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周青收到信件,匆匆趕來了襄陽郡。


    “見過師父。”


    見麵之後,周青對著陸淵,連忙行禮。


    “起來吧。”


    陸淵把自己弟子扶起,然後上下打量著對方,看著周青一臉風霜之色,不由欣慰道:“這一路上趕路累著了吧?”


    周青忙搖頭:“不算辛苦,路上弟子是順江而下的,並沒趕路,隻是乘船。”


    漢中郡與襄陽郡之間,有一條漢水相連。


    兩郡彼此交通、商旅往來,甚至大軍行走,都多乘船而行。


    此次陸淵若是真的要去奔襲西川,多半也要經此條水道走。


    “就算是乘舟而行,如今天氣大寒,自水上而來,寒氣潮濕,也頗是辛苦了。”


    陸淵搖了搖頭,然後笑著道:“不說這些了,說回正事吧。這次你在西鄉府那邊,打得很不錯,為師很滿意。”


    這次他傳信過去的時候,周青正領著一萬兵馬,在漢中郡西鄉府攻城略地。


    不僅攻克了該府東部五縣,更是包圍了府城,眼看著不要十天半月,便能攻下了。


    領著一支偏軍,便能有此成就。


    說真的,在沒有先天高手帶領的情況下,這已經做的很不錯了。


    周青卻有些慚愧道:“師尊六天之內,便能連克兩府,弟子忙活了半月,卻連一座府城都沒人攻下。此等戰績,實不敢稱好。”


    陸淵笑道:“我能夠六天克兩府,靠的是兩位先天高手打頭陣,一擊破敵。而你卻沒我這的條件,一切隻能靠穩紮穩打,純以兵事說話,這先天就多了許多劣勢。


    不過此次我喚你來,卻也正是為了此事。”


    他說到此,又不由仔細打量了自己弟子兩眼,然後道:“看你氣息,已逐漸沉穩內斂,突破第二條奇經所暴增的內力,應已能完全掌握了吧?”


    “弟子這年餘以來,每日除了領兵之外,便是苦讀道經。”


    周青點頭道:如今研讀下來,又見慣了沙場生死,已然領會了些生死之玄妙。自覺心境又有了些增長,應能再提升一條,或者兩條奇經了。”


    生死之間,對於心境的磨練提升,還是很有效用的。


    隻要多經曆些生死,當時或許沒辦法立刻提升心境。


    但你花些時間沉澱一下,多讀些道經,自然而然就能憑借生死之間的感悟,領會以前所不能體會到的某些境界。


    而心境修煉之中,又有紅塵練心之說。


    身涉紅塵,掌握權勢,見慣了各種人心,隻要能體會而不沉迷,那麽心境自然也能跟著提升。


    如今周青作為長沙國的大將軍,平日裏領著數萬大軍征戰,雖然已經很少親涉險地了。


    但平日看著沙場廝殺,看著千萬人搏命,看著生命成批成批的消逝,自然而然會有諸多感觸。


    而且作為武職第一人,以他的權勢,平日裏來巴結的人,生活中見慣的人心,哪樣也少不了。


    兩樣加起來,再加上周青本人也勤奮刻苦,沒有放下道經修心,這心境自然增長的飛快。


    就如當初的陸淵一般。


    一邊出仕做官,體會人心。一邊征戰沙場,體會生死。


    兩者相結合,於是各方麵要素齊全之後,短短十六年間,他便突破了先天。


    如今周青練武也有十三年了,以十三年的時間,精進到能夠駕馭四條奇經的境界,比之陸淵,也算不上慢了。


    他與自己師父唯一的差距,也就是內力方麵尚且不夠凝練,可能即便達到了一流巔峰,也滿不足突破先天的要求。


    同時神魂方麵可能也有些欠缺,以他的靈魂,可能支撐不起溝通外天地的五道外身。


    還有就是心境方麵的了。


    這方麵倒是好說,以周青如今的心境精進,可能過個五六年,便可滿足突破先天的要求了。


    阻礙他突破先天的,主要還是前兩點,內力與神魂。


    一個普通武者,不客氣的講,正常情況下,以當今天地的條件,想要純靠自己修煉內力與神魂到可以突破先天的程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因為突破先天,需要的是極其精純的內力。


    精準到什麽程度呢?


