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很亂,全都亂了。


    隨著方天鷹與莫百川要在仙姑嶺決戰的消息傳開,整個越國江左和嶺南一帶的武林,都開始沸騰了。


    一流高手乃天下名宿,都是各派掌門級別的人物,地位崇高,實力強悍。像這等人物,曆來都不會輕易動手的。


    在江左和嶺南這兩片地域,已經有將近十年,沒有一流高手這一層級的人物,交手決戰了。


    因此消息傳開後,隻要聽到,所有趕得及,趕不及的江湖中人,都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


    一些人為了圖快,還走捷徑,像個獵人一樣,橫穿了大嶼山。


    反正大家都是會武功的,山中那些虎豹豺狼就算碰到了,也不過是一刀一劍的事情,根本算不得危險。


    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連楊梅鎮這麽個偏僻地方,時不時都能看到一些從山林中穿出來的武林中人。


    這一景象,頓時讓許多人嘖嘖稱奇。


    但同樣的,這也讓陸淵叫苦不已。


    “不就是場決鬥嗎?至於這麽瘋狂嗎,大山中有什麽好鑽的。一個個放著大俠不去做,非要來跟我這個獵人搶飯碗。”


    是的,那些在山嶺中走捷徑,穿梭而來江湖武人,直接打亂了陸淵縮回山裏的計劃。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大嶼山茫茫廣闊,自己的洞府也算偏僻,在那裏呆著,躲過了外麵的風波,自然就安全無比了。


    可如今,隨著嶺南那邊蜂擁而來的江湖武人,大嶼山也變得不怎麽寧靜了。


    要知道。


    江湖這麽個大社會,裏麵可不全都是好人。甚至應該說裏麵九成以上,都不是好人。


    像鐵劍門這種江湖人眼中的名門正派,私底下不還是有黑狼幫這種地方黑幫,為他們收集錢財嗎?


    名門正派都如此了,那些匪幫黑幫,甚至直接被江湖人冠為魔頭魔道的那些家夥,就更加殘忍好殺了。


    “這些混江湖的,不管黑道白道,真是無罪也該殺。”陸淵回想前兩天進山時看到的一幕幕,心中就是一陣心悸。


    前幾天,當時他還抱著些僥幸心思,想著那些江湖人在山裏隻是趕路,應該不會注意自己這個小小獵戶。


    此時進入大山裏,隻要老實躲著,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但這個念頭在陸淵腦海中,才隻是存在了不到一天,就徹底消散了。


    因為他看到了死亡。


    是的,就是死亡,大片大片的死亡。


    “老安和老斑頭他們,死得冤啊。”


    陸淵的洞府,是在山裏較為深處的。因此他想去自己洞府,沿途會經過好幾個獵人的狩獵範圍。


    那個這一來二去的,彼此間就熟悉了。


    可這次,他在經過老安和老斑頭的狩獵區域時,卻在兩人的居住點發現了他們的屍體。


    兩人都是刀劍之傷,全都是一擊斃命。


    能做到這點的,無疑是江湖人。


    而他們的屋裏,也都一片狼藉,像是被什麽人搜掠過一樣。


    很顯然,那些江湖人在穿過大山的時候,有人拿了這兩人的屋子當歇腳點,同時殺了他們,小發一筆橫財。


    而除了兩個倒黴的獵人外,在山嶺之間,陸淵也發現了一些江湖武人的屍體。


    不用多猜,回想之前在周氏醫館所見的一幕,他就知道,這應該又是類似於“你瞅啥,瞅你咋地”的江湖衝突。


    一場【鷹王】和【鐵劍】的決戰,此時還未開打,廬陵府這片地界上,就不知有多少人成為了場前預熱,被獻祭了生命。


    不用多說。


    陸淵再見到了山裏的一幕幕後,哪還敢在山中多留,扭頭就跑回了鎮子裏。


    其實不止是他,山裏麵很多獵戶,那些運氣好沒被殺的、精明的,也都像是碰到自然災害前的動物一樣,瘋狂的從山裏麵逃竄了出來。


    就連楊梅鎮這邊,都來了兩個山裏麵的獵戶,臨時落腳。


    顯然,都被那些湧入山裏的江湖人,殺怕了。


    “在山裏孤身一人,勢單力薄,那些江湖人就算殺了你,也沒人知曉。自然就沒了顧忌。


    可是在外麵,在城鎮裏麵。


    有著朝廷王法約束,有著江湖道義限製,那些名門正派的武林人士,顧及臉麵,當然不會胡亂殺人。


    而那些魔道武人,在朝廷和爭鬥的約束下,也不敢將事情鬧大。


    鬧了這麽一回,渺無人跡的大山裏反倒危險起來,竟然還是鎮子裏麵安全。”


