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耀不是沒想過,自己這一通電話打過去,如果李海波告知了林天宇消息的來源,隻會加重自己的“嫌疑”。


    但是人命關天嘛,為了這點事斤斤計較,太跌份了。


    更何況他如果真的有那麽好心,應該走出家門,加入找人的行列。但他把事情大概率是李嘉恒做的這件事轉告李海波之後,自覺仁至義盡,也沒有比動用黑市的人尋找更高效的方法,很快倒頭就睡。


    開玩笑,他明天可是早七的班!


    而淩耀這邊痛痛快快地睡了,李海波這頭卻是一片兵荒馬亂。


    近來正是周家陳家活動的關鍵時刻,其他幾個小家族也蠢蠢欲動,正是他們需要緊盯的時候;而李嘉赫那邊也新挖到了一條線,更是讓他分去許多精力;更何況林天宇人在青州市,他怎麽著也得稍加關注。如此一來,丁玲兒的重要等級一降再降,盯梢的任務也變成了每天晚班後關注一下人有沒有安全回家即可。


    這次發現不對也正是他們的人十一點了還沒蹲到丁玲兒回家,去她上班的地方也沒找到人影,這才向他匯報了情況。


    林天宇隻是交代讓他稍微看顧一下丁玲兒爺孫。雖然大家對林天宇的本意心知肚明,但口頭上用的仍是“擔心病人出意外”的托詞——畢竟豐城人茶餘飯後的談論裏,林天宇現在可是周芸怡找來的那個“不入流”的男友,總不能和其他女性傳出什麽曖昧糾纏來。


    當初是這般考量,倒也合情合理。隻是現在李海波就多了一層麻煩:那我是直說我們替你盯丁玲兒盯丟了,還是要提防著被別人聽見,來個九曲十八彎的地“意外發現丁玲兒失蹤”了呢?


    李海波可沒有“南博圖”那麽熱心腸,明知道會惹來懷疑還要給他提供尋找丁玲兒的線索。


    比起丁玲兒本人和安危,他更考慮的是這個找人的過程中的所作所為給他自己、給林天宇帶來的後果。


    南博圖提供的線索直指李家,讓他很快就查到了眉目——這麽高的辦事效率也是他在林天宇麵前展現能力的好機會,沒道理放過,因此他肯定不會瞞而不報,或者刻意遲報。


    但是這事兒隻要一報,林天宇必定馬不停蹄地就會趕過去,在別人眼中那就是他時時刻刻盯著丁玲兒,人家一出事就能上去英雄救美。而以林天宇的樹敵規模,他的這種行為就會被有心人解讀成林天宇“吃鍋看碗”、“另有地下情人”,其形象將大打折扣,日後想結交清流世家乃至官方組織都會難度翻倍。


    而且,他相信那個周家小姐未來必定是要和林天宇結對的,有今日一事,對方會怎麽想自己黑市這一大幫子人?若是對方心生怨意,日後一吹枕頭風,林天宇又會不會就此疏遠他們?


    李海波表麵上依然按部就班地派人加緊調查丁玲兒的下落,動用各種人脈收集證言和路麵監控,但在心裏早已經不知道對林天宇翻了多少個白眼。


    最後他也再沒更好的辦法,隻得裝模作樣地親自去丁玲兒家去“探望老人”,然後“發現丁玲兒沒回家”,把事兒和林天宇“一商量”,這才驚動林天宇去找人。


    底下的人把事兒查得很細,李海波這才知道,這次的事竟然是李嘉赫在外麵“狩獵”女人,剛好探到了丁玲兒頭上。


    本來李家的人還想用金錢手段對丁玲兒威逼利誘,可惜人家要真想走這種路子早就不知道抱上哪個金主了,一個人品和長相都屬於歪瓜裂棗的李嘉赫,肯定打動不了丁玲兒。但是李嘉赫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還就是“非卿不可”,就動了歪腦筋要來綁人。


    因著丁玲兒是李嘉赫第一個“不識趣”且“非黑市”的“獵物”,李家的人為了避免留下痕跡,行動遮遮掩掩,幾經轉手,倒是給了他們找人和救人的機會。


    李海波還蹲在丁家盤算著到時候怎麽把強搶婦女這鍋穩穩當當地扣在李嘉赫頭上,以及細想著他的那個便宜二哥在這次的事件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才會給南博圖通風報信。結果底下人報信說事情解決了,他這邊都把小混混們的口供弄到手了,這左等右等等了一宿,林天宇和丁玲兒都沒出現。


    李海波這會兒已經開始覺得不太妙了。但他不敢給林天宇打電話。


    結果事情果然往他意想不到的最壞方向發展去了——第二天早上九點,林天宇把丁玲兒送回了家。李海波一眼就看到這家夥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


    丁玲兒表現得安安靜靜,但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而林天宇見到李海波疑惑的眼神時,有些心虛地撇開了頭,轉而對丁玲兒說道:


    “昨天晚上我讓小海幫你照顧爺爺了,你別擔心。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不管昨天是不是……我,我會對你負責的。你相信我。”


    李海波心裏就想著一句話:我在這想方設法幫你避開緋聞,你倒是親自給我落實去了是吧!