    比如一個普通一流巔峰武者,他的內力精純度是一,那麽想要達到突破先天的要求,這種精純度就得達到三,甚至四和五。


    起碼三倍的內力精純度,陸淵達到這個要求,靠的是玉片內的仙靈之氣。藍彩兒靠的是五毒教數百年的積累。李雄靠的是屠了整個西川武林,掠奪了那些江湖門派世家的千年積累。


    他們三人的途徑擺在這了。


    你自己想想。


    這種精純內力,一個普通武者修煉百年,到死前,緊靠自己能不能提純出來?


    而構架武道外身,需要以神魂化為武道真意,用以駕馭外相氣場,化為武道外身。


    所以這一步,對於神魂的要求,也是極高的。


    但一個正常人,一般來說年過五十,最大六十之後,一身精氣神就會開始衰落。


    簡而言之,普通人最多到了六十的年紀,神魂便會開始漸漸內弱,走向寂滅。


    而一個已經開始衰落寂滅的神魂,又怎麽可能支撐得起武道外身?


    故而想要突破先天,你的年紀就先得不超過六十。


    不然的話,一過六十,雖然理論上講,也並非沒有突破先天的概率。


    但實際想想就清楚了。


    那些沒過六十的人,想要突破先天,都如此艱難了。


    你一個過了六十歲的,還想去突破先天,這概率不亞於彩票中獎。


    若是自信自己是這種天選之人,那倒是可以去試試。反正最後別為結果而哭就行。


    而且其實以普通人的神魂強度,也是難以支撐起武道外身的。


    正常來講,想要突破先天,你還得修煉一些能夠提升神魂的秘術,同時服用那些神血異種,靠那些靈丹之力來加強自身神魂。


    那些神血異種吞食天地靈氣,再加上自身血脈異能,本身就或多或少有著能養蘊神魂的作用。


    所以服食神血靈丹,也是有著增強神魂的效用的。


    或者像陸淵這樣。直接穿越而來,吞噬了體內另一個神魂,神魂強度直接暴增到近乎他人兩倍。


    以上兩點,你隻要滿足任何一種,就能達到突破先天的神魂要求。


    是以,綜合以上條件,想突破先天,年紀不能超過六十,神魂需足夠強大,內力又要精純到極限。


    就這幾個條件,以正常武者來說,隻靠自身修行,怎麽可能滿足?


    反正以周青現在的條件,即便五六年後,它能突破到一流巔峰。但這一輩子,到這步也差不多是極限了。


    想再進一步。


    要麽學陸淵,以仙靈之氣提純內力。要麽學常規方法,大量吞食神血靈丹。


    目前來看,後一條路,雖然看起來挺好走的。


    畢竟陸淵如今掌控了一郡十府,此次北伐,大概又能新拓六府之地。


    以十六府的地盤,強行收刮一遍的話,倒也能勉強湊出,一位武者突破先天所需的神血靈丹。


    不過這樣一來,那麽陸淵治下的地盤,也就免不了一場新的動亂了。


    不學著當初李雄的做法,把底下那些江湖武人全都殺一遍,拚著耗費一年半載的時間,殺個一二十萬、甚至二三十萬人,那是別想安寧了。


    甚至殺完之後,可能還要忍受長達兩三年,甚至五年、十年的治安戰。


    這代價,雖然相對於培養出一位先天武者來說,其實還算合算,甚至賺大了。


    但對陸淵來說,便有些不能接受了。


    人口地盤,對他來說就是氣運人心。而地方安寧,對他來說就是聚攏人心氣運的加速器。


    這兩點,可是關乎他太平道書的修煉進度的。


    而太平道書的威能,經過了這次北伐之戰,前後兩次陣斬先天後,陸淵可以說是深有體會了。


    仙法道術,對於普通先天宗師來說,那真的相當於降維打擊。


    運用得當的話,一個法術下來,滅殺一位先天宗師都不在話下。


    這麽一種強力手段,陸淵怎麽可能放下?