    陸淵此時,隻感覺一股現實諷刺文學意味,撲麵而來。


    不過他倒也沒因為自己的打算失敗,而感到羞惱沮喪。


    相比於不能躲進大山裏避難,眼下還有一個安穩的地方,能夠給自己落腳,能提供一些保護,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最起碼,生命安全是不用擔憂了。


    “不,應該說,是大概率不會有危險。”


    陸淵想了想,改變了說辭。


    畢竟人生無測,江湖險惡,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不會天降橫禍。


    ……


    從山中退出來後,接下來的時間,陸淵便小心呆在楊梅鎮,連門都不出了,就縮在家中安心練武。


    又過了兩天,孫思文回來了。


    這位孫秀才,自從考中了功名之後,就一直忙著參加各種文會酒會,到處拜訪同窗同期,四處求見前輩舉人,努力的擴展著自己的交際圈,忙得腳不沾地。


    好不容易歇息了,他又要開始奮苦讀書,鑽研題冊,籌備著今年的秋試。


    這諸多忙碌下來,連帶著,與陸淵的碰麵次數,也變少了。


    以往是兩三天一聚,後麵則改成三五天、又改成十天半月、到了現在,都快一月沒見過了。


    今日。


    大中午,陸淵提著自己釀的青梅酒和臘好的鹿肉,來到孫思文家,與自己這位朋友碰麵。


    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各種意興上來後。


    孫秀才飲下一杯陸淵倒的青梅酒,然後重重的將酒杯砸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麵色脹紅的說道:“陸兄,你不知道,那些江湖武人,到底有多麽的猖狂囂張,目無王法。在府城之內,他們都竟敢當街殺人。”


    作為一個讀書人,尤其是剛剛考了功名,邁入了半個統治階級的讀書人。


    孫思文對於江湖人這種肆意妄為,公然蔑視王法的舉動,是極其反感和憤怒的。


    因為這觸及到了他的利益。


    朝廷統治天下,靠的是什麽?


    靠的就是各種規矩約束,靠的就是規則下的小民順從。


    隻有百姓順服,不敢反抗。那他這種有功名,能做官的讀書人,才可高高在上的指手畫腳,欺壓盤剝。


    可如今孫書生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了各種提刀帶劍的江湖武人,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一府之首城內。他們在那裏公然決鬥廝殺,時不時還暴虐民眾,當街強搶民女,打砸商鋪。


    甚至有次孫書生和同窗在青樓聚會,這時一個江湖人闖了進來,行為粗魯、言語汙穢不說,竟然上來就搶了他們追捧而不可得的那位花魁,把人掠了去。


    而到了次日,那為花魁滿身傷痕的屍體,就赤果果的被扔到了城西門口,引得眾人圍觀。


    孫書生也去看了。


    見自己昔日女神那絕望淒慘的眼神,被淩虐的不忍直視的屍體,他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而更讓人崩潰的是,麵對府城中的各種亂象,作為一府之主的府尹大人,竟然不敢去管。


    不管就算了,還傳下令來,讓城中的巡捕衙役,保持克製,不要和那些江湖武人起衝突。


    根據孫秀才與人聚會時,得到的留言所說。


    府尹大人之所以下此令,乃是半夜與小妾睡覺時,被人送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到了臥室裏。


    一府之首,竟然被威脅了。


    威脅就算了,他竟然還屈服了,怕了。


    堂堂朝廷,竟被一些江湖宵小,欺負到了這個份上。


    作為自幼苦讀聖賢書,追求忠君報國的孫思文而言,這簡直是在打碎他的三觀,擊碎他的理念。


    而府城在官府不管的情況下,也慢慢變得混亂起來。


    到處都是江湖武人打鬥,城內的一些地痞流氓,也趁機到處搶掠。好好一座府城,就這樣被弄得烏煙瘴氣,混亂不堪。


    此種情形下,別說開酒會詩會了,就連安穩苦讀,都做不到。


    孫思文無奈之下,也隻能收起行囊,返回家鄉,回到了楊梅鎮。


    “他日我若為官,必要整肅地方,嚴明王法,鏟除這些匪寇。若有幸能入得朝堂,更要上書聖上,請求禁絕天下武人,將這些叛逆分子,通通清除,一個不留。”孫思文一臉堅定憤懣的說著。