    負責個鬼啊,你這邊負責一個,周家那個要怎麽辦?他才不相信以周芸怡那個處境,林天宇能放著不管。難不成你還想雙開啊??


    丁玲兒沒有作聲。看林天宇撓頭的態勢,估計這一路上對方都是這樣不理不睬的表現,讓他很是頭疼。


    “不好意思啊小海,再幫我照顧她一下吧,麻煩你了。我得去把算計我們的人給揪出來,免得他在再生事端……你勸勸她……”


    這下李海波可真是臉上笑嘻嘻心裏mmp了:這都什麽破事兒啊!和著你勸不住人家接受你,就丟給我來勸?


    “你要走了嗎?”


    忽然,丁玲兒抬起頭來,抓住了林天宇的衣袖。


    李海波看到那個女人的手在抖,但臉上卻是楚楚可憐的神情:


    “你要走了嗎?可以去看看爺爺嗎?昨天晚上沒回來,我很擔心他。拜托你……”


    林天宇顯然招架不住這般攻勢,又見是丁玲兒難得主動要求,連忙答應了下來:


    “好。當然。我也很久沒見到爺爺了。走吧。”


    李海波看見丁玲兒終於笑了。


    那是一種怎樣的笑容呢?


    他忽然感到恍惚,好像在哪裏見過。


    一直到林天宇從房間裏出來,丁玲兒笑著送對方離開,然後表情漸漸變得麻木,變得恐懼,最後像是忽然發現他還留在房間裏一樣,無助地把臉遮了起來。


    他張開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必勸我。我都知道的。”


    丁玲兒忽然轉過身去,緩緩說道,


    “隻是我心存僥幸,以為不會有這一天,以為他不是這樣的人罷了。


    “我不會報警,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得到爺爺康複這樣的奇跡……總是要付出代價。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至少現在我也不虧……”


    李海波終於想起來了。這個表情,多麽像他的母親,在被抓走的時候,偷偷把他塞給李阿婆的時候,露出的那個表情啊。


    他以為那麽年幼的記憶早已經消失了,可事到如今又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他記得那個女人說,早知道就不冒那個險和那家人攪在一起,或者某一天找機會偷偷把他掐死、神不知鬼不覺就好了,她就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淒慘了。


    李阿婆摁著他的頭,說,你現在把他送出去也還來得及,他們更想要的是這個孩子。


    那個女人說,來得及嗎?從肚子裏掉出來一塊肉開始,就已經來不及了。就送給你吧,送給你養老。


    然後她看著自己說,我走了,你以後是沒媽的小孩兒了,反正我對你也不好,就忘了我吧。


    而她的表情就是這樣,微笑的,但卻不知道再笑什麽。


    啊。他居然還記得。為什麽還記得呢?


    其實那張臉早已經模糊了,但是紅燈區的那麽多女人,在黑市裏搖尾求憐的那麽多女人,她們的臉混雜在一起,好像就能勾勒出那個女人的模樣。


    她們都是一樣的。讓她們變成這樣的人,也是一樣的。


    他忽然感覺一股冷意從頭頂澆下,順著他的脊背蔓延向他的全身。


    丁玲兒是一樣的。讓她變成這樣的林天宇,呢?


    把他從泥沼裏拉出來的人,和讓他的人生從一開始就陷入泥沼裏的人,竟然是如此相似的人。


    這多麽可笑啊。


    “你可以試著愛上他。”


    “哈……哈?你覺得可能嗎?以前,我隻是感激他。昨晚過後,我們兩清了不是嗎?連感激都沒有了,我怎麽可能……”


    “因為我見過這樣的人。她們說,隻要愛上對方,那就不算是傷害,就不會感到痛苦。”


    “……那隻是麻醉。不清醒的人,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那麽,你就借此抓住他。趁他還肯遵守負責的諾言,趁他還沒有意識到你其實並不愛他之前。你不會以為事情真的已經兩清了吧。難道以後你爺爺都不需要他的治療了嗎?”


    丁玲兒已經漸漸轉過身來。她的臉上已經不再有悲淒和掙紮,轉而變為了怨憤和譏諷:


    “……好。我知道了。你說的不錯,話雖然難聽,倒是肺腑之言。哈……那麽你呢?你不應該站在他那邊嗎?……啊,哈哈?不會吧,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吧,我還以為他至少會更尊重,更理解吧。結果?