    對他來說,就連忍受這種仙法修煉進度變慢,那都是一種罪過。


    因此靠著屠殺至下江湖武人,以此來掠奪突破先天的資源,在長沙國內,基本是行不通的。


    而且說真的。


    因為出身的緣故,陸淵也算半個朝廷體製了。


    他所領的長沙國內,不管是底下大軍,還是地方官府,都有不少人與那些江湖門派世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陸淵對那些江湖武人動手,本質上也是在動搖自己的統治根基,這是在變相削弱自己的實力。


    如此一來。


    縱然最後推出了周青,讓這位弟子突破了先天。


    可自己手下人心渙散,軍心惶惶,再無其他可用之人,這真的就是件好事嗎?


    因此在一開始,陸淵並沒想過,通過屠戮那些江湖武人,以此來幫周青突破先天。


    他真正想的,還是讓周青走自己那條路。


    以仙靈之氣,提純內力,然後再以精純的內力,以及內力中浸染的仙靈之氣,來反補神魂,使之強大。


    這也是陸淵今次找周青來的目的。


    他要幫這位弟子,用仙靈之氣,提純淬煉內力。


    而要做到這個,自然要這位弟子過來。


    心中這般想著,陸淵看著周青,笑著說道:“能在一年之內,將心境提升如此,你之天資,已經不弱於為師了。不過想要突破先天,光是打通奇經還是不夠。


    甚至就算你打通了任督二脈,也不夠。


    先天之秘,在於內氣精純,在於神魂強大,而這兩點,純靠苦修是不夠的。


    其他先天宗師打破此個桎梏,靠的是服用大量神血靈丹。但這條道路,注定腥風血雨,人頭滾滾,為師是幫不了你的。


    好在為師這裏,還有另一條路,也可助你突破先天……”


    當下,陸淵便將自己手中的仙緣玉片,還有自己修了五雷書的事情,跟自己這位弟子說了起來。


    對於周青還有孫思文,他自然是極信任的,肯分享一些秘密。


    而且這些事情,並不涉及核心隱密。


    過些時日,等與丹鼎道撕破臉了,也是會公諸於眾的。


    此時不過是提前和自己弟子說一聲罷了。


    倒是周青聽完這事後,心中既是震驚,又是感動至極。


    他沒想到自家師父,竟然有此仙緣,竟然成為了傳說中的修仙之士。


    更讓他感動的是,這種本該不言於外人,私自享受好處的事情,自己師父竟然願意和自己說。


    甚至不僅說了,此時為了自己突破先天,師父竟然還打算將現,如今已經極其珍貴稀少,甚至一絲難求的仙靈之氣與自己分享。


    師父對自己的疼愛,對自己的關心,簡直,簡直……


    周青已經不知該用什麽形容了。


    所以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後,直接就跪了下來,拜倒道:“弟子得師父教習武功,收養授業,已是恩莫能報。


    如今師父既有仙緣,可以一探那長生之望,弟子又怎敢因為自己私事,而廢師父仙途。


    此事還請師父收回,弟子萬不敢奢望。”


    這位大弟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孝順。此時哪怕先天大道擺在眼前,竟也毫不動心,反而考慮起陸淵來。


    陸淵對此既是欣慰,又是心疼,最終隻能強令道:“為師既然打算傳你仙靈之氣,自然是經過思慮的。而且我之仙途,自然有我自己的考慮。


    如今長沙國初立,周圍虎狼環繞,各國皆視我為眼中釘。


    我北伐以來,連連拓土。疆域廣大,僅靠我與你師母二人之力,實難支應。


    你與孫兄,那是我世上最信任之人,甚至要超過妻子兒女。


    今日助你突破先天,來日我之國統,也得靠小青你幫著守護扶持。


    所以這並不是單純為你,也是為了我,為了長沙國。


    這事不用再說了,就按為師的辦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青也推拒不了了,隻能道:“弟子必定用心修行,早日突破先天,為師父分擔國事。”


    陸淵展顏道:“這才對嘛。來,過來,為師先看看你修為,然後再確定一下,如何為你精純內力,製定出一套方案來。”


    “是。”