    “孫兄大誌,令人欽佩,我敬你一杯。”陸淵聞言,頓時肅然起敬。


    說真的,隨著一個個江湖武人的到來,眼看著他們把原本安寧祥和的大餘縣,變成了如今這麽個越國哥譚市的模樣,他心中也是大有不滿的。


    不管怎麽說,大餘縣都是陸淵穿越而來,所待的第一個地方,算半個故鄉了。


    如今自己故鄉被人弄得烏煙瘴氣,甚至連自己在山裏麵的家都回不了,換成誰,誰不生氣。


    而且江湖人的爭勇好鬥、蔑視秩序、殘暴好殺,也隨著陸淵這些天的所見所聞,逐漸在他的腦海中,越來越印象深刻。


    可以說。


    對於這種對社會沒有半點益處,隻能成為不穩定因素,不斷帶來破壞和混亂,嚴重威脅到了他人生命,尤其是自己生命的社會團體,他是沒有半點好感的。


    作為一個長生者,最喜歡的就是穩定了。


    因為穩定就代表了安全,安全則代表性命不會遭到大的威脅,安穩才是最重要的。


    而對於這些破壞安穩的江湖人,陸淵自然想將他們鏟除,最好一波清理幹淨了,省得日後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來,不分青紅皂白的給自己一劍。


    ‘不過,這種事情,也隻能在心裏想想了,根本不可能實現。’他心中歎了口氣。


    陸淵清楚,在這種武俠世界,想要禁絕武功,是根本不現實的。


    最簡單的一點。


    這個世界中,掌握最高武力的,就是那些身懷武功的江湖人。他們就是這個世界最高的統治者,而皇帝,隻不過其中一個代言人罷了。


    你讓這些武人自己打倒自己,想想都覺得天真。


    況且,陸淵練了一年多的武,才通了一條經脈,會兩招掌法。但即便如此,近身交戰,他自覺也能擊破一隻十餘人的普通軍隊。


    要知道,他可是一個不入流的武者啊。


    在上麵,還有三流、二流、一流武者,甚至一流之上,傳聞還有宗師和大宗師。


    一個不入流的武者,便可匹敵十餘人的軍隊。


    那些站在江湖頂層的一流名宿,處於傳說中的宗師和大宗師呢?


    ‘恐怕應該隻有小說中所說的陸地神仙,一人成軍,萬人難當,才可以形容吧?可那樣的人物,又有誰能製衡呢?靠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嗎?還是對方眼中,如同草芥的普通軍隊。’陸淵心中暗想。


    正是知道的越多,所以心中的敬畏越多。


    同樣的,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也就越清醒。


    因此不同於孫思文的天真理想,陸淵是能清醒的認知到,江湖武人,隻要有武功這種東西存在一天,那就是殺不幹淨的。


    甚至隻要這個世界存在著壓迫,那也是清理不幹淨的。


    人力唯一能做到的,也隻能盡力去延緩、去壓製、去緩解了。


    而孫思文,在陸淵眼中,便就是這麽一個去延緩、壓製、緩解的人。


    “來,孫兄,我敬伱一杯。”他笑著舉起酒杯,和自己這位懷有崇高理想的朋友,開心暢飲。


    讓陸淵去救濟天下,他是做不到的。


    一來沒有那麽至公無私,舍己為人。二來則是懶,不想去做那注定沒結果的事情。


    可自己不去做,不代表他就討厭敵視願意去做的人。


    相反,對於有這種大公思想的人,陸淵還是很敬佩的。


    此時,作為朋友,他並不介意為孫書生的理想之路,多添幾把火,多輸幾桶油,讓對方能走得更遠、更順一些。


    “反正,左右不過是幾句好話、激勵話,這些又不用錢。”


    飲著美酒,陸淵眯著眼,心中美美想著。


    旁邊,孫書生被大片的鼓勵鼓舞的話語,激勵的熱血沸騰,眼中散發著光。


    或許,數年、十數年後,這天底下,真的能出這麽一位救濟天下的宰輔呢!


    誰知道呢?


    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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