天魔劫後,元嬰終成,韓易深吸一口氣,周圍數裏之地,靈氣翻滾,湧動,朝自己匯聚而來,如巨鯨吞海般,將所有靈氣,都吞噬入身。


    這等威勢,已是讓杜昆都駭然,身形再退出去數裏之地。


    不過站於青遲殿上空的韓易,卻眉頭一皺:“不夠。”


    他輕輕彈落一指,青遲殿內,原本的聚靈陣散開,其中囤積的近百萬上品靈石,驟然炸開,靈氣翻滾,甚至已成靈霧。


    靈霧化龍,被牽引著,盤旋而起,直通韓易身軀。


    從遠處看,便看到一道如龍卷風般的白色霧氣,下抵青遲殿,上通站於半空的韓易,扭動盤旋。


    而韓易如同無底洞般,將這條靈氣漩渦,持續不停的吞噬。


    三息之後。


    韓易揮手,斷掉靈氣漩渦,接著,驚嘯一聲,臉色喜色難禁。


    下方,青遲殿內,聚靈陣中,原本近百萬的上品靈石,消耗的並不多,隻約莫用了十萬作用。


    而七百多枚極品靈石,更是靜靜放置著,並未曾消耗。


    這些靈石,縮短了韓易穩固元嬰修為的時間,如是正常修行,緩慢吞吐靈氣,元嬰修士,至少需數年,才能穩固修為。


    而韓易不同,他將金丹之路,走到了極致,又兼之肉身強大,完全不懼怕靈氣衝刷經脈,海量的靈氣,滿足了肉身的需求,最後匯聚於體內世界,被盤坐於體內世界的元嬰吸收,讓元嬰迅速飽滿充盈起來。


    剩下的部分,則是化為結晶體法力顆粒,如砂礫般,鋪滿體內世界。


    其他修士需數年走完的路,韓易,在數息時間,便已是跨越,因為在此之前,他已是將這條路,走到了極致,擁有無比厚實的基礎。


    接著。


    韓易站了起來,輕輕一招手,之前跌落殿坑的青萍劍,便已是搖搖飛起,落入手中。


    而青萍劍,並不如韓易所料,並未在天劫之中,蛻變為靈寶雛形,依舊是半步靈寶,和之前,並無不同。


    這應當是這一次突破元嬰時,韓易唯一的遺憾了。


    不過,韓易心頭一動,這柄劍器特殊,也許並非天劫緣故,而是這柄劍器本身,無法在天劫中,以天劫之力,讓其朝靈寶蛻變。


    如此,便也罷了。


    手持青萍劍,腰係喪魂鍾,韓易掃了一遍周圍虛空,最後將視線,落在朝自己緩步走來的一位白須老者。


    說起來。


    從雷海化劫,壓落炸裂,將韓易轟入山中,再到韓易再起,渡天魔劫,引靈氣漩渦入體,氣息攀升穩定。


    這其中的時間,才不過數息。


    這數息,對元嬰真君來說,數十裏範圍,已不難跨越,不過,第二位抵達的霍費承,因為靳望的抵達,停頓了片刻,反應過來,韓易已是渡過天魔劫,席卷靈能狂潮,穩固修為。


    但他並不急。


    就算是有海量的靈氣,又能如何,甚至,就算是穩固了修為,一位剛突破的元嬰修士,他隨手可斬。


    當韓易朝他看來時,霍費承冷笑一聲。


    “無恥小兒,竊少主仙緣,該斬。”


    “記住了,斬你者,延尉府,霍費承。”


    聲音剛落,霍費承已是距離韓易,隻有一裏之地,而對真君來說,一裏之地,已是恍如當麵。


    在這一瞬,霍費承出手了。


    他往前方虛空一抹,一柄戰旗,便出現於身前,這戰旗,並不巨大,隻和人齊高,戰旗通體金色,散發出一股煌煌如烈日般的熾熱氣息。


    戰旗一出,青遲宗範圍,就連溫度,都陡然攀升了十來度,仿佛置身於西北極熱邊陲。


    “烈火旗,霍老鬼一上來就祭靈寶,看來殺心甚堅。”


    十裏之外,鮑翰池目光一凝,收起看熱鬧的心思,這等威勢,已是絕對的真君戰場,而且,是屬於元嬰中期期,最高層次的那一種,已不僅僅是看熱鬧能形容。


    “且看這韓易,如何應對。”


    鮑翰池將目光,轉向青遲殿上空的韓易,眼睛半眯。


    而距離鮑翰池不遠處的靳望,並未看向霍費承,而是盯著韓易,雙眸一亮,繼續記載。


    “是日,玄丹宗韓易,於天劫之後,渡天魔劫,以喪魂鍾震碎降臨之天魔主,驚退其他天魔,天魔劫瞬消。”


    “而後,其引靈氣,化漩渦,入肉身,肉身之強,金丹者未曾見過,甚至堪比元嬰中期修士。”


    “天劫之後,不到五息,其境界已是穩固下來。”


    寫到這裏,靳望又覺得不妥,將‘已是穩固下來’劃掉,改成‘從氣息判斷,已是基本穩固下來’。


    接著,便自顧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的謹慎,感到滿意。


    筆尖一頓,他重新抬頭,看向距離韓易隻有一公裏之遙的霍費承,臉色恢複尋常,繼續落筆。


    “恰此時,延尉府副府主,霍費承趕至,與玄丹宗韓易,相距一裏之遙,其語氣蘊含殺氣,自報名號後,率先發動攻擊。”


    “一出手,便祭出其成名許久的靈寶,烈火旗。”


    “烈火旗,迎風而漲,將青遲宗地界,化為烈火之獄。”


    寫到這裏,靳望猛地抬起頭來,隻見青遲山上,一抹劍光,斬破靈寶威勢,直逼霍費承。


    這一瞬,靳望眼神再亮,筆尖抵在冊子上,一時忘了疾書。


    “好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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