    “所以,你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嗎?你能看得起這樣的人嗎?你還要為這樣的人效命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你,和我也,沒什麽兩樣嘛。”


    是啊。好像,也沒什麽不同的。


    林天宇身邊其實真的沒有什麽不好。他會對你很好,他會交付給你在其他人那裏你永遠都得不到的權力和財富,可以治好你和家人的所有頑疾,可以讓你變得足夠強大。


    一條坦途。


    唯一的問題是,你逃不掉了。


    無論你是否理解、接受、認同他這樣的人,你再不能離開他——你已經走在了風口浪尖,你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你被綁在名為林天宇的繩索上,仰頭是光明璀璨,腳下是萬丈深淵。


    無論繩索上是否紮滿棘刺、是否淬盡毒汁,你隻能抓緊它,向上爬,向上爬。


    “他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會忘恩負義。我……也沒有選擇的權力。我們,有資格去想那些東西嗎?能抓住眼前的東西就很好了。”


    這樣也好。同命相憐也好。從今往後,他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


    第二天醒來看過手機短信的淩耀就是這麽個表情:


    (??。)


    這一晚上過去,爺隻是睡個覺,寧居然睡了個人?


    他沒記錯的話,自上次林天宇大鬧周家壽宴,全豐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周芸怡的男朋友了吧?


    雖然周家人並不願意承認,也不打算把周芸怡嫁給一個“沒背景、沒能力的窮小子”,可這事兒大夥到底是記著的,甚至茶餘飯後也是常談的——誰不愛聽這種“窮小子娶富家女、搖身變金鳳凰”的狗血故事呢?


    可這“富家女”還沒到手,“窮小子”就轉頭出軌了“清純女大學生”,那這形象可成“勵誌”變“猥瑣”了啊!


    他本來還以為林天宇將來會和特情局接觸並加入編製,“走上合法裝逼”的道路。現在林天宇背著這麽個“出軌男”的名頭,就算未來特情局看著他的能力,恐怕也要掂量掂量他的人品是否堪當大任了。


    看來他們想在特情局碰麵乃至發生什麽衝突,是遙遙無期了。


    淩耀對此十分惋惜,並且中午在食堂愉快地多幹了兩大碗米飯,食堂阿姨看了都要喜笑顏開。


    就是可惜了丁玲兒,甭管她這次是不是自願,或者又是出於什麽目的,日後怕是都要背上“三兒”的名聲了。


    當然,這就不是淩耀該管的事兒了。


    實習期馬上就要結束,研究項目也漸漸穩定下來,他已經同餘輝生說好,這次實習證明一發,他就和餘輝生一起回京都,把轉學碩的事兒給辦了,再加緊拿到畢業證書,就可以掛名到特情局暗中支持的研究所去,專注於研究項目和自身修煉了。


    管他個屁的都市後宮文,他要搞事業去了!


    因此吐槽役們在短信裏吐槽“後宮文”如何如何離譜、主角如何如何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丁玲兒的行為前後差異之大如何如何不著邊際、周芸怡都這樣了居然還願意和林天宇在一起又體現出作者如何如何臆想女人……淩耀權當是看戲了。


    他隻能如此評價:如果林天宇的“愛”可以被分割,並且毫無尊重,那麽他所能得到的,必然是摻雜著諸多利弊權衡、趨炎附勢、隨時可回收的“愛”——隻有這樣才算相襯。


    而大老鴿說的吐槽則更加直白:“如果後宮不宮鬥,那肯定不是女人為了愛情妥協,而是想著怎麽從皇上身上扒拉好處,或者是合起夥來要搞死皇上呢σ`?′)”


    這期間林天宇也的確沒再搞出什麽幺蛾子來——除了起手對付了一次李家,攪黃了人家好幾莊重要的生意;剩下的就是和各路美女繼續曖昧叢生。


    不過他還從南博宏那裏聽了點小道消息:據說李嘉赫因為玩得太過反被人算計,居然不能人道了,還求到了吳家,可惜吳景隆對這種“永絕後患”的手法也束手無策;現在李家已經在考慮換繼承人了。


    也不知道這是林天宇的手段還是李海波的“公報私仇”。


    不過這一局,李嘉恒可謂雙贏。隻是不知道李海波是否查到了這位幕後黑手。


    李嘉恒似乎也意識到了淩耀的冷漠,或者是他的計劃顯露出的至今仍隻是冰山一角,並不值得向淩耀“邀功”,倒是沒有再主動聯係過他。


    這也讓淩耀鬆了一口氣——他是在看不上這位的行事作風,卻也沒做好現在就同人敵對的打算——對這些“係統持有者”,他現在仍然沒有什麽頭緒。


    除了“劇情”,他們是否還有其他的“製勝法寶”?在芒生大世界中的淩興然之所以能比那位田羲田院長還要高強,究竟是天賦如此,還是“係統”給他提供了什麽便利呢?


    他小命一條,還死過一次,能不賭命還是不賭了。


    坐在回京的火車上,看著呼嘯而過的風景,淩耀心中閃過一絲茫然: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否依然在淩興然——也是這個世界的辛冉的算計之中?


    他在“看戲”,那個人又是否也在看“他的戲”呢?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看不了“戲”了。


    “博圖啊。”


    餘輝生忽然蹙起眉頭喊他。


    ——當然,他都已經上火車離開豐城了,主角的“劇情”暫時肯定找不上他。


    “啊,怎麽了老師?”


    ——但是……


    “……你手機呢?我怎麽從上車開始就沒看到?”


    “我手機不是在口袋……


    “???我手機呢!!”


    尼瑪,手機丟了我拿什麽看吐槽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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