    周青點頭,依言上前。


    陸淵伸手,便開始為其檢查內力修為,凝眉細細沉思。


    ……


    片刻後。


    周青離開了大帳,結束了檢查。


    ‘小青如今內力還是有些駁雜,及不上我從開始修煉時,就一直用仙緣玉片淬煉內力。


    所以剛開始提純內力,不能動作太大,不然容易無法掌控,損傷根基。


    因此需循環漸進,要費個一二月功夫,才可完成此事。


    甚至我需做的,隻用在前幾天他完成引導,接下來便可將玉片交予他,讓小青如果以前一樣,自行提純了。


    在倒並不算難,並不會花太多功夫。


    而且方才考教小青心境,進度比他說的還要喜人。


    感覺他如今,完全可以突破到第四條經脈,並且較為凝實的掌握這些內力了。


    這般的話,以小青的天資,再加上有我這個修仙者的幫助,或許不用六七年,他便可突破先天了。’


    陸淵心中這般想著,對這規劃很是滿意。


    六七年後,周青習武差不多二十年,這個速度突破先天,算是所有先天宗師裏的中上水準了。


    而且打完這場北伐之戰,可以預見的,接下來周、越之間,便是一場漫長的平靜日子。


    越國喪亂快八年了,期間丟了四郡地盤,損失了五六十萬兵馬,還死了一位先天。


    如此大的損失,沒個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恢複,根本喘不過氣來。


    周國也同樣如此。


    若按照武安侯的奇襲之計,這次北伐結束後,周國最好的結局,也是丟掉大半個襄陽郡以及小半個漢中郡。


    這全都加起來,也差不多一個郡的地盤了。


    再加上此前損失的二十餘萬兵馬,以及接下來可能再損失的十餘萬兵馬,光是這些兵馬損失,就直逼四十萬,已經不小了。


    更別說他們還死了兩位先天,後麵也不知還不會繼續戰死。


    這些損失拿出來,除了地盤沒丟太多外,也不見得比越國好到哪去。


    因此對這兩國來說,打完這一戰,少說也要修養十年,才可繼續動兵。


    而這兩個龐然大物不動,底下越國新分封的五國。


    南海寧海二國,雖然已經從先前靜海國的入侵中,恢複了許多元氣。


    但這兩國初立,國中連支強兵都沒有,縱然想要有所動作,也有心無力。


    而訓練出一支強兵,不打仗、不見血的話,少說也得四五年時間。


    所以短時間內,這兩國是做不了什麽妖的。


    更別說以嚴望秋的年紀,此國多半也不會搞什麽事情。


    也就是蘇玄歌這家夥,聽聞他先前靠著圍攻當陽城,收攏了兩萬周人俘虜。


    這些可都是戰兵精銳,寧海國組建如此精兵,看來也是有些想法的,需得注意一些。


    不過以寧海國的國力,也養不起太多兵馬,搞個三五萬人就頂天了,倒也不用太過擔憂。


    還有就是準備在西川郡建國的濟慧聖僧與喬康全了。


    這兩人其實也不用過於憂慮。


    畢竟西川郡什麽樣子,先前就說的很清楚了。


    民不過百萬,就算算上陸淵準備跟他們交換的漢中郡南三府,頂多也就兩百萬人口。而且還是經過戰亂,極度窮困的人口。


    就這麽個現狀,這兩國想要恢複當地的生產,每個十年的時間都不可能。


    而且十年之後,以兩百萬人口,頂多也就養出五萬兵。而這點兵馬還得兩個國家分,甚至他們還得防著周國。


    這種種限製下來,此二國就算聯手,能拿出來外出征戰的兵馬,估計也就一兩萬人。


    這點人夠做啥的?


    說真的。


    若非西川郡那裏窩著兩位先天宗師,陸淵是真的不拿正眼看他們的。


    連寧海國都不如的家夥,算個球。


    因此綜上所述,等這場北伐之後,周、越兩國,長沙、寧海、南海三國,西川兩國。


    這七國之間,基本十年內,都不會有什麽戰事了。


    陸淵打完北伐後,完全有充足的時間,等待周青成長為先天。


    到時算上周青,他國中就有三位先天宗師。這等實力,別說守住如今區區十六府了。


    長沙國的地盤就算再翻一倍,那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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